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初霁的到来,于乐希而言是一个真正的惊喜。
等医生都离开之后,躺在床上的乐希才冲站在一旁的池初霁招手:“过来一下。”
池初霁抿唇看了她好一会,才走到病床边,主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问:“怎么样了?”
乐希仰头望着她,一双眼又黑又亮,像是最忠诚的小鹿一样:“好一点了。”
她轻轻拉着池初霁的手,示意她坐下来。池初霁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尖泛起绵密的疼,轻叹一声坐在了床边,捏着她的手轻声说:“那再好好睡会。”
乐希但笑不语,池初霁在她明亮的眼神之下,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窘迫。她稍稍偏头,避开乐希的眼神,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说:“我刚到,等会去酒店办理入住之后,再过来看你?”
乐希拉着她的手不放,望着她笑吟吟地撒娇:“不要,就在这里陪着我~”
“好不好嘛池初霁~”
池初霁扭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好一会才问:“怎么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池初霁微微蹙眉,眼神含着情绪,像是关切又像是责问。可无论是哪一种,此时的乐希都能感受到她的担心。
这个向来淡漠如冰雪的女人,除开在床上之外,鲜少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像是这般明显的心疼,乐希能看到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这样复杂的眼神里,乐希胸口升起了一阵的甜蜜。这样的甜蜜,好似一张绵密的网一样,裹住了乐希,让她觉得自己隐隐作痛的伤口,都逐渐好了起来。
乐希弯着眉眼,笑着和池初霁解释:“就是拍摄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她伸手勾住了池初霁的手指,望着她的神色,犹豫了一会开口:“没事,只是断了两根肋骨,很快就会好的……”
“工作嘛,难免出意外。”
这是一种属于乐希式的安慰。池初霁心中那些担忧,隐隐缓和了些。
她看着乐希苍白的脸色,犹豫了一会才伸手,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在乐希额前,轻轻拨开她的额发:“疼吗?”
只是一句关怀的问候,乐希只觉得自己的心神都软了起来。她垂着眼,眼眸里含着水光,软乎乎的撒娇:“疼的……”
池初霁听她这么说,轻轻咬住了下唇,眼神担忧。
乐希怕她担心,笑了一下,哄她说:“但是看到你,就不疼了。”
池初霁抚着乐希的脸,眼眸温柔了几乎,叹息一般说:“说什么傻话呢,我又不是止痛药。”
她就算来了,也不会让乐希好受点。
乐希笑吟吟地反驳:“请不要这么说,爱情是世界上最甜蜜的药,你是我的爱人,所以看到你我就会因为甜蜜忘记了所有的疼痛。”
她趁机说了些甜言蜜语,池初霁的心一软再软,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哑:“你不是断了肋骨吗?为什么还能说那么多话,说话难道不疼吗?”
“别说傻话了,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
“哦……”乐希被教训了一句,一脸失落地低下了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那我闭嘴,不说了。”
明明已经是而立之年的人了,却还学着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用示弱的方法来获得伴侣的垂怜。
池初霁见她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好啦,快休息。我在这里陪你几天,你静养,不要说话,好吗?”
“乖乖地,听话。”
乐希是个听话的人,她眨眨眼,说了一个“嗯”字。
池初霁没有再说什么,没一会护士就推着药过来给乐希打点滴。池初霁坐在一旁,握着乐希的手,静静地陪着她。
奔波了一路,本就风尘仆仆的池初霁,在这样静默的陪同之下,很快被困意和疲倦所俘获了。
她握着乐希的手,坐在床边垂着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乐希看着她这幅昏沉的模样,眼里闪过柔软的笑意。她拉了拉池初霁的手,轻声和她说:“躺下来吧,在床上睡会。”
池初霁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忧地开口:“这样会不会挤到你?”
乐希摇摇头,轻声说:“不会,躺下来吧。”
池初霁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顺从了乐希的意思,脱下了外套,和乐希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幽冷的香气逸散到鼻尖时,乐希忍着身上的疼痛,垂眸望着躺在身侧面容白皙的女人,恍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她看着蜷缩着身子躺在自己身旁的女人,微微侧身,挨着她白皙的耳垂轻声问:“你还记得……”
池初霁闭着眼,感受着一旁源源不断传过来的温暖,忍着钻入耳中的炙热的呼吸,反问了一句:“记得什么?”
乐希不敢剧烈的动作,只好稍稍靠近了她,压低了声音说:“就是……高三的那时候,我送你到医院……”
“然后晚上你让我躺在你床上睡的事情……”
她实在是一个记性太好的人,乐希的问话就像是一个按钮一样,启动了她的记忆开关,她几乎在刹那间,就想起了那天夜里在那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那个时候,她是如何瘫软在乐希面前,引诱着对方……
池初霁向来不会考虑这些事,可是乐希此时提起来,却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羞赧。她的耳尖一下就红了,连带着声音都颤了起来:“不记得了。”
乐希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异样,施施然说:“是吗?我倒是记得,你那时候让我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池初霁就抬手,一盖住她的嘴巴,轻声呵斥:“闭嘴,不要说话,你伤口不疼吗?”
乐希眨眨眼,轻轻用嘴唇吻了吻她的掌心,小声说:“疼,但是想和你说话……”
“这件事,我想了好多年,你那时候,为什么和我说过来……”
“按理说,就算是那样的事情,你也不会没有意识。所以我一直在想,你那时候,是不是就觉得我很合适……”
“很合适当你的抑制剂?”
无论是在换衣间试礼服也好,还是在那是意外发生了之后也好,池初霁其实一直都在好好注视着她吧。
哪怕是在她身上寻找着幻影,其实那么多年,池初霁也有好好地在看她对不对?
池初霁没有回话,她闭上了眼睛,靠近了乐希。
在池初霁的沉默之中,乐希的一直压着的好奇心涌了上来,像个小孩一样喋喋不休地问:“其实那时候,你就很在乎我了对不对?”
“那时候,就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对吗?”
不然的话,以池初霁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也不会有第一次怀孕的意外对不对?
池初霁懒得和她说这些陈年往事,她伸手捏住了乐希的嘴巴,轻声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要问东问西的。”
话说多了,胸腔震动,牵扯伤口,吃疼的都是乐希。
乐希被她捏住嘴巴,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小鸭子。她委屈地眨眨眼,嘴巴动了动,呜咽了两句。
池初霁听着她小狗一样呜呜呜,这才放开手。
这回乐希学乖了,她扁扁嘴,好一会才说:“好吧,我不问了。”
“不过你来都来了,能不能抱抱我?”
池初霁伸手,将乐希的手臂抱在怀里,轻声说:“你都断了两根肋骨了,抱着不疼吗?”
她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顺从了乐希的意思。乐希勾起了唇角,看着池初霁藏在自己胳膊旁边的侧脸,轻声笑了一下:“因为想跟你更近了一点……”
“池初霁……”
乐希唤了一句,池初霁闭上了眼睛,轻声反问:“怎么?”
乐希放软了声音,低低说:“谢谢你放下工作,回来看我。”
“嗯。”
“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乐希强调了一遍,最后感慨了一句:“我以前总觉得你不在意我,不爱我……现在想想,你可能非常喜欢我……”
说到这里,乐希还十分自得地做了总结:“好的,你的确是非常非常喜欢我!”
池初霁听到她这句话,抬眸看了她一眼,略有些无奈地说:“你的伤口是不痛了吗?”
乐希垂眸,迎上了她的目光,一脸无辜地说:“痛啊……所以想和你聊天分散注意力啊……”
她说着,还小心伸手拉了拉池初霁,逗她一样说:“池初霁,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这简直是一句废话,不喜欢她,池初霁根本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池初霁懒得和一个患者计较,只好老实回答说:“没错,喜欢你。”
“嘻嘻,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乐希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小声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池初霁重新闭上了眼睛,第一次正面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你爱我。”
而她自己,第一次对别人的爱意,心生怜惜,最后由怜生爱,避无可避,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