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狼,木工厂。”
狱警带着独狼走进木工厂,瞄了眼看似忙碌实则不住朝他们投来视线的囚犯,拿警棍敲了敲了桌子,警告他们:“抓紧干活,不要东张西望。”
囚犯们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挪开视线,余光朝角落里飘去。
江奕奕拿着木头发呆,疯子蹲在一旁自顾自的折腾着木头,两人光明正大的在狱警眼皮子底下摸鱼。
听见熟悉的名字,江奕奕的注意力从木头上转移,他扭头看了眼独狼。
独狼仍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弯腰低头,好似不敢跟旁人对视――看起来十分符合表现良好,能从三层回到二层的模样。
“独狼,你去那边。”狱警看了眼紧盯着独狼不放的江奕奕,随手一指,给独狼分配了一个离江奕奕最远的位置。
独狼慢吞吞的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江奕奕朝一旁的林异招了招手。
林异靠近他。
江奕奕若有所思:“你有没有觉得太巧了?”
林异看了眼独狼:“工作地点就那么几个,独狼被分配到木工厂的概率并不小。”
江奕奕没反驳他的话,径直提出要求:“查查是谁安排的。”
林异退后两步,站回原位。
江奕奕扭头看疯子,疯子拿着木块,在手里不住倒腾,压根没朝独狼投去视线,更没有之前一对视就冲过去想搞死他的模样。
江奕奕收回目光,手指间锋芒闪烁,引而不发。
独狼的到来,除去在最开始和江奕奕他们发生了些许冲突之外,并没有引起其他问题。
他就像是安分守己,一心等着服刑时间结束,平平安安出狱的模范囚犯,不惹事,不闹事,更不参与打架斗殴事件,规矩到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几次木工厂的工作,对方也从未试图接近过江奕奕他们,就算是放风时间,也一直老老实实的跟江奕奕他们保持着距离。
这让他看起来更可疑了。
江奕奕瞄了眼在操场上沉默跑圈的独狼,结束了又一次的救死扶伤行为,站起身,退后几步,停顿了许久的打架斗殴场景重新开始,刚缝合好伤口的受害者,再一次被暴力卷入。
江奕奕没在意他,他盯着独狼身上的解剖平面研究了几秒,试图构建出杀死对方的最优解。
有点困难,因为独狼不会傻站着让他动手,而一旦考虑到对方的身手,这个最优解的难度就直线上升。
“屠夫在看你。”林异压低声音提醒江奕奕。
江奕奕挪开视线,看了眼操场出口处的屠夫。
屠夫朝他笑了笑,好似无事发生般挪开目光。
林异低头,揉了揉鼻子,语速飞快:“你这视线也太明目张胆了?”他瞄了眼江奕奕一成不变的表情:“在想怎么杀死他?”
江奕奕扭头看他,露出惊讶的模样:“这么明显?”
林异克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你的目光徘徊在独狼的心脏,头部还有腹部,总不至于是在欣赏对方的身材吧?”
“不过,人家也没招你……就算是那场没打起来的架,那也是疯子先动的手,你不至于这么记仇吧?”
江奕奕的档案以及入狱后一系列的行为,林异已经看了不下数十次了,但他依旧没有总结出对方的行事风格。
有人告诫过他,“不要试图揣摩变态的想法,因为他们的脑回路根本不正常。”但作为跟江奕奕相处最久的那个人,林异总觉得江奕奕的思维模式应该是有迹可循的。
当然,从理性的角度来看,他不否认江奕奕是个变态。
但从感性的角度来看,他又微妙的觉得对方的行为中可能有着他们不知晓的行事准则。
“记仇?”江奕奕看了眼林异:“我不记仇。”
林异扬眉。
“只是一点小小的必要措施。”江奕奕语气平静又笃定:“他有问题。”
林异顺着江奕奕的目光看去,独狼在操场上慢跑,有条不紊,像是没察觉到江奕奕的视线般。
“之前你让那个我查的东西,我查出来了。”林异收回视线:“流程没问题,安排独狼去木工场工作,是因为有个囚犯进医院,木工厂少了人手……”
“进医院?”江奕奕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怎么进的医院?我怎么没发现有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最重要的是,我居然错过了一个手术机会?
不知为什么,林异总觉得自己猜到了对方在想什么……
“突发心脏病,当晚就送医院了。”
“哦。”心脏病不归他管,江奕奕失去了兴趣,转回正题:“那看来是真的没问题。”
林异点头:“我查了他之前的档案,在三层他的表现就很优秀,不惹事,不闹事,不然也不会危险评估分下降,转移到二层。”
“看来他的目的只是想平平安安的出狱。”
“是吗?”江奕奕盯着独狼看了几秒,忽而笑了笑,白皙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是锁定了猎物的猛兽,漫不经心的打理自己身上的皮毛。
“那最好不过。”
林异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看起来,江奕奕是不打算对独狼出手了。
这口气,他松的太早了。
“怎么回事?”嘈杂声响起,狱警们朝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林异朝那个方向看了眼,隔着一层层的囚犯,隐约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
“疯子?!”林异扭头朝江奕奕身后看去,果不其然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江奕奕歪着脑袋看远方被围起来的人影,站起身,朝前走去。
“疯子怎么没跟着你?”林异一边跟上,一边语速飞快的问道。
囚犯们给江奕奕让出条路。
江奕奕不紧不慢的朝前走去。
闻言,语气平静的回答了他的问题:“疯子也有生理需求的。”
他停下脚步,眯起眼看混战成一团的两人:“我总不能让他随地解决吧?”
“散开!”狱警们在一旁试图阻止他们。
林异皱着眉看向人群中心。江奕奕的解释当然没问题,但就这么一错眼,疯子和独狼就打起来了,也未免太过微妙,微妙的让人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人参合了一脚。
二层的狱警身经百战,对一般的打架斗殴从不插手――因为他们清楚,不会有人死亡。
但此刻他们如此急促的试图阻止疯子和独狼的打斗,自然是因为,这不是一般的打架斗殴――会死人的。
狱警们几次试图插入疯子和独狼之间,都被迎面而来的凌厉风声击退。
疯子和独狼都没有武器,他们的对决,完全是力量和招式之间的对抗――极致的暴力美学,血腥且带来无上的感观享受。
鲜血洒了一地,也不知道是他们谁的――又或许是他们两人的。
江奕奕抬眼看了眼正对着混战场地的摄像头,若有所思。
“哇~”
“这是真的想打死人啊。”
“厉害。”
囚犯们在狱警的注视下,克制住了为这一幕美学欢呼的冲动,但狱警阻止不了他们之间的窃窃私语。
“医生!”屠夫急匆匆的赶来,看了眼险之又险避开疯子挥向太阳穴的独狼,又紧接着提起一口气,眼看着独狼的手一顿,只在疯子的喉咙上落下半个指印,两人几乎同时跟死亡擦肩而过。
在心脏急速蹦q的同时,屠夫大喊了一声江奕奕。
江奕奕收回视线,看向屠夫。
“快阻止疯子,再打下去,迟早有人要死。”
江奕奕不着急,饶有兴致的问屠夫:“这两人会有什么惩罚?”
屠夫为他的问题楞了两秒,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下,几乎瞬间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那当然是看上头怎么说了……”他停顿了下:“不过疯子之前闹的事太多,现在又无缘无故主动挑起恶性事件……”
“估计评估分要超过底线了。”他看了眼江奕奕:“该挪到三层去了。”
江奕奕点头:“那独狼呢?”
“还是那句话,看上头怎么说。”屠夫也不着急了,慢悠悠道:“独狼的情况有些微妙,他表现良好,这次打架斗殴也属于正当防卫,留在二层也算是理由充足。不过……”
“闹事就是闹事,本来就是评定为三层的危险分子,回三层也算是理所当然……”
屠夫看了眼短短几秒钟,又各自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的疯子和独狼,心脏跳的倒是没那么快了,但还是忍不住眼皮一跳。
“主要还是看上层怎么想。”
“哦。”江奕奕应了一声,扭头看林异:“我说了他是冲着疯子来的吧?”
“有人不想疯子留在二层?”林异反应过来。
“可能对他们来说,二层还是太……”江奕奕朝林异眨了眨眼:“太上面了,就跟你一样。”
林逸楞了两秒,反应过来――刚到二层的时候,他曾跟江奕奕说过,他的人在下面,上面没有多少,不太方便……
他转回头看独狼:“那这手笔也不小了。”能跟疯子打平手的囚犯,就这么抛出来当成弃子――疯子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敌人?
江奕奕手里锋芒闪烁,语气平静:“要是疯子停了手,独狼却还要下杀手的话,上头的想法是不是该变一下?”
屠夫眼皮一跳:“可能。毕竟在对方停手后还想杀死对方这种行为,十分恶劣。”
“不过……”屠夫看着江奕奕,像是在提醒他什么:“疯子停手的话,可能会死。”
江奕奕想了几秒,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
屠夫眼皮跳个不停:“疯子去三层不一定会出事,但要是死在二层的话……”担责任的可就是他了。
“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做选择。”二层和三层,其实区别不大,但一旦有人费尽心思试图强行达成目标,那这两者的区别就还是挺大的,大到让人不想轻易的让对方达成目的。
他提高声音:“疯子,回来。”
疯子的动作闻声而停,独狼的动作没停。
他一只手按住了疯子,另一只手,反手扼住了疯子的喉咙,用脚锁住了疯子反抗的其他部位,转瞬间形成绝杀之势。
江奕奕从最开始就没想过对方会停下,如果能让疯子去三层是他们的目标之一的话,那直接杀死疯子一定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不过,就如同江奕奕之前所说的那样,疯子和独狼的实力在正常情况下,五五开。
没有特殊的情况,他们很难达成首要目标。
江奕奕停下手间的动作,刀片脱手,银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光芒,朝着独狼直奔而去。
独狼手上用力――
危险的警兆一闪,带来致命的死亡杀机,在大脑得出理性的判断前,本能先主宰了他的下意识反应。
独狼下意识的松手,朝一旁翻滚两圈,脱离了危险笼罩的区域――然后被一涌而上的狱警团团包围。
独狼没反抗,他的目光沿着他方才所在的位置,一路后移,栏杆阻止了他的视线,也中断了他寻找方才危险来源的行为。
“独狼!”屠夫松了口气,立刻开口奠定独狼方才行为的恶劣性:“疯子停下来了,你为什么还不停?”
“屠夫,在停下动作之前,他可是试图杀死我来着。我这是正当防卫。”独狼一边回答屠夫,一边在人群中寻觅。
疯子在地上缓了一会,他身上有很多伤口,当然都不是致命伤,但这依旧对他的状态造成了影响。
“正当防卫?”屠夫冷笑:“你可是过失杀人进来的,我有理由怀疑,你这次又准备故技重施!”
“我不相信,以你的格斗水平,你会意识不到疯子停下了动作……”
“屠夫,疯子一再试图攻击我。以对方的危险程度,根本不该留在二层。”独狼打断屠夫的话,图穷匕见:“这证明了他的攻击欲望无比旺盛,是随时会导致杀人事件的高危分子。”
独狼的视线停顿在江奕奕身上――准确来说,是他的手上。
江奕奕手指间闪烁着银光,朝独狼笑了笑:“我想,你的判断不太准确。”
独狼沉默的盯着他,目光中隐有凶光闪现,像是重新锁定了猎物的猛兽,打量着下口的地方。
“事实上,疯子的精神状态确实不稳定,但除你之外,他在近期没有攻击过其他人,作为疯子目前的主治医师,我有理由怀疑,你曾主动挑衅过疯子,才会造成他对你产生如此强烈的攻击性。”
“主治医师?”独狼重复了一遍:“我记得你是个无证行医的外科医生吧?”
江奕奕歪头:“是的,不过同时,我还是个无证行医的精神科医生。”
居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吗?
现场安静了刹那。
独狼嗤笑一声:“那说明,你对此作出的判断没有任何可信度。”
江奕奕摊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考个证。不过……”
“我想上头并不需要这个证。”
“因为我的治疗效果,有目共睹。”
独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凶光几乎达到了顶峰。
江奕奕伸出手点了点他,平静的给对方标了个敌对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