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乌云滚滚,阴雨霏霏,时而降下的落雷与那卷起的潮声连成一片,令人震耳欲聋。如果上次东海之战,倭人还给了大周水师几个时辰的风和日丽,那么今日便是彻底的不给了机会。连绵的冬雨落在身上,海风一吹便是冰凉入骨。
“又来这招么?”辛弃疾见此情形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笑纹,今日的雨虽是不,却远不及上次海战时那般蔽日连天。
此次出航,辛弃疾的行兵并非先前那般一味以艨艟巨舰冲阵,而是采取了战舰与舟杂之的配比。这让华勇营的士卒们不由心生好奇,心道:“莫非这次一开战将军便要来个单骑冲阵?”
只是与倭寇方一接战,士卒们便发觉是自己想多了。辛弃疾仍是端坐在大舰之上,并未登上舟,初时行船与上次并无二至,主力舰得到的将令仍是只管齐头并进,四散逃跑的倭人不与理会。
舰队在倭阵之中好像大犁在其中犁过,而只是这样最终的歼敌人数却是少的可怜!至于那些船是干什么用的?完全没有看出来。就在于末尾的倭人接战之后,辛弃疾大手一挥高声道:“返航!”
而此刻却有一人在桅杆之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懒洋洋道:“我幼安,你这仗打的着实惫懒了些!”
而另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子则是饮着热茶没好气的道:“大爷,你们都是大爷,我草你们大爷!”
“是你答应帮我杀人的啊!”桅杆之上的男子仍是一副慵懒的模样道。
“人我都帮你们安排好了,你们还非把我抓来干嘛?陪着你们一起在海上挨冻?”那瘦肖男子气鼓鼓的道。
“他呀,多半是不想你有那份‘事了拂袖去’的潇洒!”辛弃疾微笑道。
“是啊,还是幼安你聪明!”那名桅杆上的男子着便一纵身从桅杆上跃下,笑眯眯道:“走,咱们杀人去!”
辛弃疾目光一凝只答了句好,便跟紧了那人的步伐,跃上舟向着倭阵追去。
》√》√》√》√,↓↑“我不去!”那瘦肖男子犹自饮着热茶,屁股却是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是待那两人行远才幽幽叹息道:“我都摆下了如此阵势,你们还怕那两万倭人杀不绝么?”
东海的另一头,一位衣袂飘飘的青衫客喟身边的粗布麻衣的汉子道:“独孤,可敢赌一赌今日咱俩谁杀的人多?”
“就算加上你们金雀楼的一家老,你以为我便怕你?”麻衣汉子不屑道。
青衫客无奈摇头一笑便不再理会,转身对身边的另一个男子道:“枫,人马交与你指挥,我带上红泪、念萧还有你独孤叔叔去比比剑快!”
“师父,其实你们只需在此为我关敌料阵,区区两万倭寇,何须您和独孤前辈出手?”司马夜枫不解道,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世上到底能有什么事值得他师父与独孤两人联手?只是为了杀些倭寇么?这两位只需其中任意一人便可以直捣黄龙,将尽数日本的将军、大名的人头摘个干净!便是那所谓天皇的人头,也不过只是谈笑之事吧!当然司马更为不解的是,便是天下最具声望的老夫子也于他们一起凑其了这个热闹,就在方才竟然亲自为他们擂响了三通战鼓?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疯狂了!
江尹川江大人此刻正与沈缜一左一右的侍奉老夫子喝茶,那份恭谨守礼几近极致,绝没有半分作伪的成分,而是发自内心的对老夫子的钦佩!仗义每多屠狗辈,江湖草莽守国门。老夫子这是以身作则的在为后背开先河啊!同时读懂了老夫子心事的江、沈二人相视一眼,那眼神中尽是对于老夫子的由衷钦佩!
“你们两个都坐,陪着老头我喝茶!”曹夫子乐呵呵的道,大约是年纪太老,气血渐衰,那三通战鼓擂完,老夫子此刻握茶杯的手有些颤抖。即使善解人意的沈缜仅仅注水五分,也仍是有些许水滴洒出了茶杯。
老夫子既然开口,他二人自是不敢违拗,乖巧的坐在老人两侧,沈缜更是以掌扶在老人背后,为其梳理气机。
“哎呀,要是念萧留下就好了!此时无美想伴,空乏了趣味!”老人谐趣的道,只是这话不过是想身边过于拘谨的二人放松一些罢了。
“不然让缜儿将董姐换回来?”一向老于世故的江尹川此刻的脑中已然是一片浆糊,面对这个从儿时起便无比敬仰的士林巨擘,他心中的崇敬之情尤胜对于君王的敬畏!
打便可在庙堂之上谈笑风生的沈缜便要比江大人好上太多,凑趣道:“要换也得是您江大人去还,我瞧着不是还比您养眼些?”
“有趣、有趣!沈家子果然有趣的紧!不知你子有师父没有?若是凑巧没有的话,你看老头我可还够格?”曹飞阁一直面对这个十五岁便答天子问于庙堂的沈缜青睐有加,如果不是当年老夫子亲口称赞其天下最风流,这个名头沈缜可是无论如何都坐不实的!
沈缜闻言当地跪伏余地叩首不止,口中连称:“承蒙老夫子抬爱,沈缜受之有愧!”这可真是天大的脸!天底下怕是天子都会将其视为无上的殊荣,沈缜可没有任何不去接着的理由!
倒是一旁的僮心中不屑道:“行啊,这回是连天底下最是出色的年轻俊彦都给忽悠了!这样的徒弟不是白捡么?他以后便是没人教还能学问差了?不过也好,有了这么一张天底下最大的饭票,估计是以后倒是不用到处蹭吃蹭喝了!”
老夫子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缜笑呵呵的道:“快起来、快起来,老头子我可没那么多规矩!能来这东海上为大周守国门,很好!”
天幕之上雷雨阵阵,唯见四人四剑凌立空中,只见董宛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淡淡的了一句:“开始!”
钟无涯与独孤各自涵养剑意并未出手,倒是东方红泪与董宛各持一柄短剑,凌空掠去,冲向敌阵。雨幕如织,却不沾鲜衣分毫,两位仙子似的人物在那雨中起剑,使得可以看清楚此刻场景之人不由的一阵心旌摇曳,只觉得迷醉其中,不愿醒来。
就在此刻,司马夜枫伸手一拍黑衣劲装李显扬的肩膀道:“你南我北,放跑一个便是一顿板子!”
“放跑一个提头来见!”李显扬冷冷道。只见数百金雀楼好手悄无声息的分成了两拨,以南北之势分别向着数万倭寇包抄而来。
东方红泪与董宛一红一鹅黄好似一对并蒂莲花,在这雨幕中翩翩起舞,入目之后不但养眼,还可养心。只是被这一对绝色女子斩杀的倭寇决计不会这般想,就算你在漂亮,但是要杀我,我也得跟你玩命不是?可是这两位仙子实在厉害,而且都是行的快剑之道,一个起落便是七八剑,七八剑出手便斩尽一船人!
此次回返金雀楼,虽是只有短短两月时光,可董宛的精进却不可以以道理计!这还是源于离开杭城之事她的那次选择,归元心法果有不破不立的玄妙功效,熬过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折磨与痛苦之后,涅槃重生的董宛好似那生于麻中蓬草,自然开出了一种新的气象。
以前的董宛是很强,不论前世今生她的武境皆属尖的那一层。只是她经武之后,一路之上都走的过于四平八稳,因此也少了生死之间的那种玄妙感悟。这就好比寻常江湖武夫与久经沙场的士卒,在寻常的一对一时或许可占上风,但真若论起沙场之上不惜命的搏杀,死的却十九是那武夫。这并不是老卒的武功高于江湖人,而是那就在生死中行走的人,身上带着那连神鬼都为之生畏的杀气,与那生死之间他决然,实在超出旁人太多!
董宛虽是不少杀人,但真正涉足生死之局却少之又少,好不容易能遇上一两次,还都会被身边的师兄师姐出手化解,这便使得单单论起生死搏杀,她甚至远逊于武道之上低她一层的辛弃疾与李显扬!然而经历了那次以后,她变了!或许仍不能与那些在刀尖上起舞的沙场老饕相比,但决计不再是那个雏儿般的无知少女!一对女子惊鸿起落,全力施为的董宛一时之下竟然没有输给武榜第九的东方红泪太多,这般精进委实让人咋舌!
相较于两名女子好似舞若霓裳的华美,司马夜枫与李显扬所带的两队金雀楼好手便显得朴实太多,当然朴实可不意味着他们杀人就慢,事实恰恰相反,三十二房高手尽出的,他们的杀人速度达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一条条舟之上的倭人好似被割麦子的一般的一片片的倒下!论起杀人,出身天下第一杀手宗门的他们,可是这个行当里的祖宗!
“一剑?”凌空而立的粗布麻衣汉子问道
“当然是一剑!”青衫客听出了那人口中的异样味道,没好气道。
“我不是怕你吃亏嘛!”麻衣汉子咧嘴笑道。
“少在这里风凉话,要么你我赌上一赌?你输的话酒便不给了!”青衫客眨眼笑道。
“想都别想!”那可是百坛兰花酿啊,收回去可不是要了独孤的血命?虽然输的可能性只是微乎其微,可是他却生怕中了这个脑力胜过自己不少的家伙的算计。
于是只见一剑开天,一剑破海,两股这世间最为霸道无匹的剑气在倭阵之中炸开了无尽华美与绚烂。不赌上气运、不以性命相搏,两人仅以剑意各自挥洒,只是这一挥洒,便挥出了公羊剑神之后的最大气象!
一剑而出,在场的众人无论是司马夜枫、李显扬、东方红泪、董宛还是金雀楼的一众高手,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光丝毫不错的盯着那两股剑芒,生怕稍一失神便错过了这千载难见的壮阔景象!
杨萧曾一指平海波,杨凌曾一指气象和,只是那无匹的一式都是各自成景,也都少了这般相得益彰的和谐与霸道!钟无涯的剑快,快到匪夷所思、快到瞠目结舌,故而一剑之下便斩断沧海,让涛涛海水悬空而停!独孤的一剑却是合于天道,无剑而后千万剑生,天门大开只为千万剑来!所以一剑之后天地雨幕风云皆作剑,一剑便是一头颅!
两人赌剑却无关胜负,只是好像知音相逢,遇见时最好便是可以抚上一曲,琴瑟和鸣,此后也便可以此生不再寂寥。当然,在场众人却也没有谁可以出这两位的一剑,哪个斩的多,哪个斩的少?毕竟在天地皆卑微的两剑下,谁又能够不卑微的去识得朱玉?不管那些了,对于武人来,此生能见到两位绝世高手同时出剑,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激荡人心的呢?
远处的老夫子见此一幕则是哈哈大笑,以手触膝,打着拍子唱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朝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见此场景江尹川还好,他于武道之上仅是个门外汉,想来天下高手必有翻江倒海之能,而以老夫子的眼光能品出其中三位也不算什么稀奇事。而同于武学,从便跟沈璞经略武道的沈缜便是一脸惊异的看着老夫子,刚才那两剑,他便是穷尽了目力也没能瞧出个究竟,那么耄耋之年的老夫子又如何识得其中朱玉?此事实在太多匪夷所思!
更远处的杨萧与辛弃疾真可谓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未能窥得那两剑全貌的二人纷纷是叫苦不迭,悔恨不已!妈的,如此盛况得见一次必然大有裨益,平慰此生!而自己偏偏就在眼前,却就这般平白错过,却叫人如何能不恼怒!于是那些侥幸没有死于那两剑之下的倭寇便倒了血霉,直接沦为了两人的出气筒!更过分的是,这两个家伙竟然大喊大叫的跟金雀楼一干高手嚷道:“谁都不许跟老子抢!不然咱们不死不休!”
战舰之上仍在煮茶的李想闻言则是故作无辜的对着天空摊了摊手顽皮道:“我就别去吧!”
野史记载:大周景泰二十四年冬,两名仙人与东海之上游历,遇两万倭寇犯边,怒,一剑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