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风停止了一瞬。
墙壁拔地而起,视线所及,不见尽头。
藤曼顺着墙壁攀爬,不过几秒就布满了整片墙壁。那藤蔓上满是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小花,在失去现代照明的地方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然而这种光源也只是为这片土地增添一份神秘又诡异的气息罢了。
一股奇异的混合着铁锈味的泥土气息直冲鼻腔。
费奥多尔呼出一口气,这口气一离开唇瓣就变成一团雾蒙蒙的冷气。
“好冷。”他裹紧外套,抖了抖,怀里夹着一本书,一本从绝对不会再打开第二遍的书。
在以他站的地方为原点往前后各走了一百米,又退回到原点。
“这里就是牢笼。”费奥多尔发出一声喟叹。
即使被困在这种看起来步步危机的地方,他也没有任何顾及的行动,看起来轻松的不行。
在探清情况之后,他就不再像之前那样谨慎,漫步在这个迷宫之中,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没错,这是一个迷宫,只要是迷宫就一定有出口。
直到他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有趣。”
费奥多尔站在墙壁前,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从藤蔓上摘下一朵蓝色小花捏在手中,然后又一次出发。
果然,再次回到了原点。
他走到刚刚摘下小花的地方,那里又长出了一朵新的。
不对,这里和之前在的地方是不同的。
虽然和原点长得很像,但这里绝对不是费奥多尔最初在的地方,花生长的方向不同,但是为什么这里会和之前的地方长的那么想像?
咯嗒——
某处传来了老旧的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
费奥多尔眯了眯眼睛,忽然冲到墙的面前,把这些长着花的藤曼扯开。
温吞的光照亮了藤曼下的一小片,反射处金属的光泽。
费奥多尔将手贴在墙壁上,他感受到了手下的金属在向着一个方向移动。
向后退几步,能完整的看清这个庞然大物。
整个墙壁在都在移动,这迷宫是活的。
被拨开的藤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然后重新覆盖墙壁,就像自然界的捕食者的伪装。
像是想到了什么,费奥多尔拿出手机向一侧的缺口照过去,那里突兀的出现了一面墙,好像它本来就在那里。
几乎下意识的,费奥多尔就往剩下的另一侧跑去。
刚离开,剩下的缺口也被封死。
如果他还继续留在那里,只会被彻底困在里面。
看着拦在面前的墙壁上的蓝色小花,费奥多尔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低声呢喃:“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猪笼草的内部,是捕食者的狩猎场。”
会将人吞噬。
谁又知道身边的墙壁之后是否关着其他没能逃脱的人?
只要考虑墙后的人,耳边就开始出现尖锐的嘶吼与哀嚎,四周阴风阵阵。
想到这里,他又补上了后半句。
“也是猎物的坟场。”
但是京野写在书上的明明是普通的牢笼,怎么会变成这样奇怪的东西呢?
费奥多尔将一直没敢再多看的书拿到眼前,举起,对着月光。
被月光笼罩的书就像它自己在发光一样。
错觉?不,不是错觉。
突然发出和那些花一样的蓝光的书直接在费奥多尔的手中消失了。
似乎追寻着书写他的主人而去。
费奥多尔握了握手掌,只能抓道一团空气。想到这比起困住谁更像是要杀死谁的绝望之地,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书”会将写在上面的一切变为现实,但没有人能保证“书”所具现的东西就是原原本本写在上面的东西。
因为人是不能写出完全没有逻辑漏洞的东西的,但是世界没有漏洞。
那些缺失的逻辑被补全之后会是什么样呢?
或许面前的就是结果。
深处迷宫之内就能切实的感受到其主人的感受,痛苦又绝望。
“‘书’的主人或许已经开始失控了。”费奥多尔忽然意味深长的说。
不管“书”和书的持有者到底是谁污染了谁,当下最重要的还是离开这里。
已经确认了“牢笼”的真实,就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费奥多尔注意到,虽然哪里都长的差不多,但是这些花盛开的方向不一样,顺着这些花,他走到了一个没有藤蔓覆盖的墙壁面前。
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这个墙壁,即使不做什么,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这里,墙壁的中间缓缓裂开一道缝。
缝隙中隐隐的投出一丝暖黄色的光,然后是灰扑扑的披风。
一个提着跟个古董似的煤油灯的男人正站在那里,他的脸被宽大的帽檐遮住,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在这种环境下,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费奥多尔却友好的笑了笑,“晚上好,我是费奥多尔,被困在这里了,你呢?”
男人沉默了一会,嗓音嘶哑的说:“我是一名猎人。”
“猎人”一词让费奥多尔的眸色深了深,他拖长音调,恍然大悟的说:“哦——原来是猎人啊。”
刚说这里是猎兽场,现在就出现了一位猎人,这可真是太巧了。
猎人似乎没有攻击费奥多尔的意思,但也没有给这位可怜的外国人帮助。
他视若无物的从费奥多尔的身边走过。
本来看起来打算离开这里的费奥多尔刹那间改变了主意,不理会开始合起来的墙壁,转身跟上了猎人。
猎人停了下来,给了费奥多尔一个阴冷的眼神,“出口在那边。”
他指着合上的墙壁。
费奥多尔脸色惨白的哆嗦了一下,柔柔弱弱的说:“对不起,但是一个人的话,我太害怕了。”
一边说,一边还抽了抽鼻子,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深知这人是个什么德行的猎人外装之下的京野言被噎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来抛下这个“柔弱的可怜人”。
这里是米诺斯的迷宫,为了困住牛首人身的怪物米诺陶洛斯而修建的神话级的迷宫。
概念的实体是个充满蒸汽朋克味道的巨大的魔方。
无数个房间,无数个走廊,不断移动的墙壁,还有沉睡着的规则,尚没有真正惊醒“迷宫”的京野言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是迷宫的主人,但是迷宫存在的根本,这些墙壁,规则之类的却无法改变,一旦改变就会坍塌,也就是说,即使是主人也要遵守迷宫的规则。
好在他可以在这里来去自如不受限制,而且也不会迷路。
缺点就是会有人被牵连进来。
比如身边这个无辜的俄罗斯人。
当然,本身就有某种特殊潜质的人会比其他人更容易吸引“迷宫”,也更容易被迷宫吸引,活着极具艺术天分的人,还有精神思维异常活跃,思考着常人想不到的东西的人,也会被存在于虚数空间的“迷宫”这种完美的几何形态所吸引。
简而言之,这个迷宫里可能到处都是“精神病”,而京野言就是这所大型精神病院的院长。
可以说是非常危险了。
京野言现在穿着的是单抽的套装,名为“诅咒之血的猎人”,是考生辅助系统,也就是京野言一直看着的面板,在临近考试尾声的时候附赠的一次抽取辅助道具的机会。
既是为了帮助考生做最后的冲刺,也是提醒考生现在的进程,让考生有个方向。
一般来说都是根据综合数据计算推测的,不过虽然说是临近尾声,他在舜极国的时候就又过了一百多年,属实不怎么准,不过白送东西还是挺好的。
这种赠的抽奖机会,京野言从来没抽到过什么好卡,所以又抽到一次服装套装也不算惊讶。
毕竟这套衣服还自带一把手枪和一个伸缩手杖,还算不错。
就是好好的辅助系统到他手里就变成各换装衣橱。
清楚太宰治在的地点的京野言要前往那个地方就必须要穿过这条走道,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了费奥多尔。
心里竟然也不是很意外。
[刚刚检测到考生物品在这附近,我直接帮考生回收了。]
说到丢失的物品,京野言就想到自己袖扣没了。
估计是在被溯行军追杀的时候掉的。
[不是袖扣,是书。]
主考不说的话,京野言差点都要忘记自己那几本十分羞耻的书。
既然是这个的话,其实不回收也可以。
[我以为考生不希望书流落在外,被别人发现这属于你就糟糕了。]
可是如果没有人特意说,别人怎么知道这是他的啊!
[我觉得考生一定会感激我的。]
这时,京野言发现费奥多尔竟然跟着他过来了。
这里还处于迷宫的外围,想要出去很容易,再往里就不一定了。
太宰治就很倒霉的落在了比较里面的地方。
要知道,米洛斯迷宫最有名的,可不是复杂程度,而是米诺陶洛斯。
京野言作为迷宫的主人当然知道米诺陶洛斯的具体位置,但他可不是这个强大的怪物的主人,好在现在处于米诺陶洛斯沉睡中,只要不惊醒他就没什么问题。
对于非要跟着他深入迷宫的费奥多尔,京野言选泽放任,反正他也跟不久的。
“这里很容迷路,不要走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京野言提醒道。
两人一同往深处走去。
一道道墙壁在身后闭合,斩断了最后的退路。
趴在地上的超出常规体型的老鼠仰天嘶吼了两声,在四周嗅了嗅,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就离开了。
城市里被终年不散的迷雾覆盖,空气中充斥着小小的颗粒,带着股浓浓的机油的味道。
太宰治从潮湿的布满青苔的墙后绕了出来,雾中隐隐出现的角塔带来异国的气息。
在迷宫里走来走去的太宰治,发现了一扇门,推开之后就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门也消失了。
眼前的一切信息都汇总成一件事,这里是——
“伦敦。”
工业革命下被雾霾笼罩的伦敦。
隐隐察觉出来是谁做的这件事的太宰治应该难过的,他也确实产生了一丝恐慌,是他害的那个人又一次动用这种用应该被尘封的力量。
然而心里还是难以抑制的冒出欣喜。
就像被和着毒药的蜜糖渗透心间。
“如此卑劣。”
太宰治苦涩的扯动唇角。
如果他表现出软和的态度,阿言就会跟着他离开港口,然而,他无法从教团的手中保护阿言。
阿言需要港口。
希望在一切结束之后,阿言和他……
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交谈的声音,太宰治立马隐回到墙后。
一个中年男子低声下气的恳求道:“福尔摩斯先生,最近怪物伤人的事件越来越控制不住了,请您帮帮我们吧。”
“才不要!我明明早就告诉过你们了要怎么做了!”
“不,只是女王那边”
“你们根本就不打算听名侦探的话!”
“福尔摩斯先生,非常抱歉,但是……”
躲在后面的太宰治听到熟悉的声音愣了愣。
乱步先生怎么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