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用过午食,白婉儿趁着萧靖琛出去查看马匹之时,留了嬷嬷和玲珑打点,招来翠玉款款去了客栈后面的翠竹绿荫小道。
她自来有饭后百步走的习惯。
翠竹挡了火辣辣的日头,两排竹林之间偶有虫鸣声传来,此处要比客栈人潮涌流的地儿凉快许多。
白婉儿踩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一路轻摇团扇,走了一段又怕待会儿将军寻不着她人,便让翠玉站在了小道口子上,等她一会儿。
到了小道中段,白婉儿脚步一顿,从排排竹节的缝隙间隐约瞥见了前方有抹人影。
白婉儿刚想折回,那方人影似乎也瞧见了她,从石凳上起身,白婉儿瞬时察觉出了熟悉感。
这不是韩家公子韩文郎又是谁?
白婉儿顿足,倒也不急着往回走了,嘴角勾起,眸子里那抹狡黠的光映出了她的不安好心。
“咳,是韩公子吗?”白婉儿声音很轻,生怕惊动了他,怕他跑了似的。
韩文郎也瞧见了白婉儿,那番一站起来,本要转头便走的,可也不知为何,脚步如生根了一般挪不动分毫,突又闻得一声清甜的唤声,韩文郎张嘴,喉咙口发声了几次,才应道,“是。”
回答完,便见那方人影晃动,不一会儿,一位眉眼带笑的俏丽人儿便出现在了韩文郎跟前。
“韩公子,在散步?”
白婉儿轻摇团扇,缓步走到了他跟前。
莫说,这韩文郎当真算的上一表人才,秀才模样书生气质,放在她那个世界里,就是活脱脱的小鲜肉。
“夫人。”韩文郎被她火热的眼睛一盯,冷不防的往后退了退,脸色润红,心思却是随着那张脸全都暴露了出来。
“郎哥哥,这是与我生分了?”韩文郎退,白婉儿则进。
一退一进,距离倒又近了几分。
“我,”韩文郎被她逗的略显狼狈,正羞涩窘迫之时,突又瞥见对面人儿眼眸里的奸诈光芒。
韩文郎脸上的红潮更甚,想想今日为何能与她碰上,也是因为她昨日那番诡计所赐。
虽说他也是迷香受害者,可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与白婉儿齐齐躺着,事后更是难以启齿的窝囊。
如此,他也没脸再继续呆在白家,天色一亮就辞了白姥爷,装了几车草药,急急的出发回京。
走的时候故意在路上拖拉了一会儿,就怕与白婉儿撞上,谁知碰了个正着。
“不知郎哥哥昨儿是怎么挺过来的?”白婉儿似乎能猜到他心里所想一般,问到了他最难堪的地方。
“不用你管。”韩文郎恼羞成怒,生硬的说了一句。
怎么挺过去的?
他关着门自己解决,他难以启齿,是他这辈子都难以抹去的噩梦。
这是他的第一次!
“你这番阴谋诡计,就不怕被人识破?”韩文郎额头爆了青筋,本欲拿眼剜了白婉儿,对上她眼睛之后,又慌忙的撤了回来,不敢去瞧。
“郎哥哥识破了?”白婉儿捂着嘴扑哧一笑。
“你可知梅花阁那位姨娘将会面临什么吗?”韩文郎见她居然还在笑,心头生气突然朗声说道,“孩子生下来就得去流放!流放对一个女人来说,比死都要难受,你倒是能狠的了心!”
“你以为就没有人怀疑吗?林姨娘再蠢也不会在自己屋里害了你我,之所以他们认定了是林姨娘,那是因为他们不敢,因你是将军夫人,没人敢得罪。”
“谁说没人敢得罪?郎哥哥不就敢吗?”白婉儿瞅了韩文郎一眼,走到石桌边上,选了适才韩文郎坐过的那张石凳缓缓的坐了下来。
“郎哥哥那日能前来,可是我去叫你来的?”白婉儿神色突然失落,眉眼委屈的瞧着韩文郎。
这世上不只有圣母,还有圣男,韩文郎一辈子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可到头来,谁也没有落到个好。
为了阻止她母亲自缢,心疼的舍了白婉儿,还安慰白婉儿说她日后定会荣华富贵,他配不上她,然而最后白婉儿死了。
她娘又有什么好下场,愿望达成了,却被她一心盼望的官家儿媳妇都折腾死了。
到头来,这辈子他最在意的两个女人都死了。
“是不是郎哥哥认为我就不会疼了?若那日我着了道,哪怕是表现出了丁点儿对朗哥哥的念念不忘,你以为将军会让我好过吗?我在萧家还能挺直腰杆子吗?”
“说不定,说不定我这将军夫人的名号还没有捂热就没了。”白婉儿余光瞧见韩文郎错愕的脸,干脆拿了帕子直接哭上了,“就如当初郎哥哥不要我,将我推向萧家一般,总是认为对我是好的,不想违背了任何人,可到头来郎哥哥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韩文郎坐立不安,瞧了白婉儿的模样,慌的不知如何为好。
“明明郎哥哥对我就有意,为何偏生要舍了我。”白婉儿无疑是火上加油。
这回也该轮到他韩文郎尝尝这种藕断丝连,分明没有结果,却又让人燃了希望的梦境。
“如今,你,你是将军夫人。”韩文郎喉咙口发紧,苦涩从舌尖溢进了心底,这或许是他最后的自我安慰。
她幸福就好。
“谁能保证我这夫人做的长久?那周家姑娘一路跟着,周家老夫人更是巴不得将我捏碎,稍微不注意便是一封休书将我了断,郎哥哥居然还骂我狠心,我到底哪里狠心了?是不是我死了,成全了他们,我就不狠心了?”
韩文郎心猛的一揪,望着白婉儿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疼的想要上前安抚。
适才隔壁老夫人的话,他都听到了。
正如白婉儿口中所说,休了她,娶周家姑娘!
到底她是过的苦。
“婉儿莫哭,总会有办法的。”韩文郎终于软了态度,安慰了一声。
“那郎哥哥不怨我了?”
白婉儿从帕子间露出来一双眼。
“不,不怨。”
“我还狠心吗?”
白婉儿身子一扭,赌气不去瞧他。
“不狠心。”
分明站在竹阴底下,韩文郎却觉周身越来越热。
“好,那婉儿以后有事,可还能去找郎哥哥吗?”白婉儿含了水雾的眼睛,祈求的看着韩文郎。
此次一去京城,举目无亲,将军府是权高位重,也不能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一处。
韩家生意遍布京城,韩文郎日后又有大出息,她得笼络在手,今后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无所不为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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