月上高楼,四野寂寥,光华皎皎,夜风之中却有几分萧索的味道,只是那红烛摇曳,透过窗棂倒影两个人影。
“杨萧,我们终于见面了!”司马夜枫微笑的看着对面的男子,目光之中没有审视、没有欣赏、甚至看不出半情绪,那是一种极为平淡的目光,却好似的洞穿人心。
“是啊,比预想的来的要久上许多。”杨萧也是一样的平静,与往日的嬉闹与玩世不恭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从西到东,由北向南,我只看你反复多次,一直想看明白你在想些什么,所图为何,可惜的是一直都没有能弄明白。”司马一边布茶,一边对杨萧道,他话时眼角眉梢似有似无的多了几分笑纹,只是旁人却看不出他是会心还是自哂。
“如果行走之人自己都没能想的通透,旁人又如何能够看得穿?”杨萧自哂道,他的目光投入茶水之中,但见三升三落,凤凰头,人也似渐渐痴迷其中。
司马对他的话似乎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悠然道:“旧茶太迟,新茶太早,君将何以问茶?”
杨萧闻言不由宛儿一笑,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沈缜,茶之一道,我确实知之甚少!”
“惫懒的家伙!莫要与我顾左右而言他!”司马夜枫笑骂道。
“你若直问,我便直答,君以机锋待我,我自机锋还之!”杨萧言至此时,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凝实的看着对方,似乎要从他什么看出什么。
“哦?今日大周之局你如何看?”司马聚拢目光与其对视,电光火石之间,似有利剑千万,一场惨斗之下,也分不出谁是胜者,谁又是赢家?
胜与赢看似相近,其实许多时候往往截然相反,正所谓胜了一战而输了人生便是此理。当然杨萧此刻自然是分毫不让,比起修为他自是相差司马太多,但单讲气度、气运,这个情况便会当即逆转。
“你很危险!”这回开口的仍是司马,只是他的脸上无笑,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古井不波的面孔。
7■7■7■7■,⊕+“你更危险!”杨萧的嘴角微微勾起,这次他果不其然压了司马一头,只是胜者却未必会赢。
“哦?何以见得?”这话从杨萧口中出来便很耐人寻味,司马虽曾算计过杨萧一次,但为其解祸之事却做得更多,所以杨萧此言听起来断没得道理。
“如果是在你和幼安之间选一个做兄弟,我选幼安;如果在你和沈缜之间选一个做知己,我选沈缜;但若选一个与我共谋大事,司马兄却是当人不让。一个人做不得兄弟,当不成知己却可以以当大事,这个人好像也只能是个枭雄!太平盛世却见枭雄,这个人不危险么?”杨萧眯起眼眸道。
“原来在杨兄眼中是这般看我的,只是这个世道真的太平么?”司马反问道。
“却总好过兵连祸结!”杨萧直言道。“不过我相信如果有一天司马兄位极人臣,乃至于更近一步,这天下的局面必定远胜今日!”杨萧又补充道,只是这一言却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是不是太瞧得起我了?”司马自嘲道。
“能十多载气运不济仍能自强不息的人,除了所谋极大,我便想不出第二个理由!只是以司马兄如此的年纪便有如此忍性,却是让杨某佩服的紧!”杨萧真诚道。
“只是如此你便猜我所图非?”司马奇道。
“司马兄可愿问上一卦?”杨萧没有接话,而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杨兄还通此道?”司马话一出口便不由自嘲道:“我忘了,杨兄还是兵之阴阳大家!”
“司马兄想问何事?”他好像没有听到司马夜枫之言一般,犹自问道。
“寿数!”司马~眼神不错的看着杨萧道。
“哦?”杨萧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没想到司马会问这个问题,不过只是微微一愣,便收敛心神,起卦问卜。
杨萧以铜钱为课,先后六次投出,而后看着初成卦象,不由问问蹙起了眉头。只是他再抬头之时便已是眉头舒展,展颜笑道:“既济卦,水火既济,刚柔相承!”
“此卦何解?”司马听着他着既济卦之时,心头不由一紧,以他之博学,自然也是易道好手,只听卦名心中便不由得升起一丝淡淡的隐忧。
“寻常解卦大抵会:‘水火既济,极盛将衰,初时见利,长久必衰’之类的鬼话!”杨萧微笑道。
“莫非此卦还有它解?”这等解释司马夜枫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见杨萧如此便不由心生好奇。
“问卦于六并不见六,主卦升而客卦沉,是以在:三年之克,人勿用,濡其尾,无咎!”杨萧认真解读道。
“人话!”但听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房门打开,董宛、沈缜、辛弃疾站在门口,那开口之人自是只有董美人无疑。
沈缜看着两人对话的场景不由微笑开口询问道:“唐突之间,可曾打扰?”
“进来进来!”杨萧与司马起身让进众人,杨萧则是微笑与三人道:“刚才与司马兄谈论命理,荒唐之处见笑、见笑!”
“你们接着!”董宛着便大喇喇的坐到了杨萧身旁,手拄香腮,一双大眼睛不错神的看着二人。
杨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接着道:“司马兄身之所祸,大约只见于一,那便是遇人不淑!若能避过这那便十九能寿享天年!”
“大师兄你竟然在问自己能活多久?”董宛听着杨萧的批命不由瞪起了好看的眸子,奇道。
“不行么?”司马见到她便当即换了副温醇面孔,语调温和的道。
“不是不行,只是以司马兄之锦绣,如此一问便显得市井了些!”辛弃疾凑趣道。
“我本就是市井出身啊!”司马着自己当先笑了起来。
“司马兄的胸襟之宽广,沈缜佩服!”沈缜所实乃肺腑之言,他曾多次想过,自己若与这位年纪与自己相差不多的名士易地相处又待如何?只是无论他如何去想,都觉得自己绝不可能比他做的更好!
这件事其实是司马最不愿提起,却常常因此获赞,故而他尴尬道:“沈兄谬赞,司马受之有愧!”
杨萧出身单亲,对于此事比沈缜等人自是来得更敏感些,当即转移话题道:“东海战事以了,沈兄下一步如何盘算?”
杨萧既然打岔,沈缜当即赧然,自知失言,便顺着杨萧的台阶道:“这事我寻思了许久,只是一直见不着杨兄便一直憋着,敢问杨兄我与芷青之事,杨兄可有良谋?”
辛弃疾闻言当即不愤道:“你怎么不问我?”
“你几时相处过女子?”杨萧揶揄道。
“你便是此道老饕?”董宛没好气的道。
“能得美人榜首董姑娘的垂青,我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了吧?”杨萧打趣道。
“你!”董宛当即羞红了脸,吭哧了半天不出一个字,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当真可恶至极!
“还请杨兄指!”沈缜真诚道。
“指不上,我只与沈兄上几事。自古皆言门当户对,以沈兄的出身本就是杨姑娘的良配,而三年守孝之期以过,此事既合情又合理,那么沈兄之所以问难便是觉得自身少了功业,缺了聘礼而已,我的对也不对!”杨萧问道
沈缜闻言头称是,目光不错的望向杨萧。
“即使如此,那么咱们给沈兄准备一份大大的聘礼,让沈兄可以做到心中无愧不就行了么?”杨萧笑言道。
“什么聘礼?”辛弃疾好奇道,他与沈昔若的婚期大约也不会太远,心中有美相系,对于这等事情也便显得格外关心。
“屁孩闭嘴!”董宛揶揄道。
“喂!我好像怎么都比你年长些吧!”辛弃疾一脸黑线、一脸委屈道,只是此刻并不见辛将军纵横沙场无对的英雄气概,倒像是一个受气包,大约是这些日子没少挨董宛的欺负。
“那你也是屁孩!”董宛不讲理道,不讲理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女孩,尤其是美女的特权,对此一脸委屈的辛将军深感无奈,心中祈祷沈昔若的性子可以温婉贤淑一些,不然他这个丈夫,未来可就有气受了呢!
杨萧不理这对活宝的言语,犹自对沈缜道:“古之君王为红颜亡国,草莽为其舍命,书生则是洒千言而后断肠。的不过就是男人为了心爱女子付出自己可以付出最为珍贵的东西!礼物或轻或重,大约都不要紧,只是心意却不能少去半分!沈家以富甲天下之财,便是再贵重的礼物都会显得单薄,所以便谈不得心思。那么如果想无愧,便唯有将沈兄最珍贵之物送出,那么沈兄最珍贵又是何物?”
“天下最风流的名头?”董宛率先猜道。
杨萧笑着摇了摇头。
“诗、画、茶、射覆?”辛弃疾猜。
杨萧依旧摇了摇头。
“沈兄儒雅天下,最珍贵之物大约便是高人一等的智慧。”司马夜枫也凑趣猜到。
“很接近,但仍有差距!”杨萧道。
“我猜不到!”一提及杨芷青,沈缜头脑之中便是一脑子浆糊,哪里还有半金陵沈家有子最风流的风采?
“十五对答庙堂,沈缜的气度与男儿豪情呢?沈兄便不敢许她个天下么?”杨萧没好气的反问道。
众人闻言皆有恍然之感,世间无论何等礼物又何如君子一诺来的千金不换?
可是这话到底又该如何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