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嗷嗷!!!”
这一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端的是难得的好天气,然而钟灵毓秀、灵气逼人的岐山深处,却传出一阵痛苦至极、仿佛饱受折磨的哀嚎声,这惨叫声并非是一只动物发出来的,反而是数种声音混杂,显得极为杂乱,叫声中蕴藏的痛苦更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岐山深处有一四季如春、远离人烟的山谷,在山谷这一片鸟语花香、百花烂漫中,十几只奇兽妖禽倒在地上哀嚎着,它们在山谷中的平地上翻滚着,不时发出痛苦的喊声来,随着他们在山谷间翻滚发泄,原本风景如画的山谷被它们折腾得一片狼藉。
并非是它们想要破坏这片山谷,而是来自魂魄和肉体的疼痛让它们忍耐不住,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将痛苦发泄出去。它们越痛,便越是忍不住大力挣扎,越是将这原本遗世独立、世外桃源般的山谷折腾得更加破败狼藉。
“贼道士!有本事你就正面跟我们打架,用这种手段你不觉得丢脸吗?”鹿首人身蛇尾的山神整个趴伏在地上,布满黑色鳞片的粗壮蛇尾不断摆动,着撞击在石壁上,同样是痛苦至极,无从发泄。
虽然在山神等妖看来,玄渊怎么看都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然而他们此时经受的种种折磨让他们知晓这人绝不如外表看上去文弱,反而认为他是哪个修为高深的道士,特地跑到岐山来收妖的。
泛着浅淡金光的降魔符印铭刻在这些妖怪的额头上,这些便是奴印,顾名思义,一旦被种下了奴印,他们就将成为布下奴印者的奴隶,听从他的指挥、差遣,若是敢有所违背,铭刻在它们头上的奴印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被种下奴印后,这些妖怪们的生死便尽数系于玄渊手中,控制了奴印,就是控制住了这些人的身家性命,若玄渊想要杀死它们,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当真是再轻易不过了。
而且这奴印极为霸道,乃是铭刻于这些妖怪灵魂意识当中,别说违背玄渊的吩咐,便是心头想一想对玄渊不利的事情,都会体会到万箭穿心、神火灼身的痛苦,那痛苦会令它们生不如死,直到明白自己的逾越之处,再不敢在心里想对玄渊不利的事情。
当山神开口厉声质问玄渊之时,它心头涌现出的想法带着恶意,故而那铭刻在它额头的奴印当下便放出了威严穆穆的金光,直接将山神长着两只弯曲鹿角的鹿首包裹了进去。
“啊啊啊啊好痛!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金光包裹住山神的头,降魔奴印察觉到它心头涌现出来的恶意,顿时发作起来,那受万剑穿心、炼狱煅烧的痛苦当下加诸于山神身上,令它痛苦不堪,口中直嚷嚷着要玄渊给它一个痛快。
右手负于身后,玄渊依旧是一副不染尘埃、出尘绝世的如玉公子模样,长眉微挑,星眸璀璨,他勾唇淡淡笑了起来,眉目宛转,平淡至极:“好叫你们知道,这降魔奴印本身便专门是用来收服汝等妖物,中了奴印,别说是反抗,便是心头浮现出一丝于主人有害的想法,你们都会受这等生不如死之苦。”
山谷中数多妖怪中,只有化作白色蝴蝶的雪楹不觉痛苦,因她心地乃是最为纯澈干净,竟是对玄渊半点恶意也没有升腾而起,虽受奴印镌刻,却并不受奴印惩罚之苦,反而幸免于难,不曾受到更多折磨。
有成人巴掌大小的白蝶于半空中扑闪了一下翅膀,白色磷粉轻振,竟是于半空中幻化成了一个白裙飘飘、遗世独立的绝代佳人来,雪楹扑到在草地上打滚,浑身火红皮毛都沾满草屑的红狐狸身旁,急声唤道:“红琇,红琇,你怎么样?”
她又抬头焦急去看那滚地的吊睛白额大虎,见它虎嘴中有鲜血不断流出,虎目紧闭,显然五脏六腑皆有损伤。再去看它们倚为依仗的山神,却见鹿首人身蛇尾的山神正拼命用鹿头撞击着山壁,竟是宁愿生生把自己撞死也不想再受万箭穿心之痛。
见大家都是各种惨状,雪楹当真是急切之色溢于言表,惶恐害怕至极:“大家这是怎么了?我该怎么救你们啊!”她见自己当真是半点痛苦都没有察觉,不似同伴们哀嚎翻滚满地,当下便知玄渊所言为真,只要心中没有对玄渊的恶意,便不会受到此等苦楚。
雪楹连忙含泪道:“大家收束思绪,不要再想报复之事,我们已经被种下了奴印,再这么挣扎反抗下去,怕是大家性命不保。大家不要再挣扎了,只有这样才能免受这生不如死的痛楚。”
听了雪楹的劝说,原本对玄渊的话根本不相信的狐狸精红琇连忙收束自己的念头,再也不敢多想一丝有关于报复玄渊的念头,终于是觉得痛楚感如潮水般退去,再也没有那整个人都要被撕裂的痛楚了,它趴在草地上,已经是奄奄一息:“呼呼……”
“红琇,你没事吧?”见红琇不再满地打滚,虽然是浑身无力般的趴伏在原地,但似乎已经不再痛苦,雪楹连忙扑了过来,抚了抚它身上因为满地翻滚而乱七八糟的狐狸毛,焦急问道。
皮毛火红的狐狸恹恹的趴在地上,尖嘴张开发出虚弱无力的声音来:“不疼了,但是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好像浑身修为都被抽走了。不过无碍的,休息一阵估计就能够复原了。只是……”
红琇苦笑了一声,终究没有把“就算修为恢复了、也不受万箭穿心之苦,他们以后却要一直做这个人奴隶,受他驱使”的话说出来,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连山神大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他们呢?
落在这个人手中,有奴印为限制,只要他们敢违背,就要承受生不如死的惩罚和折磨,在这等痛苦之下,他们又能够坚持多长时间?至于自己去寻死……刚才那等痛楚之下,红琇岂能没想过自杀?然而奴印种下后,当真是连自己想死都死不了。
当心头浮起想要自尽身亡的念头时,他们所遭受的痛苦会越发令人难以忍受,当痛苦加诸于身,他们连去死的力气都没有。君不见山神大人就是不想纳头拜玄渊为主人,所以才拼死用鹿头去撞击山壁,然而哪怕它将头顶的鹿角都撞歪了,依旧没死。
有了红琇带头,其他几只妖怪们也明白铭刻在他们头顶的淡金色降魔符文的厉害,再不敢反抗,在打消了心头的反抗和排斥后,原本金光闪闪,释放出压力惩罚这些妖怪的降魔符文黯淡了下去,重归淡金色,不再令众人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楚。
“看来你们是服了。”见这些妖怪瘫软在地上呼呼喘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玄渊眯了眯眼睛,唇角露出一丝淡漠的笑意来,语气淡淡的说着,“既然你们已经不再反抗,想来是认命了,既然如此,日后就乖乖听话。”
“……是,主人,日后我们定当听从主人吩咐,绝不敢再反抗,也不敢有二心。”包括山神、雪楹在内的一干妖怪们都讷讷应了一声,体味过刚才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和想死都难的经历,他们现在胆战心惊,完全不敢反抗了。
摆了摆宽大的长袖,玄渊垂眸神情淡漠的看了一眼这些妖怪们,随口说道:“走吧,跟我一起下山。你们下山后,不得暴露自己的妖怪身份,只装作普通野兽就行。嗯——”他看了眼鹿首蛇尾,身上裹着皮毛的山神,觉得有点辣眼睛,真的丑得惊人。
当然了玄渊也知道,山神长这副寒碜模样也不是它愿意的,它是自山民供奉香火中诞生的,形象来源于古早愚昧迷信的信仰,不过既然山神长这个样子,那还是别下山了,所以玄渊便接着道:“山神留在岐山中吧。”
留下山神,除了有它外貌太寒碜的考量,还因为山神从本质上来说和妖怪不同,它是没有办法远离自己的属地太远的,离得太远它可能就死在外面了。山神说到底是寄托于香火、寄托于岐山而诞生的“神明”。
老村长将玄渊临走前悄悄附耳在他耳边所言的事情安排村子里的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做好后,才觉得自己对得起收下的那锭银子,方才安心。然而玄渊上山后,他也是十分担心这大好一个年轻人会就那样死在岐山中,故而也是坐立不安。
就在老村长等在山脚下时,突然听旁边有人指着岐山大喊起来:“诶,回来了!他从岐山回来了!”
老村长连忙抬目望去,却见玄渊一身白袍、潇洒不羁的漫步下山而来,而在他身后,却跟着十余只动物,除了野鹿、獐子、狐狸等野兽,竟然还有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步步踏来当真是虎虎生威,只不管这老虎瞧上去多么威风,却只敢跟着玄渊背后,不敢逾越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