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森鸥外的事虽然可以开诚布公地跟福泽谕吉说,但是对港口又是另一个态度。
说自己是为了港口好,才把森先生藏起来——这样的话,从afia的口中吐出来,可信度就大打折扣。
而且京野言本身就是有过叛逃历史,只要森鸥外昏迷的消息传到死忠者的耳朵里,除非他本人醒来为京野言作证,不然不管怎样都无法洗脱嫌疑。
重刑加身倒不至于,行动肯定会被限制。
顶着森鸥外的壳子能骗过很多人,估计骗不过广津柳浪,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森鸥外”真的出现在广津柳浪的眼前。能证明森鸥外的安全,还有另外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办法,那就是异能力。
只要森先生的异能力还好好的存在,人当然就没事。
一个转角过去,京野言的身边多了一个金发的小女孩,精致的跟个洋娃娃似的。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空洞的眼神里就闪烁起活灵活现的光彩。
她嘟着嘴,不高兴的说:“林太郎是笨蛋!大笨蛋!”
京野言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无法自抑的露出笑来。
其实他平时对森鸥外没什么意见,而且还相当敬佩。但是这会听着假爱丽骂森鸥外,心情还是很愉快。
青年眉眼温柔的揉着小女孩的头,广津柳浪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和谐的画面。
他走过来,背着手欠了欠身,“京野大人。”
京野言把视线从爱丽丝身上收回,也礼貌的对广津柳浪颔了颔首,“因为之前的事,森先生现在抽不出空来,所以就让爱丽丝过来看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就可以解决。”
爱丽丝叉着腰,昂着头,“快点快点,爱丽丝还要去品尝新出的甜点!林太郎那个大笨蛋竟然让爱丽丝做这种事,根本就不是小孩子该做的事嘛。”
广津柳浪的眼皮抽动了一下,这样的话可不是他能听的。他仔细打量着小姑娘,一举一动都真实自然,不过就算有哪里不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小姑娘本来就不是真正的人。
心里的怀疑放下了一些,广津柳浪点点头,说:“请跟我来。”
一大一小这才抬步跟上。
本来也只是用来探清情况的借口,所以随便走个形式这次就算蒙混过关。
在这过程中,京野言甚至还能分心去演完时政那边的戏,只是捏造虚像而已,看起来很复杂,其实需要花费的脑力完全比不上各种具现。
至于具体内容,想到一听见太宰治消息就失去理智的芥川龙之介,京野言默默的在心中感谢这两人提供的灵感。
想到要刺激双方的情绪,顺便再给他们一种“我们现在很强,只要努力就能彻底搞死对方”的错觉,京野言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熟悉的师徒关系。
虽然阴阳师在家主手里惨败,但之前展现过的强大实力也确实值得时政投资,顶着风险一搏,让时政搭上全部力量,不再有所保留。
也让两边刚刚出现的最强战力无暇顾及别人,没有办法插手战场,却像一个大饼掉在前方,算是给两边都打了一剂强心剂。
但到了最后他们就会发现,其实还是和原来没有差别。
利用这种错觉,京野言会让他们赌上一切。
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步,解开万千本丸的封印。
让战争的火焰在野草蔓长中滋养,然后燎尽一切。
京野言接到了负责追查赫尔岑的部下的汇报,人被堵在房子里,里面的人直接点了一把火,现在外面的人是进不去了,里面的人怕是要被烧的连渣都不剩。
握着手机的手当即就是一颤。
赫尔岑要是死了,森鸥外可怎么办,谁知道那异能力是不是随着主人的死亡就消失了。
不过冷静下来发现,这样孤注一掷的办法不像赫尔岑那样的小少爷会干的事,于是就问了那边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果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无奈之下,只能披上马甲去救人。
他有种那个人吃准了自己会救他,才这样斩断所有的退路的感觉。
赶到之后,发现两个人确实待在火海中心一动不动,某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俄罗斯人波澜不惊,完全没有生死一线的紧张,京野言都想叹气。
唉,被他赌对了。
回到安全屋,赫尔岑长长的舒了口气,摊在沙发上。
若有似无的视线从他的身上划过,感觉后背一凉,又腾的坐起来,视线一直躲避着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气势太盛,让人不敢直视,大概也只有费佳能和这样的人相处自然。
而且虽然现在看起来恢复了正常,但刚才这个人在火海里的那个表情,实在是吓到他了。感觉自己窥探到什么秘密的赫尔岑很小心,秘密虽然甘美却也是毒药,可是真的会死人的。
顶着一头让人怀疑是在是否陷入幻境一般梦幻的银色长发,要是穿个女装就算去s月神阿尔特弥斯也毫无违和感。他身上带着种说不出的贵气,一看就出身不凡,却在熟练的为费奥多尔泡茶,而费奥多尔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杯子,好像已经习惯了,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费奥多尔:“这位是雇佣兵,赫尔岑。”
赫尔岑有着一头灿烂的橙色头发,琥珀色的眼瞳像是上好的甘酿,看起来阳光开朗。
雪白的衬衫外面套着褐色的马甲,衬衫的袖子挽了几折,打破了正装带来的严肃感。虽然比费奥多尔年纪要大,但也许是性格原因,看起来要比费奥多尔小上很多,从外表上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雇佣兵,也完全想不到这个带着一脸灿烂笑容的男人毫不手软的弄死了追捕他的人。
是在那种完全可以逃脱的情况下,又折回来团灭了一个小队。
他是那种尽量避免“没有多余伤亡出现”这种事发生的类型,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能逃这么久,虽然有费奥多尔的帮助,但他自身也不容小觑。
就是不知道这是天然黑还是白切黑,反正黑的不行。
京野言冲他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对方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
费奥多尔看向身边,“这位是修,我们强大的同盟。”
赫尔岑僵硬的点头,“已经见识到了。”
京野言状似若无其事的提起:“之前听费佳说你的异能力让森鸥外陷入了沉睡?”
赫尔岑老实的点头,“我的异能力[彼岸书],能通过物体的媒介使人陷入美梦之中。”
这一点京野言早就调查清楚了,他想知道的是如何解决。
思考了一下,向赫尔岑伸出了手,“只要是双方都接触过的东西就可以吗?直接触碰呢?”
赫尔岑快笑不出来了,好在费奥多尔握住了伸出的手。
“直接触碰也可以,不过没有媒介效果好,不要用自己去试,很危险。”费奥多尔说。
因为刚刚握过杯子的缘故,他的手心还有些烫。
京野言顺势收回了手,“为什么?”
费奥多尔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说:“彼岸书的能力不是简单的让人沉睡,而是陷入了轮回。人生是由无数选择构成的,每一个选择都会衍生出一次轮回,在那里经历完整的一生,而选择之下又会延伸出新的选择,只要选择存在,轮回就不会结束,要自己打破轮回才行,所以很危险。”
因为有可能真的就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异能力,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无能为力。
不过费奥多尔没说打破轮回的办法,也不知道能否主动解除。
京野言之前一直以为我这是生成型的异能力,一旦发动就直接造成某种结果,被作用的物体上是不存在异能力的,但是如果是现在这种说法,听起来像是异能力还在进行时,说不定可以让太宰试试用人间失格消除。
不过他能想到这一点,费奥多尔也能,很大可能行不通。
“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京野言问。
费奥多尔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袋子,把扎进封口的绳子抽掉,边缘散落下来,像一朵绽放的花朵。
京野言视线一凝。
一整袋子的红宝石能闪瞎人眼。
这种宝石他很熟悉,是之前港口送给意大利的同款,他大概猜出费奥多尔想让他做什么了。
费奥多尔看向赫尔岑,说:“阿列克谢,辛苦了。”
本来还有些颓丧的赫尔岑瞬间精神起来,“保证完成任务!”
就在京野言的眼皮子底下,费奥多尔一个一个的把宝石递给赫尔岑,在赫尔岑手上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到袋子里。
重新把袋子扎好,放到京野言手里,费奥多尔盯着他笑了。
“就辛苦修去做一回救世主了。”
京野言握着袋子的手收紧,费奥多尔的目标是底层的人,正如他所说,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因为赫尔岑的异能力而陷入沉睡,只是从没想过做这件事的是自己。
一时间他想了很多,被怀疑的试探?想要让他也被捆绑在一起,让他深陷其中?
京野言得到了一个天下间所有卧底都会遇到的问题——在卧底期间是否要帮助对方做事?
边缘划水容易被发现,真帮对方又很容易迷失自己,即使有一天从卧底的身份脱离,曾经犯下的罪行也无法被洗清。
要是真有这么多人因为他死亡,恐怕可以被星盟直接当场逮捕了。
好在他不是一般的卧底。反正修也要去死了,有自己放在赫尔岑身上的标记,人也不会从他手中逃走。
答应也没关系,空头支票而已。
既不会打草惊蛇暴露身份,又不用去蹲局子,一举两得。
京野言回以同样的微笑:“很快你就能收到消息了。”
——收到修的死讯。
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时政和溯行军之间很快就爆发了激烈的战争。
拼尽全力,仿佛要将这段时间以来全部的恐慌都发泄出去,如此歇斯底里。
在不死不休的师徒的带领下,赤红着双眼,连自己的血液都被燃烧殆尽。
“战争是一种暴力行为,而暴力的使用是不受限的,一旦开始,除非一方获得胜利,或者双方都无力支撑战争所需,才能停止,在这之中,个人力量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京野言合上手里的《战争论》,接起一直在震动的电话。
“阿言,计划已定,做好——弑神的准备了吗?”
指尖转动着手术刀,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就要问你自己了,不过又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