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从窗帘间的缝隙里渗进来,给昏暗的房间里注入了一丝光亮。
空气中燥热的味道刚刚沉寂下来,信息素的气息若有若无得纠缠着。床单和地板都已经是凌乱不堪,衣物七七八八地丢了满地,被子也胡乱地卷着,毫无形状地从床上滑落了一大半。
一道金黄的阳光直直地洒在床上时,那团胡乱卷着的被子终于动了动。
言邱睁开微微红肿的眼睛,盯着一头稍显凌乱的发型从被窝里缓缓探出头来,第一时间有点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想动,却发现自己的左手竟然被一只手铐死死地锁在床头。
言邱顿时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自己被绑架了。
但是自己一看,那手铐下面还贴心地垫了点布料,绑匪好像是怕他硌得慌。
言邱紧绷的脊背松弛了下来,咬着牙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看来,这绑匪姓纪吧。
空气中还残存着的信息素尚未散尽的余韵,凌乱不堪的床单、甩到墙角的衣物、被碰倒的茶几……一片狼藉的案发现场,很快帮助他想起了昨晚的所有细节。
操,至于吗!他不就是说了句气话,纪星岚这是干什么?还想关他小黑屋?!
言邱现在没穿衣服,身上只卷着一床棉被。
但是显然他们昨晚不可能盖棉被纯聊天的。言邱用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掀开被子一看,果然看见自己身上全是浅红色的斑驳痕迹,除了吻痕之外,其间似乎还有一些捆绑过的勒痕。
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脑内顿时轰然炸了一下,浑身血液倒流上涌直充头顶:“开门!”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声怒吼起了效果,门把手真的“咔哒”响了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
氧光从门缝里照进来,有些刺眼。
言邱下意识地眯了迷眼睛,看着那道光晕越来越宽,然后背着光影走进来一个人。
言邱瞪着眼睛看着纪星岚穿戴整齐,端着一碗燕窝粥不紧不满地走进来。他连忙把滑落的被子拉起来,可那人没有看他,已经把碗放在床头言邱够得到的地方,转身去拉开了窗帘。
昏暗的室内顿时亮堂起来,清新的空气从窗外涌入,很快吹散了房间里那些惹人脸红的残存气息。
言邱坐在床上,一看那家伙就又羞又恼,还有点生气,瞪着他的背影就是不肯去碰他拿进来的碗。
见他不吃东西,纪星岚走过来在他床边坐下,亲自把碗给端起来:“吃点东西吧。”
“——吃你个头!”言邱现在异常地没有耐心。他现在没心思在纪星岚面前扮演一个贴心恋人的角色了,浑身上下都是暴躁的流氓气息。
姓纪的还敢跟他装傻!骗他怀孕,又黑化把他x了一顿,现在还想关他小黑屋!
这是个精神正常的人干得出来的举动吗!
言邱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他认真点听纪夫人说的话,也不至于现在落得如此下场。
看纪星岚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面前,言邱想给他点颜色看看,一个挺身想坐起来。可是他的手已经被铐紧了,活动范围非常小,整个人顿时又被拉了回去,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两下。
“你绑我干什么!纪星岚你他妈的有毛病啊!”言邱身残志坚,哪怕倒下了也还在叫骂。
那人默不作声,对他暴躁的喊声充耳不闻,端着碗用勺子缓缓搅拌。等温度适口了,就舀起半勺递到言邱嘴边。
“……还关小黑屋!你每天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晋江狗血小说看多了吧你!快给我解开!”言邱愤怒地偏过头去拒绝,差点把整个碗都弄撒了。
但是纪星岚没说什么,像个任劳任怨还要被蛮横婆婆刁难的小媳妇一样,闭着嘴很有耐心地重新又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
“吃点东西吧。”
看着他这副执拗的模样,言邱一阵头皮发麻。
表面上是个贴心好老公喂他吃饭,实际上这个死变态把他绑起来关小黑屋了!什么毛病!
“纪星岚你到底想干什么?”言邱看他没有给自己解开手铐,也没有给自己穿衣服的意思,又羞又急地冲他吼道,“我又不跑,你把我关起来干什么!”
那人依然镇定,我行我素地当一个莫得感情的喂饭机器,不理会言邱愤怒的咆哮。
“乖,先吃饭,吃完再说。”
言邱独自神情激动,却好像一拳拳下去都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被他折腾得是在是没办法,言邱确实也有点饿了,权衡半天之后还是泄气地张开了嘴。
昨天就没吃晚饭,到现在言邱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燕窝炖得正好,味道清甜。言邱就这么由着他一勺一勺地喂,很快碗底就空了。
喂完了最后一勺之后,纪星岚帮他擦擦嘴,端着碗就起身要走。
——这就走了?
“哎!”言邱连忙在后面喊他,“你不是说吃完就给我解开吗?”
“不解。”
那人淡淡地说。天知道那么帅一张脸为什么会让人觉得如此欠揍。
“解开你跑了怎么办。”
“你、你再样子我下次就不吃了!”言邱被他无赖行径弄得气急败坏。
那人抿了一下唇,似乎在忧心,最终还是嘴硬地说:“饿了你肯定还是要吃的。”
言邱沉默了片刻。确实。
他知道自己很能吃,还真做不到绝食抗议,可是总不能真的一直像这样被那家伙锁着吧。
于是言邱适当调整了一下战略,拉住他的衣角,把脸贴在他身上:“这个帮我解开吧,我真不跑!”
没有那个男人能拒绝自己的oga拽着自己衣角,仰着脸可怜兮兮恳求的表情。
虽然言邱自己都觉得肉麻,但那人显然上钩了。言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小细节,对方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
“不跑!”言邱再接再厉地说,“你这么能干,我为什么要跑?”
“能干?”纪少爷勾了勾唇角,总觉得他的用词有点非同寻常的意义。
言邱暗自在心里咬牙。
为了获得自由,他这辈子没像这样脸皮厚过,软磨硬泡撒娇耍赖,好说歹说终于是骗着纪星岚给他解开了。
等那人把他的手铐解开,言邱顿时翻脸了。他一把抓起身边的抱枕劈头盖脸往他身上挥过去,一个翻身骑跨到纪星岚身上,一边骂人一边拳打脚踢的。
言邱打人并不痛,纪星岚懒洋洋地躺着,任由他打了一会儿解气,完全懒得反抗。
等言邱自己累了打不动了,喘气的工夫就被纪星岚一个翻身就给掀了下来。“怎么不打了?”
言邱好像全打在了棉花上,怒意无处发泄,一急之下红着眼睛照着他伸过来的手腕就是一口。
明明怎么打纪星岚都没反应,可是这么一口咬下去后,那人竟然疼到夸张地倒吸了一口气,眉毛也拧了起来,深邃的眼底蕴藏着相当强烈的痛苦。
言邱也一愣。起先还以为他是在装,但是看他眼神中的痛苦不似有假,急忙松了口。
那人的手腕上本就有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长短深浅不一,像是在极端的痛苦之下自残出来的。现在,本就布满伤痕的手腕上多了几道红色的牙印,正在缓缓地往外渗出汩汩鲜血来。
言邱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咬下去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咬着他伤口了,一看竟然真的咬出血了,赶紧连滚带爬地去客厅里找来了家用医疗箱,帮他止血消毒和包扎。
他拿着医药箱回来的时候,纪星岚还坐在床边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没觉得有多痛。但是那伤口看起来着实够吓人的。
看着言邱紧张的表情,那人也没捣乱,乖乖地把手伸出来让他弄。
言邱拿了个枕头给他垫在手腕下,然后用棉签蘸着碘酒给他消毒。一边抹还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他:“手没断吧。”
“没事,破了点皮而已。”纪星岚好像不太想让言邱看自己的手腕,擦完了药就想抽手,却被言邱抢先一步按紧了,还照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啧,你别动。”
言邱用碘酒帮他消了毒,好在他没用多大力气,咬痕不深,渗血也不算多。
往上面贴纱布的时候,言邱忧心忡忡地说:“人咬的应该不用打狂犬疫苗吧。”
“……”纪星岚忍不住哼笑了一声。
他虽然不想给他看伤口,但是言邱一边嘴硬冷着脸,一边心里又非常关心他的样子很可爱。
“不用。”他说。
言邱眼中的忧虑还没散去,但嘴里还是记得责怪他:“都是你,无缘无故铐我干什么!我又没犯罪!”
“是你让我铐的。”纪星岚低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很无辜地说,“我也没想到你有这爱好。”
“……”
什么爱好???
言邱语塞,但是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似乎大概好像把什么皮带手铐之类的玩具从那个盒子里拖出来了?!
难不成真的是他求着人家把自己绑上的?
不至于吧??
一时间,言邱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他害羞了,纪星岚没为难他,拿着碗又要出去,被言邱抢了下来。
言邱把他按回床上做好,很凶地说:“你手都那样的,洗个屁。”
“……”那人坐在床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着看他,“好凶啊。”
言邱没理他,打算出去把碗洗了。
路过客厅的时候,他看到了小猫咪正没精打采地趴在自己空空的碗前。
果然,纪星岚只记得喂他不记得喂猫。言邱不管的时候,那家伙还真就没想起来喂猫。
小岚岚一直蹲在碗边眼巴巴地看着他。言邱看它模样可怜,给它多倒了一点猫粮。
等言邱洗好了碗,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小猫咪已经把整个碗底都舔干净了,正在舔自己的爪子。
言邱顺手把它抱起来,回去质问纪星岚:“你忘记喂猫了?把它饿成这个样子。”
“可是我刚才真的喂过了。”纪少爷真诚又无辜地说。
言邱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怀里快胖成猪的小猫,嫌弃地“啊”了一声,把它放下了。
“这么能骗吃骗喝,难怪胖成猪了!”
骗吃骗喝被揭穿,小臭猫一溜烟跑了。
言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只手按上那人的手腕。他还是有点担心,问:“……你这手到底怎么弄的,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可是纪星岚却回避这个问题,只是很轻描淡写地说:“没事。”
说着他就要走,却被言邱一把抓住了手腕。
“纪星岚!”心事沉积了半天,言邱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你自己割的是不是?”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人说话。那人也没看他。
“你傻逼啊!”言邱又气又心痛。根本用不着他承认或者否认,言邱心里有答案了。
这世界上能伤着他的东西,只有他自己。
言邱也跟着站了起来,把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红着眼眶问:“痛不痛。”
“没事。”纪星岚还是不敢看他,只是摇头。
心痛得太深时,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即便他这么说,言邱还是担心他。
这担忧更多是从心理而非生理上的。
“要不要去看看医生?”言邱小心翼翼地问他,“我是说心理医生。你妈妈跟我说过,你有点……”
纪星岚默默地上前了半步,抱着他,把言邱的脸颊按在自己滚烫侧颈上。他的声音也有几分沙哑:“有的,心理医生定期上门来。我说是给你做孕检的那个其实是……咳,其实他是我的心理医生。”
原本还在揪心的言邱,忽然一口气穿不过来差点要打人,但是想到这家伙的状况,又只能硬生生压了下去,转而翻了个白眼表示愤怒。
该说纪星岚太狡诈还是自己太傻。
但是他回来了,就不能放任他再堕入到黑暗里去。
“看心理医生有效果吗?你怎么还这样啊,这么容易激动。”言邱嘀咕道,“要不要再找别人看看?”
“……心病不是这么治的。”纪星岚双手揽着他,把头枕在他肩膀上,闷闷地说,“谁看都没用,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好了。”、
言邱沉默片刻,叹出一口气,手攀上了他的背,搂得更紧了一点。
还真就赖上他了是吗。
言邱知道很多alpha就是那么些下半身思考的玩意儿,那些家里有钱长得又帅的,十有□□都是嘴甜爱约炮的花花公子。
打死他也想不到这纪小少爷竟然是这么个情种。
这令他忽然有点感慨。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连朋友都没几个。上幼儿园的时候所有小朋友都嫌弃他,只有傻呆呆的谢羽愿意跟他玩。
虽然后来有了不少兄弟,言邱还是觉得世界上有没有他,没多大的区别。
朋友可能会难过,会想念他。世界还是照样转。
但是有一个人不一样。
没有自己他也活不下去。
言邱神情复杂地看着纪星岚,喉咙有点发梗。
那家伙怕他还生气,居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头丧气,跟他道歉。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不该骗你的。alpha都是很骄傲的,这件事我告诉你也就是不想跟你卖惨,不是你的错。但有一件事我必须要说,我很爱你,真的离不开你。”
言邱抿了抿嘴,没有再说回答,但也没有再说什么生气要走的事。
纪星岚离不开他,他又何尝不是呢?
走个屁啊,打死也不走。
言邱平复了一下情绪,抹掉了还没溢出眼眶的泪水,尽量用凶恶地口吻说道:“反正我要罚你睡一个月的地板,你撒娇也没用,赖不掉的。”
“下次再犯的话,给我睡到门板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