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恭恭敬敬的端着托盘等在帘子外,从半透的帘子上能看到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侍者只轻轻的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老老实实的盯着地面。
太宰治手揽美人,纤腰落在他的臂弯,他闲适把玩着美人的衣角,近乎于宠溺的问:“你喜欢什么数字?”
温和而低沉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1。”美人不拘小节,把头懒洋洋的靠在他肩上,连过于宽大的衣领大敞着也不在意,莹白如玉轮廓分明的锁骨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总有种若是给他一瓶酒,就会仰头饮尽,狂放不羁,一身风流气度。
要是放在千年前的平安京,大概能收到不少贵族女子的信笺,那种熏了香先是夸上一通然后写好地点时间的信笺,时间必然是深夜,地点自然是女子的后院。
谁让平安京的时候还是走婚呢。
哪怕是放在五百年前,也不会差多少,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
津岛先生轻飘飘的看了眼倚在他身上的人,问:“为什么选择1?”
“我不喜欢屈居人下。”
言下之意就是只做第一。
津岛先生眉峰一跳,接着把等在外面的侍者唤了进来,拿起托盘上的纸笔写了什么。
侍者从头至尾眼观鼻鼻观心,等写好的纸笔被放了回来,才躬了躬身离开。
京野言不关心身边的人写了什么,这里的游戏能即使不说他也能猜个大概,这会精力不济,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困了?”身边的人一边问一边给他拢了拢衣领,思考了一下,又把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嗯。”
“那就睡吧,一会我叫你,”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一边说,还松了揽在腰上的手,只虚虚的环着。
京野言有点想笑,他还能对他做什么,拉着他去殉情吗?
两人实在太熟悉,针锋相对过,也没少合作,被熟悉的气息环绕,京野言升不起一点防备。
不过津岛先生也差不多,就算只有这张脸他也要多宽容一点,更何况还不单单是只有脸呢。
从怀里的人呼吸变得深长,他就丝毫都没动过。
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像是在做梦,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吃了毒蘑菇产生的幻象,反正这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有透过单薄的衣服传过来的温度,还有缓慢的心跳,才能让他清醒的认识到这是货真价实的存在。
如果此刻的时间能够静止
京野言梦里也不怎么安生,他是靠头脑吃饭的,比常人开发的更多的脑域和与生俱来的最强精神力支撑他做出大量的运算,指挥战舰、军队、战争都需要高速且大量的运算,而精神力是人类外延的肢体,能打破一切的不可能,创造奇迹。
不过具体能做到什么程度,也是个很玄学的事,听说跟人的意志力还有欲望有关,但至今也没人能完全搞明白。
而京野言不需要弄清,早在之前他就已经把意志这栏的数值点满了,天生就有着无法匹敌的精神力,以及像吃饭喝水一样对精神的精细操作。
然而,为了搏一个奇迹,他的精神受到了重创,简而言之,就是伤了脑子。
这可比他身上那点外伤严重多了。
高速运转的机器骤然停下,满溢的湖泊忽然干涸,想也知道会出大麻烦。
他现在没有办法做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事,好在这不是永久创伤,慢慢养着就行了,最好多睡觉,人在睡梦中能更好的修复身体。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严重的是——最近吃甜食都不香了,味觉好像出了点问题,也许跟神经系统有关,总之就是导致京野言一点都提不起干劲。
梦里他大肆的吃着各种花里胡哨的点心,却味同嚼蜡,想着这种情况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简直要伤痛欲绝。
加上嗡嗡抽疼着的大脑,睡着了都忍不住皱眉。
温凉的手指轻柔的抚过他的眼角,没有湿润的痕迹才转为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带着点安慰的意思。
“很难受?”
过了几秒,熟睡的人无意识的哼哼了两声,听着有点委屈。
反正落在津岛先生耳朵里是这样。
他紧紧的抿着唇,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在努力的压抑什么,手指攥紧又松开,重复了几次,才归于平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京野言才在一片嘈杂中醒来。
原来到了公布那个幸运儿的时间。
刚睡醒还有些昏沉,他半眯着眼,放空的望着外面。
杯子递到了嘴边,水汽糊了一脸。
一觉醒来,嘴唇确实有些干,但京野言没有就着递过来的水杯喝,而是问:“有可乐吗?”
他比身边的客人还熟练的打了个响指,等侍者候在门口,慢慢的道:“来瓶可乐。”
语气平和,却有种自然而然的命令。
那种只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下意识服从的命令。
侍者也就相当自然的欠身,准备按照客人的命令去办,都走出一步了,才想起这声音好像不是里面那个客人,而是他们这的员工,于是又回来等了一会,里面的客人也没出声,才继续去完成工作。
但是京野言嘴边的水杯并没有移开,被他当靠枕靠着的客人没有什么怨言,随意却不容拒绝的说:“你看起来很冷,喝点热水好吗?”
他一顿,再开口就染上了笑意,“言言?”
那种七拐八弯拖长声音的叫法,把京野言震住了。
十分抗拒的说:“别这么叫我。”
“那叫什么?”
对方明显逗弄的意味让京野言眼皮一跳,于是说:“叫哥哥也可以。”
但他高估了对方的下限。
津岛先生欢快的道:“哥——哥~”
两个音节,他硬是拖了很长,每一个音节都念的十分清晰,撒娇一般。
京野言:可、可恶,竟然还有点好听!
这么会功夫,负责记录数字的人把每个纸条都打开看了一遍,打开某张纸条的时候,顿了顿,模糊的往京野言这边望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放了回去,把所有的纸条整理好,那个从箱子里抓出的小球也握在了手中。
负责人高声道:“今天的幸运数字是——一号!”
听到熟悉的数字,京野言一下子就清醒了。
不,他一点都不想赢这种游戏!
等负责人带着几个侍者过来,恭敬不失谄媚的道:“恭喜津岛先生,奖品就在那边,请跟我们来吧。”
津岛先生没理会他们,耐心的端着水杯,“真不喝?”
京野言摇了摇头。
这会倒不是不想,而是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太……暧昧了。
津岛先生没再勉强,自己一饮而尽,站起身,吩咐道:“把他的可乐带上。”
带着京野言站起身,被负责人神情复杂的问了一句:“您要带着他?”
津岛先生一脸坦然,“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
京野言眯着眼睛,审视的目光落在侍者的脸上,没有拒绝。
那两个侍者看着很艳羡的样子,不是那种有颜色的艳羡,而是深藏的灼热。
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露出这种神色?
他老老实实的跟在客人的身边装花瓶,顺便再记一下逃生路线,心里叹者要不是不能用太过使用大脑,他早把这里摸透了。
弯弯绕绕不知道拐到哪里去,负责人手里多提了个装着小白鼠的笼子。
京野言再次感到疲倦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部电梯。
如他所想,这里的地下另有玄机,一上了电梯,就能发现这是一部有专门用处的电梯,它只能向下,且只能到地下固定的一层。
出了电梯就是一堵墙,从建筑的角度来说不怎么科学,但京野言算看明白了,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都试图掩藏全貌,让人不管走到哪里都只能看到一角。
虽然左右两边均有路可走,但负责人径直在墙上摸索了一下,完整的墙壁中间就打开了一道门。
门后又是一道长廊,在长廊的尽头有扇厚重的门,银行金库那种。
打开门之后,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被透明罩子罩住的台子,而被这样层层守护的东西,却是一个精致复古的小瓶子。
“sanguesancts。”负责人口中吐出复杂的单词,异国的语言带着神秘的味道。
京野言猛地看向他。
负责人被冰凉的眼神看的下意识往后一躲,躲完之后他自己也有些迷茫,不明白这人看他干什么,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一瞬间就生出了畏惧。
不过区区一个宠物,反正也逃不出组织的手心,他也没怎么关注,而是继续说:“荡涤污秽,死者复生,这是具有神圣力量的血液,是组织最珍贵的宝物,今天能走到这里,就代表首领对您的信任和喜爱,这次的奖品就是一滴神血。”
见对方不为所动,甚至把注意力都给了身边的那个人,负责人早已预料的一笑。
来到这里的人哪个不是趾高气昂,最后不还都是狗一样的巴结着他?
令死者复生的神物,他曾经也是不信的。
负责人诡异一笑,手里一直提着的小白鼠笼子派上了用场,他拿出一把刀,动作利落的钉在了小白鼠的身上,等小白鼠彻底不动了,才拔出刀,扔给一边的侍者。
津岛先生不悦的冷着脸,目光阴冷的看着负责人,“什么意思?”
“津岛大人别急。”负责人慢悠悠的打开了玻璃罩,珍重的拿起那个小瓶子,打开之后,微微倾斜,滴了一滴落在小白鼠的身上。
神奇的事发生了,那都凉透了的小白鼠,竟然动了动,不过一会,又活了过来。
京野言盯着小白鼠看了一会,移开了目光,心里肯定道:“假的。”
小白鼠死了就是死了并没有复活,至于眼前的“神迹”很有可能是幻术师的把戏。
负责人得意洋洋的看向津岛修治,想要看他的破裂的表情,一抬头,到口边的话憋了回去。
黑发的青年神色淡淡,根本就没什么波动。
这不可能!
负责人在心里惊叫。
任谁见了这等神迹都是要顶礼膜拜的。
不甘心驱使他看向津岛先生身边的人,区区一个宠物,总该为这神迹震惊了吧,一定是贪婪又狂热。
结果定睛一看,笑到一半僵住了,喉头一哽。
柔弱的青年大量着四周,对墙壁的兴趣都高于手中的神血,负责人清晰的从他眼底读出了无聊!
好在津岛先生开口,安抚了他。
“你的意思是我也能得到一滴血?”
负责人沉下脸说:“没错。”
津岛先生笑了笑,“那太好了,现在就给我吗?”
这话让负责人宽慰了许多,只当这两人情绪内敛,他答道:“暂时由我们保管,当然,等津岛大人需要的时候,一定及时奉上,只有放在这里才不会失去效力。”
津岛先生为难的看着负责人,在对方分毫不让的表情里叹了口气,“好吧。”
“那么,我们接下来还有些开胃小菜,请这边走。”
京野言准备把地下的结构弄清,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其实还挺需要这位津岛先生的,于是继续装花瓶,实则在脑中构建这栋建筑的简易模型。
负责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了一声,随手扔掉了精致的瓶子。
瓶子碎了一地,鲜红的液体流淌出来。
令死者复生的神物?他曾经不信,如今自然也是不信的。
不过是又一个落入陷阱的猎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