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之抬眸看了玄渊一眼,眸中隐现几缕笑意,他朝玄渊微一颔首,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语气淡淡,却十分认真的说道:“我也这么认为,生而为此世之人,确实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也许这个世界并没有修真.界来得等级高,也不像修真.界那样有更深奥更宏大的修炼体系和功法传承,武道修炼只到大宗师便再无后续、不得寸进半步,然而杨玄之还是认为,能够生在这个世界非常的幸运。
幸运在于他生而为人,幸运在于他并没有庸庸碌碌的度过一生,在于他这一生并不是平静而毫无起伏的度过。他始终认为,一个人的人生正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所发生的的一些绚丽多彩、又跌宕起伏的事情方才精彩万分,方才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遭。
玄渊抬眸注视着杨玄之,因他所说的话目中掠过些许赞赏和赞同,他微一颔首,接着语气认真的问道:“那你决定好了吗?是否要前往有着和武道修炼完全不同的修真文明的修真.界?如果你决定好,那么现在我就可以送你过去。”
“这个嘛……”杨玄之眉心微蹙,露出几分思索之色来,他认真的想了想,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冲玄渊摇了摇头,淡声说道,“暂时我没有办法做出决定来,再让我考虑一二,再下定最后的决心。”
到底这个决定是要抛开这个世界所熟悉的一切前往完全陌生的新世界,就算以杨玄之的性情和果决也免不了要犹豫一二。虽然杨玄之如今也是孤身一人,然而要他立刻做出抛下一切前往未知新世界的决定,还是难免有所迟疑。
眨了眨眼睛,玄渊认为自己从理智上来说确实应该理解和明了杨玄之的迟疑和犹豫,然而他心头还是忍不住有些莫名的感觉浮了上来,他不由抬起右手抵唇轻咳了一声,狭长凤眸中极快的掠过一丝窘迫,却是问道:“你是真的需要几天时间考虑吧?”
而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报复他刚才的捉弄和戏谑吧?
噫,感觉杨玄之似乎不是这种性格、这样恶趣味浓重的人呢,所以果然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而已吧?玄渊将心头略显窘迫的情绪排解开来,干笑两声后努力劝服自己其实一切都只是错觉,是他想太多,其实事情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
玄渊的反问让杨玄之有些惊讶,眉梢微动,萧疏凤眸中露出几分不解和些微的茫然来,显然不太理解玄渊为什么问这些。他抬头看向玄渊,清隽出尘的面容上微见几分疑虑,轻声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完全没问题!”玄渊大摇其头,一脸严肃认真、语气铿锵有力的说道,“什么问题都没有,你尽管考虑,好好考虑,就算要多花几天时间也完全没有关系。”
眨了眨眼睛,杨玄之眉宇之间颇带几分无奈的注视着玄渊,眼角眉梢似乎都凝结着类似于“你又再做什么夭”的情绪,不过杨玄之不是喜欢逮着人痛处死戳的性格,故而只是静默的注视着玄渊,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而玄渊已经在轻咳一声后飞快的排解了类似于窘迫和心虚的情绪,神情无比郑重认真的对杨玄之说道:“前往全新世界的这件事情毕竟非同小可,你确实应该认真思考过再做下决定。此事需得小心谨慎,不宜贸然随意做下决定。”
有关于杨玄之前往修真.界一事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在杨玄之考虑好之前,玄渊不会离开这个世界,他肯定是要等杨玄之做下最后的决定以后,将他送去全新世界开启新的旅程以后才会离开。
“行,我们接下来就不谈这件事情了。”玄渊一锤定音,暂时为这件事情划下了停顿的逗号,他右手微抬,手心劲力微吐,顿,时原本被放在杨玄之背后地上的一个酒坛就凌空飞了起来落在了玄渊手上。
这一坛原本紧贴着墙壁、被搁在杨玄之所坐的椅子后面的墙角处的烈酒就这么凭空飞起落在玄渊手中。酒坛落在玄渊手中,他顿时随手拔掉了封口的红布软塞,一股馥郁至极的酒香味顿时弥漫开来,房间中顿时充满了酒的味道。
“来,一起喝酒吃菜。”玄渊用食指勾着酒坛的举在半空中、隔着桌子对着杨玄之,他朝杨玄之微微一笑,轻笑着说,“哪怕只是为了我们一直坚定不移的行走在我们自己所追逐的道路上这一点来说,都值得我们一起痛饮数杯。”
“我觉得,我们这一路所行而来的坚持,从不更改和放弃的目标,一直于心中坚守的信念,都值得我们为此一贺。”笑意浮现于眼角眉梢,玄渊朝杨玄之晃了晃手中大的酒坛,怡然笑道,“当浮一大白。”
与玄渊相对而坐的杨玄之对他的这番话“十分感动”,然而最后还是温声拒绝,他薄唇微挑,笑容清淡,却语气坚定不移、不容置喙的回答道:“我不喝酒,怕是不能与你共饮此杯。”
虽然对玄渊所言的话颇有感触,也十分认可,但是杨玄之是不会轻易改变他自己的坚持的。他不喜欢喝酒,不管是为了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轻易改变这一点,虽然对他而言玄渊是非常重要的朋友,但这并不代表杨玄之要为迎合玄渊而改变自己的坚持和决定。
长眉微扬,玄渊目中露出几分恍然之色来,他收回举着酒坛朝向杨玄之的右手,将开了封、酒气弥漫的酒坛搁在木桌的边缘,摇头轻笑一声后,淡淡笑道:“是了,你确实不爱饮酒,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眨了眨眼睛,玄渊往上扬了扬下颌,示意杨玄之把目光落到饭桌上所摆放的琳琅满目的菜肴上。
面对杨玄之投来的无声询问的目光,玄渊不由笑了一声,朝杨玄之挑眉使了个眼色,轻笑道:“你吃菜,我喝酒,我们这也算是把吃菜喝酒给集齐了嘛。”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杨玄之是只素食动物,因为主厨是正在茹素的杨玄之,所以整个饭桌上除了玄渊后来所做的烤肉以外,当真是半点荤腥都没有,真是让玄渊这个肉食动物颇为遗憾。
唯一能聊表安慰的就是,因杨玄之在深山中隐居闭关,他在山中随手采到的山珍数量不少,这些菜肴中都放了不少山珍,虽然并没有肉食,但有山珍调味,却并不缺鲜美的味道,反而别有一番美味。
“你这话说得在理。”杨玄之伸手拿过搁在桌沿的竹筷,抬头朝玄渊微一颔首,眼中似有笑意无声掠过,对玄渊强词夺理一般的将吃菜喝酒凑在一起的言语表达了自己的认可和赞扬,深切表现出了他任性恣意的一面。
对杨玄之来说,话说得对不对,有没有道理,其实衡量的方式也很简单,只是看这些话说得是不是合他的心意而已。换句话来说,只要他认为是对的,那就确实是对的,可以说也是非常随性和恣意了。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右手执着青翠浅碧的竹筷,杨玄之只挟素菜到碗中,并不沾染肉食,他神情寡淡平静,似乎并不以此事为苦,而事实上他做出戒掉荤腥只吃素菜的决定本来就是发自他自己本心,并不是因为任何外物才选择如此。
要玄渊来说,杨玄之真的是活得颇为清心寡欲,为人清淡漠然,并没有沾染多少欲.望,除了对道法和强大的追求以外再没有其他的渴求,仿佛随时可能羽化升仙,这一看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道修苗子。
清寒山颇为偏僻和隐秘,此地乃是深山老林,若无意外一般也不会有外人贸然闯入此间。选在此地闭关,其实已然表现出杨玄之不打算再干涉世间之事的决心,无论大燕皇朝如何,江湖武林又如何,那些风雨和纷争已然和杨玄之没有关系。
杨玄之他既不关心那连年的纷争,也不厌恶那风起云涌仿佛不会停歇的斗争风雨,对于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能够做到泰然面对,他只是平静的、漠然的任由外界朝堂和江湖按照他们自己的步伐走下去,只是静默的注视着这片天地走向最后的“殊途同归”。
静观其变,独善其身,就是杨玄之唯一打算去做的事情,除此以外,他再没有更多的打算,也没更多计划。在将整个天下的和平和安宁抗在肩膀上几十年后,杨玄之渐渐明悟,其实他的存在并没有那么重要,他的所为也未必有什么独特的意义。
天下如此之大,世界如此辽阔,就算少了他一个人又如何呢?其实并不会有太多改变的,天下英杰豪侠众多,世事翻涌纷争,多他一个人、少他一个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既然毫无区别,那他也不必一直把整个天下抗在肩上,生生的自己划出一道界限桎梏了自己。
清寒山位处于廖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山高林深,山野中有不少凶猛的野兽出没,故而就算清寒山附近有山民居住,也甚少有山民跑到有猛兽出没的清寒山找死,毕竟一些凶猛可怕的猛兽,就算是有三流武功在身的江湖人,也未必能安然无恙的在猛兽爪牙之下脱身。
整座清寒山上原本只有杨玄之一人隐居闭关,玄渊来了以后,他总算多了一个一同品茗下棋、于银月繁星之下谈玄论道的朋友,日子过得依旧悠然平静,但却多了几分趣味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