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国士无双

潜谋于无形，长胜于不争不费。这一场东海之战，让日后名满天下，甚至于被多部史书都誉为古今将才第一的辛弃疾毕生难忘！难忘的原因不在于那他那许多年后仍然被人们津津乐道煊赫武功，也不在于东南水师的第一次三军用命，从而一举摆脱了软蛋的帽子。他的震撼完全源自于一个阵法、一种兵道和一个此刻早已远离东南沿海的名字——杨萧！

乌云滚滚，遮天蔽日，以至于人虽伸手却不见五指，此刻正孤身立于倭船船头的辛弃疾心中不由打呼糟糕！他观气象已然猜到今日必有大雨，只是他不曾想到这天气会变得糟糕如斯！故而他任凭那如泼的大雨淋在自己的身上却只是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此刻什么都晚了，他的声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穿破这大雨、雷声传到与他同行的一干华勇营士卒耳中，他此刻的心中充满悲凉，莫非真是天不佑我？

常于海上讨生活的倭人，显然比辛弃疾等人更为适应如此的天气，他们大多凭着经验操控船只，使其可以平稳的逐~浪而行，从而平安的在大周沿海登陆，而正与大周水师交战的倭人更是得了天时之助，继而随心所欲的对他们进行着无休止的偷袭。

就在辛弃疾心生凄苦之时，一名身高不足五尺的倭人偷偷的摸到了他的近前，如果可以亲手手刃这名斩杀了无数同伴的大周将军，他在倭人中的地位也必然可以水涨船高，便是做到掌管千人的头目也并非痴人梦。所以此刻已经无限接近辛弃疾的倭人面露狰狞之色，想着那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和豪宅美人心里便止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可是他最终还失望了，纵使深陷危局，纵使诸般条件皆对他不利，辛弃疾，这个未来必将在中华将道登的男人也不是他一名武道尚且不入流的倭人可以轻易相取的！就在一切的美好都随着他那此生中绝对可以称为最为惊才绝艳的一刀，无限接近于那名将军的身体时，那个男人终于动了，只见他弃枪出掌，手掌顺着倭人劈砍的方向轻轻一推，那惊世一刀竟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弧线之后，向那倭人自己的头颅劈砍而去！只听噗的一声，一枕黄粱随着那飘散的鲜血随风逝去，辛弃疾白袍染血，手中握紧了那柄倭刀指骂道：“既然天要亡我，那我便翻了这天！”罢他便提起倭刀不在回头，一气凝实踏波而去！

如此技巧董宛使过，若之轮境界与气机之浑厚，董宛比起此刻的辛弃疾还要胜上一筹，只是此刻的辛弃疾以自命赌天命，胸中的熊熊战意较之一路逃命董宛强盛了太多太多。

在漆黑如墨的苍茫东海之上，雨如倾盆、雷声滚滚，便是那隆隆的战鼓在此时候也显得轻若蚊呐。只有一名血染争袍的年轻人一人一刀穿梭于这天地之间，他心中唯有一个想法，他的前面所有的船一定全是倭人，以他一人一刀，能杀多少，便是多少！于是每一次惊雷震，便有无数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每一次风停驻，便不住有人头落地！此刻的辛弃疾就放佛十八年前的“血屠”钟无涯附体，一人一刀一沙场，一人一刀一天崖！

他记不得过了多久，也数不清到底砍废了多少柄倭刀，他只知道如今握刀的手早已从单手变成双手却仍是颤抖不已，他只知道此刻枯竭的气机再也提不起半分劲力！他只知道他终于从那苍茫的东海之上一路跑回了舟山！身体与意志都完全透支的他弃刀在地，整个人仰躺在沙滩上，任雨水拍打着他的脸颊与身体，他张大着嘴，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似乎在笑骂这苍天的无情！

逐~浪而来的倭寇有不少也是在此处登岸，隐约看到那名仰躺在沙滩上的年轻将令，不由聚拢了伙伴一齐向那人围了上去。辛弃疾在恍惚之间也放佛看到了这幅场景，他努力的坐直身体，将后背靠在一块大石之上。仅仅这一个动作便让不断靠近的倭人全都停下了脚步，大约是这名年轻人在刚开始的杀人手段太过霸道，让他们对于这个貌似文弱却丝毫不逊色上流武者的年轻将军心中充满了敬畏！

如果他们可以看到这名年轻人曾经一人一刀，一路踏波而行，从东海一直砍到舟山的壮举，或许心中的敬畏会再多几分，只是当他们确定这名青年真的是油尽灯枯之时便不再畏惧，一股脑的呼喊着冲杀而来。当面对也许此刻便是今生最后一刻的辛弃疾，嘴角只是努力的向上勾起，似乎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蔑视那些将他重重围困的倭人。

可是就在这时，天地之间再生异象，风雨之势更大，天色更黑，辛弃疾的耳中却仿佛听到了梵音佛唱。“这便是冥界传来的声音么？”精神开始变得恍惚的辛弃疾自嘲的想到，只是下一刻他便瞪大了眼睛，而向着他狂奔而来的倭人一个个也如他一般被眼前场景吓的呆住了！

百鬼夜行！那竟是只有轮回之地才会出现的百鬼夜行！只听的梵音收住，便有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天地间响起，辛弃疾仔细聆听，那人念送的竟然是李耳先师的道德五千言！那游荡于天地之间的各色鬼怪好似一瞬之间便被那声音感召，各自以最为恐怖狰狞的面目扑杀向那群个子很矮，却是各个面目可憎的倭人！

“兵阴阳家！这竟然是久未出世兵阴阳家！”已然猜到事情真相的辛弃疾不由惊呼出声，出身将门的他如何不知这边是一手帮助大周立国的铜影，在那战乱之时所启用的兵阴阳家！而如此形势为何会出现在此，结合之前的诸般情形，一切便昭然若揭了！

“杨萧，竟然是杨萧！这家伙在此装神弄鬼多日，没想到竟然因为这个！”辛弃疾想到此一人开心便平添了几分气力，只见他一用力站了起来，捡起了那柄倭刀，一步步的随着呼啸的厉鬼向着倭人行去……

只是天地间百鬼夜行的不止这一处，以舟山东北珊瑚群为圆心，方圆二百里为半径，但有倭人所在之处，必有千万恶鬼出来袭击。每只恶鬼的战力并不强悍，似乎没有一只修炼成精的老鬼，只是他们的数量极多，又兼之倭人对此好似并没有破解之法，故而面对远远不断的撕咬、抓挠，许多倭人竟然是活活的流血流死！

而此刻仍在东海之上的倭人最是凄惨，血腥的气息引的无数鲨群向此聚拢，如此一来不仅是被恶鬼袭扰的落入水中的倭人倒了大霉，成了鲨鱼的腹中美餐，杀得起兴的鲨鱼群也对那扛不起几次击撞的渔船发起了攻击，如此舟如何能抗住这海中霸王的神威，结果便是无一人可以逃出葬身鱼腹的命运！

当然随着辛弃疾一同操舟追赶倭人的大周儿郎许多也未能逃出这般命运，那般凄凉的光景便是想寻个尸首都已不能。而奇怪的是，那些凶恶的厉鬼对他们好像很友善，不但无一人遭到过他们的攻击，而且还出现了上百只穷凶极恶的厉鬼帮助大周水军驱赶鲨群的奇异场景！

舟山东北海滩之上，所有的登岸倭寇尽数倒毙，再也提不起一丝一毫气力的辛弃疾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场景，听着那接近尾声的道德五千言的诵读之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声住气象和，天色渐渐转灰，细雨如丝，挥洒大地！

辛弃疾被那声音所迷，久久不愿回神，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辛将军、辛将军，你没事太好了！我们赢了，赢了，是场大胜仗！”

听着那声音，辛弃疾逐渐回神，看着那年轻的脸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是赵启明啊，倭人都逃走了么？”

“将军您认得我？”那名娃娃脸的年轻人原本喜悦的脸上又平添几分惊喜之色，惊呼道。

“你是我华勇营第六十七伍赵启明，浙江丽水人士我可曾记错？快告诉我，倭人战死多少，逃走多少？”

听着将军竟然准确的报出了自己的番号家乡和名字，娃娃脸年轻人不由心生自豪道：“将军你果然记得我啊，看来我四大爷果然没有错，每一个跟过将军的人都会被他记在心上呢！那倭人好像一个都没能逃走，全都死了！”

“竟然全都死了！”辛弃疾闻言不由惊呼出生，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只是全身脱力的他，努力了几次结果都是无济于事！

那个名叫赵启明的娃娃脸青年好像挺有眼色，急忙俯身将此刻已然在心中敬仰了无数的遍的辛将军搀扶起来，笑嘻嘻的道：“启明这辈子竟然能有幸可以扶着辛将军走上一段，这个我以后一定可以跟子孙们吹嘘很多年呢！”只是这么青年从未想到，他今日的无心之言，在许多年后竟然一语成谶。许多年以后，浙江丽水的赵家子孙经常自豪的与旁人讲：“我家老祖宗，当年可以亲手扶着辛将军走过一段路的！”

当然旁人对此大多是因为他们是顺嘴胡吹，当然也有些知晓内情的，他们家老爷子当年确实是曾随着辛将军一起抗倭。而只是如此便让一众乡邻心生艳羡，只是关于那位老人曾经亲手搀扶过那位名满天下的将军的事还是大多不信。只是那位老人直到合眼之前仍会回想起当年的那副场景，在那个晦暗不明的午后，一位将军曾对他：“你是我华勇营第六十七伍赵启明，浙江丽水人士我可曾记错？”最终当那名老人溘然长逝之时，嘴角之上仍有笑意！

周史记载：大周景泰二十四年夏，辛将军帅两千三百华勇营将士与万余倭寇激战于东海之上，那一日风雨大作，辛仅以损失八十七名士卒为代价，全灭来犯之敌！那一战过后，日本儿夜闻辛弃疾之名止啼！天子闻之赞曰：“国士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