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野言站在一处废弃的只剩下腐烂的框架的宅子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没有朝院晃。
虽然知道可能是陷阱,但他不得不来,朝院晃失联了,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我已经在这里了,你们还不出来吗?”
四周的空气颤动了一下,覆盖在表面的假象消失,露出了掩藏之下的人。
扫视了一圈,竟然没有太宰。
京野言伸出手,接住飘落而下的雪,“细雪啊。”
雪穿透了他的手掌,消失在半空。
谷崎润一郎的异能力【细雪】,能制造幻象。
曾经是打算用来保护京野言的异能力,现在却用来欺骗他。
谷崎润一郎的脸色不太好,大家没有怀疑过乱步先生的话,但在真相呈现在眼前之前,总是抱有侥幸。
原来那个把情报传递出去的那个人,真的是京野先生。
“为什么,京野先生?”
没能接住“细雪”,京野言也没有收回手,接住了从缝隙渗出的一束月光,连飘荡在空气中的灰尘都发着光。
他轻柔的笑着,就像什么都没变一样。
“既然是由我开始的,那么由我来结束,不好吗?”
“什么意思?”
他偏过头来,谷崎润一郎从没有一刻觉得他这样温柔。
“就是我不能再与大家同行了的意思。”
怔怔的看着他,谷崎润一郎下意识的后退。
这是抗拒的表现。
不、不对,京野先生才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温柔又冷酷的表情。
明明就是熟悉的脸,却让人感到了陌生。
那里站着的,是一个披着他们朋友的外皮的陌生人。
“你是谁。”谷崎润一郎警惕的问。
京野言顿住了。
一时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谷崎怎么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应该怎么回答呢?
乱步还站在那里,认识了这么长时间,京野言已经对名侦探的敏锐和观察力有了深刻的认识,想要骗过他不容易,但名侦探也有弱点。
他总是轻易就能获得答案,但是人的情感是没有答案的。
如果从逻辑角度分析,京野言会有很多破绽和漏洞,他的行为处处都是不合理之处,但被能情感吞噬支配的人是无法被逻辑解析的,所有的行为会变得合理。
想要让人忽视一张白纸上的黑点,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整张纸染黑,如果处处都是破绽,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就是没有破绽。
京野言感觉自己就像是上了石油的老旧器械,突然运转飞速,思路无比清晰。
在其他人眼中,青年向来坚定的眼中被迷茫覆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但那种迷茫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他的眼中多出了荒疏的情绪。
那种刺眼的笑容又挂在了他的脸上。
“为什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自然,却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阿言,”江户川乱步说,“为什么背叛我们?”
直白的点破了众人都逃避的现实。
“为什么”京野言苦恼的说。
“不如先从你夺取港口afia来说。”
京野言轻声说:“背叛是事实,现在再来追究理由,还有什么意义吗?”
福泽谕吉望向京野言,他还记得这个人和他说森鸥外因为赫尔岑的异能力陷入昏睡的样子,这件事他还没告诉其他人,即使抓赫尔岑也只是私下进行。
因为当初说好了要保密。
现在看来那个时候就在骗他吗?
福泽谕吉上前一步。
“京野君,如果这是你的选择,”他的手按在了刀柄上,“同行之人因理念不同走上不同的道路是很正常的事,但如果有一天我们站在了敌对的立场上,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在通知,也是保证,不管是侵蚀也好,还是选择也罢,如果面前之人终有一天变成了无名的怪物,一定会有人杀死他。
福泽先生
京野言心里颤了一下。
不愧是沉稳可靠的大人。
这么想着,他的眉眼微弯,“那就太好了。”
然后化为光点消失在原地。
直到他不见,江户川乱步才放松下来,不高兴的抱着手臂,“阿言大笨蛋!”
他那么问是在逼迫那个侵蚀了阿言意识的存在透露出更多的情报,但是阿言明明还能控制自己,却还是选择远离他们,是个大笨蛋!
在最开始就发现了,站在那里的京野言根本不是本人,而是和【细雪】很像的幻象,如果不是幻象,大概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他走。
不如说,现在这种结果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目前,大家都没有做好互相为敌的准备。
虽然还有很多事没弄明白,但是他们都很清楚一件事。
“再见面就是敌人了。”谷崎润一郎喃喃道。
这是那个人的选择。
京野言揉了揉腮帮子,默默在心里感谢桃生封真提供的模板,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摆什么表情才好。
根据他们的态度就能看出来朝院晃不在他们手里,或许是用了什么办法拖住了朝院晃。
想要引他出来,只要切断两人之间的联系就可以了。
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朝院晃很有死屋之鼠的风格,想要在擂钵街这个主场抓住他几乎是不可能的,擂钵街里的土地、建筑、甚至是人,都会化为利器掩护他逃脱。
如果不是江户川乱步加上太宰治这样的组合的话。
这两人的组合把一切不可能都化为了可能。
真是让人头疼。
回去的路上,京野言被拦了下来。
他看着站在面前的太宰治就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
太宰治直直的看着他,眼瞳深处寄宿着昏沉的光。
“阿言,我来帮你好不好?”他迈步走过来。
京野言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无论阿言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太宰治在几步之外站定。
京野言呼吸顿住。
骗子,明明都拒绝他了。
他捂住了脸,遮挡自己的表情。
“呵”
“说的真好听啊,太宰,不过已经无法回头了。”
他的声音带着叹惋,似乎在遗憾什么。
“你也是,我也是。”
太宰治没有继续靠近他,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好像很遥远,不论如何都无法触碰。
他什么都没说,看着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眼中。
京野言走出一段距离之后,直到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追上来,他才松了口气。
还没高兴多长时间,许久不见的警报就响了起来。
他看着一片通红的警报站在原地呆了一会。
刺耳的声音有越发尖锐的趋势,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额头青筋跳了跳。
他沉默的关掉了界面,转身往回走。
“太!宰!”
木之下拿着毛巾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敲了敲门。
“进来。”
“打扰了。”
推开门之后,就看到了坐在桌边浑身湿淋淋的青年。
自家老大铁青着脸,全身湿透了从外面回来,吓得一众部下像个鹌鹑似的缩在角落,试图降低存在感。
只有木之下敢去取毛巾递过来。
京野言接过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剩下那些人怎么样了?”
“前车之鉴,他们还不敢有动作,不过我们还派人盯着,流言已经散布出去,想必用不上多长时间,他们就要按捺不住了。”
以尾崎红叶为首的旧首领死忠派大多都叛逃出去了,剩下一些摇摆不定的,还有一些从先代开始就留下的高层。
目前为止这些人的动作都在老大的预料之中。
只是有一点木之下想不明白。
既然已经从先代的时候就背叛过,那些高层这个时候为什么又想起对森鸥外的忠诚,不肯臣服。
这不是摆明着要老大把他们除掉吗?
“先代的残暴统治逼迫他们不得不选择新的首领,不然想要活下去都成了问题,老头子们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以为自己在港口afia里有多重的分量,想要逼我让出更多的好处来,”京野言嗤笑一声,把毛巾扔给了木之下,“要不是一直都很安分,就算是森先生恐怕都忍不住处理掉他们了。”
“原来如此,看来有必要让他们认清一下自己的地位了。”
京野言摆了摆手,部下们安静的退下。
房间里安静下来,他又想起了太宰治,脸瞬间就黑了。
他赶到的时候,太宰治正沉在水底,闭着眼睛,像是仅仅睡着了一样。
他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刚刚才离开,这会又自己回来,感觉有损气势。
琴师听他的,修还在养伤,都不太合适。
那就用那个吧。
京野言熟练的跳了下去。
入水的瞬间,稍浅的短发变成了长长的黑发,浅淡的红染上了眼瞳。
假面覆盖在了脸上,他向深处握住了漂浮在水中的手。
手掌贴着手掌,十指挤进指缝,牢牢的扣住。
低垂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太宰治睁开眼,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双熟悉的眼睛静静的凝视着他。
不知哪里冲来的暗流,让他脸上的面具散落,在他按住之前,太宰治就伸出手,握住了假面的边缘。
他在试探,但对方似乎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华丽的假面缓慢的落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不像其他的神明如果不仔细看就会被忽略的相似的长相,这位神明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就像太宰治曾经梦到过的。
好怀念。
太宰治吐出一口气,细密的气泡向上飘去,在他对方想要把他拉上去之前,太宰治用力往下一扯。
在那人惊讶的视线里,太宰治张开了手臂,抱住了他一同向更深处坠去。
——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京野言黑着脸去找费奥多尔。
“费佳,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得到呢。”
费奥多尔看着他,慢慢的眨了下眼睛,“你心情不好吗,修?”
“怎么会,我很高兴,”京野言恹恹的垂下眼睛,“很快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
“是吗,”费奥多尔转过身看着电脑上流过的数据,“不过也差不多到了收尾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