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姜青诉几人又开始踏上行程了。昨夜曲小荷睡不着,与阿武玩儿了半夜的翻花绳,花绳是从钟留的衣服上扯下来的线头,扯着扯着就扯了长长的一条,钟留的右边袖子少了半截,他也没所谓,反正他的衣服也从来没正常过。
故而一早,曲小荷趴在阿武的背上睡着了,钟留和沈长释依旧在前头开路,姜青诉和单邪垫后。
事实上……姜青诉与单邪之间还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她在后,看着单邪走在自己前头两步远的位置。
昨夜月下姜青诉主动凑过去蜻蜓点水的一吻,致使她现在都不太敢直视单邪。
不过好在单邪这人向来话少,她也不用担心太过尴尬,心里告诉自己反正他们都是挑明了的人了,喜欢与否,双方都知晓,没有藏着掖着,也不用多不好意思。
到了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看见了人烟,走了近两天路,总算到了个小镇的镇口。
姜青诉看见路边上竖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写着清荷镇,她曾背过大昭国土,清荷镇属于翩州地界,翩州有三城七镇,清荷镇是其中一个,靠近凤尾城。
凤尾城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整个儿城池从上往下看,如孔雀翎后的羽花部位,似凤尾,便有了这个名字。
他们到了清荷镇的地界之后,阿武的行动显然慢了下来,看来他的目的地也即将要到了,必然就在翩州之内。翩州距离京都有八百里路,已是相当远了,即便皇帝全国下召要找曲小荷,命令到达翩州这边,执行力度也相应减少许多。
离京都越远,她就越安全。
沈长释从前头跑回来,瞧见姜青诉和单邪之间隔了一点儿距离,心里更加确定这两位大人闹矛盾了,对着单邪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他就小跳到姜青诉跟前,笑眯眯地喊了一声白大人。
姜青诉瞥他一眼:“有事?”
沈长释道:“咱们跟着这人也不久了,他这么一直走下去,咱们就一直跟下去吗?”
姜青诉道:“放心,他很快就要停下来了。”
沈长释伸手摸了一下鼻子,又问:“白大人与无常大人吵架啦?”
“你何时对我与单大人的事感兴趣了?”姜青诉微微眯起双眼,沈长释立刻摇头道:“不是不是,我这不是为了十方殿的和睦才问出这句话的吗?同僚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
走在前方的单邪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封。”
于是,沈长释的嘴巴被迫封上,抿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憋屈的感觉顿时让他抓耳挠腮。早知道就不管这两人的闲事儿了,还以为昨天晚上他们去小树林里有什么进展,却没想到不进反退了。
沈长释抓着姜青诉的袖子晃了晃,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头,想让姜青诉给自己求求饶。马上就到镇上了,他这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一张馋嘴这个时候被封上,会要命的。
姜青诉甩开沈长释的手,嘴角挂笑:“谁让你话多还总说错,活该。”
说完这话,姜青诉几步上前走到单邪的身旁,伸手拍着对方的肩膀,摆出一副同僚之间应有的架势问:“单大人,等会儿入了镇子想吃点儿什么啊?猪肘子不错嘿。”
沈长释:“……”
白无常是个坏蛋。
不过,因祸得福,他算是把这两人给劝回来了。
前方的钟留见沈长释抿着嘴走回来,眨了十次眼睛这人也没开口说话便知道,肯定是被无常大人封了嘴,否则以他话痨的劲儿,不可能能安静这么久。
众人没走多久就入了镇子里头,镇子本身就不大,不一会儿便看见了庄稼地,庄稼地的另一边已然能瞧见房屋,弯过了一个山脚,小路转过去了之后,整个镇子就进入眼底了。
清荷镇有不少荷塘,主要对外卖的是藕、莲子等吃食,黄泥路的尽头有几所大房子,再往里头走则是石头铺成的宽阔大路,大路两旁是闹事街道,一条闹市从镇子头通往镇子尾,其余的地方全是小巷房屋。
几人还没入镇子就看见人了,刚好又到了饭点,好些人家上头都飘着炊烟,饭菜的香味儿顺着巷子飘了出来。
姜青诉左右看了几眼,两旁的房屋建筑都较矮,就算是客栈也只有两层楼高,客栈多半挨着酒楼饭馆儿,剩下就是一些杂食铺子、首饰玉器店之类。
这地方午间下过雨,地上还是湿漉的,不过此刻已经半干,空气中飘着潮湿味儿。街道上还有不少卖小吃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的,远处还有茶亭,里头有人说出,茶亭旁边立了个牌子,听书饮茶,瓜果免费。
姜青诉喃喃:“这倒是个闲暇惬意的好地方。”
“你看出来了?”单邪朝她望过去,姜青诉微微一笑点头:“是啊,人的脸上都很和善,恐怕都是农人农心,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镇外种了一大片荷花池,灵气上蒸,这地方很养人。”
单邪点头,从他们刚进镇子,好些家门口坐着几个七十岁还很健谈下棋的老翁来看,这地方的确是一方灵地。不光是清荷镇,乃至整个翩州都灵山秒水,这地方富饶谈不上,但绝不贫困,无甚烦忧。
“花!”曲小荷本来是趴在阿武背上罩着黑色斗篷浑身藏匿的,突然伸出一小截手指着路边一个小孩儿手上抓着的东西。
那是刚从荷塘里采来的荷花,小孩儿手里有两朵,妇人听见这话,便让自家小孩儿让出一朵送给曲小荷。
曲小荷的声音甜甜道谢,妇人透过黑袍缝隙看见了曲小荷的脸,道:“好可爱的小姑娘,这天热,怎么还罩着衣服呢?”
“她病了。”姜青诉上前一步道:“吹不得风,多谢这位大嫂送的花儿。”
“哟,这是你家姑娘吧,真是漂亮。”那位妇人说完,便拉着孩子走了。
“姨姨,是荷花。”曲小荷将花儿抓在手里,声音带着笑意从袍子里头传来,姜青诉隔着袍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饿了吧?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然后给你买好吃的好吗?”
“好!”曲小荷点头,只露出了一截手抓着荷花,时不时还在阿武的耳边问东问西的,阿武回答不了她,她也不在乎。
姜青诉就近找了个客栈歇下,阿武也没有反对,钟留向掌柜的要了几间上房,阿武便带着曲小荷到房间里去了。
姜青诉朝钟留伸手要了点儿钱,又把钱塞在了沈长释的手中道:“去,给我挑个好看点儿的袍子买回来,我去把那媒介换下。”
沈长释默不作声,姜青诉啧了一声:“再迟些过了酉时,又拖一天我看你怎么与单大人交代。”
沈长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没法儿说话,买不了东西,姜青诉这才想起来这事儿,看见单邪正准备上楼,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袖摆。
单邪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姜青诉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笑:“给沈解了封印吧。”
单邪朝沈长释看过去:“他胡言乱语,这是应得的惩罚。”
“我要他这张嘴还有用,回头等曲小荷之事解决,你再封他个十天半个月的。”姜青诉继续笑。
沈长释那惊恐的表情,恨不得现在先受着几个时辰的苦,也免得未来十天半个月无法开口说话。
姜青诉伸手晃了晃单邪的袖子:“哎呀,单大人……”
一旁嗑着瓜子的钟留瞧见这一幕一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瓜子壳贴在嘴唇上忘了吐。他的反应一向比较迟钝,但……谁能告诉他白大人与无常大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何时从何地开始发生了变化的?
沈长释被姜青诉的那句‘哎呀’喊得耸了耸肩,但还是瞧见单邪略微皱眉略显无奈地抽回了自己的袖子,转身上楼的那刹那,沈长释能张嘴说话了。
“我滴个妈呀……”这是沈长释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紧接着姜青诉就指着客栈的大门,沈长释抓了一把瓜子,拉着钟留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问:“买个绣花儿的怎么样?”
“你看着办吧。”姜青诉叹了口气,瞧见那两人在视线中消失,这才抿嘴一笑,提着裙摆朝楼上走,一步跨两层阶梯,一边跨上去一边道:“单大人,回房间呐?等等我呀。”
姜青诉几步跳上了客栈二楼客房前,瞧见单邪站在那儿没动,侧过身去问:“咦?看什么呢?”
单邪顿时抬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姜青诉微微抬眉,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侧耳在客房的门前听了听,听见了曲小荷在说话。
“仙鹤,我喜欢仙鹤。”女孩儿的声音有些雀跃。
“仙鹤是真的吗?可以飞的吗?阿武你在写什么?我看看~”
姜青诉微微皱眉,仙鹤?这个地方哪儿来的仙鹤?阿武又在写些什么?
之后房屋长时间无声传来,姜青诉又往门前凑近了点儿,单邪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摇头。
姜青诉小声地问了句:“你知道他在些什么吗?”
单邪道:“随我出门。”
姜青诉一愣,然后跟着单邪从楼梯下去,一路出了客栈,走到了客栈另一边穿过巷子入了小街道。
小街道上贩卖东西的不多,只有偶尔几个提灯的行人,姜青诉不解,问:“来这儿做什么?”
这里离得远,更听不见了。
单邪伸手指着一处,姜青诉抬头看过去,正好是阿武和曲小荷的房间,阿武此刻并没打算带曲小荷走,恐怕到了酉时他才会找个地方给曲小荷续命,现在距离酉时还有半个时辰,他抓住这个时间做些什么?
没一会儿,姜青诉就看见那窗户里头飞出了一样东西,紧接着曲小荷就趴在窗户边上,小女孩儿露出灿烂的笑容哇了一声:“飞了,仙鹤真的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