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司马夜枫的运气真的很差,只是他自幼便是如此,故而便不怎么上心。也许有人会,年少便名满天下又何来运气差的法?这便要从他远比名声更大的才学讲起了。
及冠之年,才学更胜武学的他原本可以有机会金榜题名,对此就连只见过他一次的曹飞阁曹夫子都曾:“此子若是有朝一日得以入殿,三甲之内必然予取予求。”可惜的是,司马夜枫出生贱籍,连入围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你这到底是得有多悲催?
后来得知此事的皇上曾钦其为士,让其恢复科举资格,只是这样一来司马出身卑贱之事也便真的“名满天下”了。这才是同为举世之才,晚他几年出生的沈缜可以名头胜他太多的症结所在。所谓的英雄不怕出身低,在此看来却是不可尽信。
只是若司马夜枫输给沈缜还不算太冤枉的话,后面接二连三的变故便是可以看出他不一样的胸襟与格局。其实按照当年钟无涯所走的路线,他也曾走过一次,毕竟以他的际遇想欲武道登,单纯的锤炼武技已然是行不通了,故而才学不输给师父的司马一人一口辩士林,不但没有得到如他师父那般的礼遇和赞誉,反而是那些于此前便吃亏于境界不济,论战败给钟无涯的三教中人联手对其进行打压,更有甚者甚至出:“不与贱民论短长”的恶毒言语。
若是换成旁人,便不会当场崩溃,也会被这般侮辱刺激的心神受损。可司马夜枫大约是太早便看惯了人情冷暖,故而对此奇耻大辱也不过是付之一笑,似乎并未挂在心上。倒是一路相伴的东方,对此行径颇为不忿,私底下没少教训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然最终的屎盆子和黑锅还是会被扣在司马的头上。
与面对世人时那副始终风轻云淡的保持微笑不同,司马夜枫的心里有多苦,大约也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或许是上天垂怜,一个好师父、一个好妻子便成了他心中最后的港湾,他曾想,终此一生便只为这两人活便够了。
自苗月儿走后,钟无涯青丝换白发,人也随着性格的衰老变成了一个很慈祥温暖的老头,尤其是面对三名弟子的时候,那份宠溺与关怀或是那三名苦命的孩子能够在这个世界汲取到的唯一温暖。
司马夜枫是老人的大徒弟,也是三人中最为懂事的一个。那一年,董念萧仍在襁褓之中,李显扬还是个会尿床的屁孩,他却已经拉起了二十人的班子在苗地清扫这那些大戎残余。不知是年少之时太过努力,故而过早便榨干了潜能与天赋,还是他置于武道并没有那般惊才绝艳的天赋。名闻天下以后,他便于武道之上再无寸进。钟无涯看着他三年养剑意,三年复弃剑,三年又三年,他看着一直跟在徒弟身后那名女子从远远被司马抛下到倒超过他一个层次,他明白其实一直都很懂事的徒弟内心的凄苦。
于是那一年,他对司马:“武道之上有蹊径,阴阳双修共生法!”于是那一年司马娶了东方。那一年他二十一岁,只因那名女子爱他极深,故而肯为他鼎炉,才有了二十一岁一步迈进大宗师的那个举世闻名的天才。
所以他总觉亏欠她太多,只觉得如何好仍觉不够,而她倒是很满足,其实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可以做他的女人,她便一切都够了。而就算到了此时,司马的厄运仍是没有走完。就连钟无涯都认为,其实境界很足,却唯独少了修为的司马可以在双修以后摆脱这无法登的命运,只是上天好像再一次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就在他刻苦修炼,二十四岁便摸到天境门槛之时,他竟突然发现,自身的修为原本不够精纯,并不如其他天境高手那般从一而入道。
那一次,钟无涯与他进行了一场彻夜的长谈,关于那场谈话的内容并无第三人知晓,只是从那以后,他便开始了完全的入世之路。他如今仍清晰的记得师父与他的那句话:“出世则需摒弃前尘,繁芜杂学不可再用,四十岁前便仍有登希望,除此之外便唯有另辟蹊径,此生不再惦记武道。”
对于这般选择他很犹豫,他不是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和决心,只是之前的际遇告诉他,他不是这上天的宠儿,所以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眷顾,他只能抓住那些他可以抓住的,至于搏?他并不是不敢想,而是不能想。关于这些他并没有对别人起,便是东方也不曾知晓。以至于这个傻姑娘还心心念念的盼着他有一天可以再度破境,好叫那些瞎了狗眼的天下人好好看看,这司马无敌不是离了你们的视野,就会变得籍籍无名而后就此沦落。
只是三年再三年,就当红衣女子都一只脚稳稳的踏入天境门槛的时候,司马却仍是六年前的那个司马。她其实是一个很惫懒的女子,只是跟着他,她便觉得自己没有偷懒的资格,每日里看着他四个时辰练武,四个时辰读书,两个时辰与人论道讲理,每日休息从未超过两个时辰,她便咬牙陪着。这样的日子到底有多苦?她不记得,就像她不记得自己多少次因为受不了这辛苦,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一般。
而她就是这样的跟着他,竟然跟出了一个超级高手来!其实她每天都是要休息三个时辰的,有的时候她很自责,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自己这般惫懒竟然超过了他,对此她的难过与自责,千万言道不明!她明明没有他聪明,她明明没有他努力,如此结果她只会比他更伤心。
与严松的棋共对了五局,不出意料,司马果真是五局皆负,其实有一句时,司马的阻敌之策马上就要成功,六十多的领先优势,便是严大人也想投子认输,只是行至收官,司马近差的一个最的二却是迟迟的丢不出来,最终倒是严松于十几手后率先复子归零。这让赢棋的严大人大笑不已,直今日运气不错。
或是早已习惯了此等结局的司马对此只是淡淡一笑,其实很多时候只输给运气也未必就是坏事。如果不是如此糟糕的气运,想必也难以逼出他如今的一身本事。
“司马先生,你今日可是输给我五事!”严松捋着胡须微笑道。
“好,那我今日便允诺大人五事!”司马依旧是微笑对之。
“好,痛快!不知我这满屋的字画先生可有瞧的过眼的?”严大人兴许是赢的太过轻松,脸上也是颇见得色,读书人都重气运,自遇司马以来他觉得自己的气运健旺,故而起话来便少了几分拘谨。
正所谓得意莫得心,失意莫失口,司马可不认为这头在官场沉浮多年,却混的愈发风生水起的老狐狸会犯这等错误,只见他仍是保持着习惯性的微笑道:“子顽劣,只觉得这一副最是对胃口!”司马着将手指向一副挂于南面墙上的诗词。
严松见状不由将一对三角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那幅诗词之时不由哈哈大笑道:“司马先生不愧是我辈中人!来人啊,将那幅字画取下,送与司马先生!”
严府外,东方红泪看着那幅好似没什么水平的诗词不解的问道:“枫哥,为何那满堂之上那么多好看的字画不挑,偏偏挑上这么一幅好似顽童之作的东西?”
司马闻言不由宠溺的帮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柔声道:“满堂之上,最为值钱的就是这一幅!”
“我怎么看不出它哪里值钱?”东方想不透便嘟起脸蛋径自念了起来:“百万贼兵困南阳,也无援救也无粮。有朝一日城破了,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她念完了便是更加不解的道:“这哪里好了,分明就是一首打油诗嘛!”
司马夜枫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赞许道:“我家娘子学问见长,这的确就是一首打油诗,而且这不但是首打油诗,还是天下第一的打油诗。我告诉严松我喜欢这首诗便是告诉他,我司马夜枫虽然出身卑微,就好似这诗歌中的打油之作,那也并不妨碍有朝一日成为天下第一!”
红衣女子自是不懂这帮男人从头到尾从不好好话,正经谈事,却只是的不断打机锋,只是听他提起天下第一便高兴道:“我的相公就是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