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散终了,台下众人大半丢了心神。女子当然是痴迷于那谈吐儒雅,但形貌尤胜谈吐更多的年轻书公子。但身边的男人们竟对此全无妒意,为何?那还不是魂魄早就被那位怀抱琵琶女子给摄去了魂魄,此刻的目光里哪里还容的余子?
只是世人大多如此,大约是对些稍具姿色家碧玉和风姿绰约的少妇心生旖旎之念,可若那人实在美到你高不可攀,便大多只剩远观之意,少有亵渎之心。毕竟只听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鲜花插于牛粪中,但却罕有听闻哪只蛤蟆会痴心妄想到去兰宫折桂,去把那天宫仙子的纳为禁脔的。
跟随年纪很老的老书生一同而来的僮,瞧着台上的光景不由大人般的长吁短叹道:“念萧姐姐更好看了,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好叫她赶紧能嫁给我,据民间常有童养媳一。老夫子,您能不能帮我去给钟楼主和和,早些把这桩亲事给定下了!”
看着这“志存高远”的童,被他成为老夫子的老书生笑呵呵的道:“那你可得赔给钟楼主好多门槛呢!怎么银钱攒够了?”
僮听着老人的话,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只见他一脸哀怨的道:“好几千条门槛呢,还全是上等木料的,那可得好多银子!也不知道天底下哪来的那么多不知羞的人,天天打我家念萧姐姐的主意。哎?对了老夫子,天下人不都您一字千金么?要不然您给我写上一首诗,我拿去那些王侯公卿家去卖,也不用很长的那种,五言绝句即可,两万金大约也就够赔钟楼主他家的那些门槛了!”
老夫子闻言不由当即失效,约莫是一下子被这个问题给僵住了,只是看着僮儿那目光中满是期待的眼神,不由尴尬道:“老头我要真是写一个字便能值上一千两黄金,那今日岂不是比金陵沈家还有钱?那咱俩去哪游历还用到处蹭吃蹭喝?直接下馆子不是来的更轻松惬意些么?”
僮不解的挠了挠头,道:“也对哦,那世人口中的老夫子一字千金岂不是骗人?”
老夫子闻言不由笑骂道:“叫你去多读一些书,所谓的一字千金并非是老夫写一个字便值一千金,而是当年老头儿我著成《春秋》之时,士林文人对我的赞誉,那原话是‘文温以丽,意悲而远,惊心动魄,此文一成,则一字不可改,能有改一字者,学文便值千金。’,后来人们为求其简,才有了一字千金的法!”
“啊,这样啊?那我的门槛钱如何去赚呢?老夫子你的学问天下第一,可否能给我指条明路?”僮闻言先是失落,继而想起自己身边的便是当世学问最大的老夫子,不由当即谦逊问道。
“既然改一字可值千金,哪什么又去值那千条门槛?”老夫子高深莫测道。
听闻老人模棱两可的言语,僮不太高兴的伴了个鬼脸,心道:“只要遇到回答不了的问题,便故作高深的打些禅机、俚语,你这个天下第一也来的太容易了吧?”大约是听贯了老人如此言语,虽然并不当面戳破,可是心里对这个似乎并没什么能耐,却获得了天下最高的崇敬的老者没什么敬意。
只是以他的岁数,如何都不知这位在他眼中没什么本事的老人,其实不仅是当时冠绝天下的读书人,更是成为了此后万世几乎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儒圣。以儒入圣,而后为万世师,等有一天僮幡然悔悟之时,不由得放声痛哭,哭声之中尽是对当年自己对老夫子的不敬而忏悔,只是那时的老夫子早已不在人间。知天命以后,老夫子述而不作,许多言语仅是靠着口口相传流传于世间。而这是这个如今仍不如何起眼的僮,在幡然悔悟之后亲自为其著书立传,才让这位学问堪载千古的老夫子的许多妙语、奇论可以千古流传。而这位僮也因为代圣贤立言的《曹夫子论》一书而千古流芳。
只是此刻,僮面对老人的话仍是哼哼唧唧,殊无半敬意。而一曲终了之时,台上的生却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老人身前,一躬到地道:“学生洛麟见过曹夫子,夫子仙驾至此,学生拜见来迟,该死该死!”钟无涯本名王洛麟,只是如此俗世之名早已多年不用,而唯独在这位学冠天下的老者面前,他从不敢以无涯自居,故而才以俗名自称。
钟无涯心里清楚的知道,当年所谓的钟无涯一辩辩三家,儒、道两家赢的确实是靠实打实的真本事,唯有这儒家之辩,若非眼前的这位老夫子一心成就,他是决计没有丝毫赢的可能。何以为师?那不仅仅是所谓的传道、授业、解惑,而最为关键的则是最后的铺路与让路。铺路到还好,那只需要劳心劳神即可,至于让路这便需要极大的胸襟与格局。读书之人常爱惜名誉更甚于生命,故而想让前辈为后辈自损声誉的让路,这至于文坛便是千百年中都极为罕见。
所以当年钟无涯一辩辩三家之后,并无人质疑,钟无涯的学问已然超过了曹夫子,而是更多的为这位高风亮节的老人投去了赞许和钦佩的目光,至于作为当年事主的钟无涯本人更是于这一上,尤是感激!
“得,有一个被这老头给忽悠的!您好歹也是堂堂的金雀楼楼主啊?咋得也看不出这老头的忽悠计量?”僮看着对老夫子恭恭敬敬行礼的钟无涯不由内心吋道。
看着他的恭敬不减当年,老人当即起身虚扶,笑呵呵的道:“无涯啊,不错、不错,还是年轻的样子好看些!你们几个也一起过来吧,今日无涯请客,你们尽管放开手脚施为!”
一位模样与此刻的钟无涯年纪相仿,却一身粗布麻衣的精装汉子闻言走到近前朗声笑道:“就他最有钱,不吃他还能吃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也是腹中饥渴,在此便先行谢过钟施主了!”老灰衣也上前几步微笑稽首道。
“这位假和尚莫非是潭柘寺的高僧静禅法师?”杨萧看着这位明明是和尚装扮却行道教礼节的高僧不由好奇问道。
“假和尚三个字用的尤为贴切,杨萧你做了天云山庄庄主之后学问上过有精进!”钟无涯颔首赞许道。
“弥陀佛,假和尚便假和尚,有酒有肉,真有何妨,假又何妨?”灰衣僧人一脸嬉笑模样,并不见半高僧风采。
只是杨萧见此场景赶忙告罪道:“师父大德,是子孟浪了!”心无挂碍,故而无有恐怖,佛家越是不去拿捏架子,对于杨萧这等人来反而越容易心生敬意。
“独孤叔叔!”董宛看着那那粗布麻衣的青年汉子不由轻移莲步,走到了众人面前甜甜微笑道。
“你这一声叔叔可就真把独孤给叫老了,不过也是,我要是这个臭子这般的年纪的话一定会对念萧咬定青山不放松、不死缠烂打骗到手是如何都不会罢休的!”那麻衣汉子微笑道,着还面色不善的撇了杨萧一眼,眼神之中颇有警告的意味。
“嘻嘻、独孤叔叔你又淘气了,念萧能得叔叔垂青是莫大的福分呢!对了这次又给我带什么礼物了没有?”董宛前边的马屁明显都只是为了后边的竹杠做伏笔,只是这般言语在她来便显得是如此自然和谐。
“没有礼物哪有脸来见念萧啊!”名叫独孤的麻衣汉子着便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
钟无涯眼见此物不由瞳孔一缩,便是眼界高到世间几近绝的他也不由低低的惊呼了一声:“独孤,你好大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