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金陵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各中大户也做起了善事,施米、施面的、有些财大气粗的也便施起了年货。所以每每到了年中,金陵城里便是穷人到也落了个好年过。大户布施虽多是一些仓内余剩,但也少不了一些新舔购,加之些外来的采办年货,这就忙坏了他们这等卖力气之人。除了苦力这送货也便成了缺,故而每每到了年底仓库总管也每每要为此事犯一回难。金陵的氏族富绅、达官贵人哪个都得罪不得,但人手缺失这送货的时间便总有个早迟。
这送货的少了,这大户年底也俱是忙时,少有人来上门提货,仓库总管无奈从苦力中挑一些机灵的做这办差之用。薛青自到了金陵后并没有觍颜跟随沈缜直入沈家核心,而是与一帮穷哥们干起了最底层的扛活。接了这差事,薛青便是动了心思,往日里他见这送货耽误时日大多非因送货,而是因为货物盘,若把此时间利用起来到也可以节省下一些工夫,还有这一户一送的方式也有些欠妥,忽而想起了与沈缜两江抗灾时所行的分工之法,此事也便有了解决方案,好有这送货和装货之人,送货便送货,装货便装货对着本就有限的劳动力也就造成了极大的浪费,分析停当也便着手开干了。
仓库监管见他一次要拿几家的货,而且有些家的也并不装全自是不干,薛青见此自是明白其中缘由便出言诳道是主管的主意,那时又没有电话可以沟通,监管到也不敢忤逆主管的意思自是再无它话。薛青除了自己留下盘,便将送货之人也赶去搬运,自落下了老大的埋怨,但后又听他今日的工钱翻倍一时间也俱都换了张脸,个个嬉笑欢颜。装货之时他将一些众家俱有之物并不分开(如米、面、粮、油),而一些各家不同的便暗自做好记号,按家分好,直装满了二十几车货才拐着一部分苦力于他们一齐送货去了。监管看了之后差哭了出来,心道:主管大人您搞什么呀,我这手里的人本来就不够啊!
他每卸完一家货便不做停留,直奔第二家,只留下精明的汉子作个盘,待那家盘完精明汉子再直奔第二家或第三家,如此便省下了大把时间。至于这一趟未收齐货的人也是在约定时间前先拿到了一批,自是满意,到也没人做什么埋怨,至于缺少的那一批货也是在下一趟时将之补齐。单单一日,薛青他们便送出的货较之他人多了四倍不止!总管闻听这个消息也是不由大惊,打听了薛青的住处,便自寻了过去。
薛家,一名叫沈晋的儒雅中年男子对薛青道出了招募的意思,正在大口饮着茶水的薛青,忙的收敛了神色,来金陵这些时日,沈家大管家的名号总是听过的,当即客套道:“多谢沈总管的青睐,不知薛青到了贵府能做些什么?月钱多少?”
沈晋见他憨直,心中不由又多出几分欢喜,白净的面皮上露出几丝笑纹,道:“中府转运佥事,月钱十两,不知薛老弟满意否?”
薛青闻听待遇如此,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自母亲病重后他将这些年的积蓄花了大半,眼下两江之地虽疫情得解,可一时荒凉还是要些月份去熬过的。此番虽沈缜回金陵,能凭自家本事找到如此活计,心中还是十分满意的。
他向沈家总管投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心道:单一个总管便是有此气度,沈家这金陵独大的局面到也不是空来的,想罢一抱拳道:“承蒙总管大人看的起,薛某定当竭尽所能,为沈家出力。”着又客套了几句,约定了时间,沈晋才起身告了别,转身回府去了。
此次两江抗灾与沈家的接触让薛青感触颇多,本就出身名门的他若对于重振家门的没什么想法,大约是连他自己都不太信的。只是一介武夫,又生于太平年月,想要仅靠自己做起来就太难了。当然他也有他的骄傲,所以他可以结交却不会攀附沈缜,也许他薛青十辈子都做不到他的风流,但见贤思齐,能与这么位名动大周的年轻俊彦多接触一些总是好的,这也就是他来金陵的又一个原因。
次日沈府门前迎来送往热闹非凡,薛青到此也是通报了姓名,昨日沈总管回府之时便与门房做过交代,今日见他前来急忙将之让进府来,进得沈府薛青便才第一次体会的什么是真正的大户人家。大周朝至于建筑(除祖坟外)一直以来少有僭越之,相反历代皇帝还争相鼓励大户施建,认为只有如此才能显示出我大周的富庶。放一开始还是少有人敢将府宅修的过于奢华,深怕遭了王室猜忌反害了自身,而后几代渐有些胆大之人做了尝试,王室之内到真的不见动静,这下氏族富商便真起了心思,争相做起了修宅大比拼!之至此时,部分豪门望族的宅府较之亲王也不遑多让,便如沈家这种却是已有超出。
薛青看着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亭台栏杆、不由得震惊了。自己是没见过皇家园林是什么样,但苏州本就以园林闻名,他在苏州多年,一些有名的总是见识过的。而即使是那些苏州最级的园林,与这沈宅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园子内不见奢华,却是极尽大家风骨,以他的粗浅见识,在这里面他能识得的物件不多,其中一样便是角落处不起眼的一个盆景,盆中所植竟是产于滇地的莲瓣兰,这兰花薛青还是在苏州花会见过的,当初一盆品相远不及这被“冷落”的兰花便是问鼎了那届的花王,最终拍得了八万两银子的“天价”!相比而言他盆上所镶嵌的那枚产自西域的和田美玉好像就不算什么了。
一路行来,宅中女子占了大多数,着身的俱是杭缎苏绣的玲珑装束。要是杨萧在此处怕是要慨叹,当年在艺校读书时都未有过如此眼福,这八十分以上的女子以千为单位出现的时候,男人怕是都会担心一——这天下间别处就再没美女了吧?
这沈家应是怎么样一份家业?薛青的心中突突的打起了颤,这般精致他便是做梦也是梦不到的。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在这寸土寸金的金陵城内竟然能有这样一处“豪宅”!而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他来讲真的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前方似是沈家主厅,但见神龛打开,似在重塑“天地君亲师”之神位。(天:上天,地:土地,君:皇上,亲:父母,师:老师,合称五圣,是国民间供奉的“神”。一般用红纸书写,贴在木制的牌位上,摆在神龛里,供家人长年祭拜。所谓“礼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先祖者类之本,君师者治之本。”又:“无君子则天地不理,礼义无统。上无君师,下无父子,夫是之谓至乱。”敬天地君亲师,希望大家学仁义礼智信。天地君亲师神位一般一年除夕都要重写一次,而名门望族多有重塑者。“天地”二字写得很宽,取天宽地阔之意;“君”字下面的口字必须封严,不能留口,谓君子一言九鼎,不能乱开;“亲”字的目字不能封严,谓亲不闭目;“师”字不写左边上方之短撇,谓师不当撇。)但见神位左右分别写着:金炉不断千年火,玉盏常明万岁灯。横批:光前裕后。字体浑厚、遒劲有力,显是名家之笔。再看往来之人虽多是家人却也俱是绫罗锦帕,不是的华贵。这些怎能不惊呆一个薛青?好一个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