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职?”玄渊微微挑眉,露出几分惊讶来,“要调到哪里去?我们要搬去那里么?”
玄渊没有想到,在颜泽离开后,陆爸爸和陆妈妈会跟他提起这样一个话题,他们的态度很有些为难,显然已经犹豫了有些时日了,并不是最近才突然决定此时,这实在是让他始料不及。
陆爸爸所就职的公司总部就在S市,作为公司中的高层经理,他的工作十分稳定,工资待遇也足够让陆家过上安定的中产阶级的生活。对于这份工作,陆爸爸非常满意,从来没有想过离职。
而陆妈妈则是S市事业单位的职员,平日里工作不算太忙,有足够的时间好好照顾陆爸爸和陆辰熙,这份工作也很稳定,基本上不会出现裁员的情况,陆妈妈是想在这份工作上干到退休的。
两夫妻的工作都在S市,与陆爸爸的老家和陆妈妈的娘家都很近,这份工作对于他们而言非常适宜,以往他们也从来没有更换工作和居住城市的打算。
“我和你妈妈也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打算听听你的想法和意见,如果你赞同的话,那我就调职,如果小熙你不愿意的话,那这件事情就算了。”陆爸爸轻咳了一声说道。
原来,陆爸爸所在的公司最近要准备开始发展分公司,而分公司则会建立在W市,如今公司有意让陆爸爸担任分公司的总经理,这对于陆爸爸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他才在犹豫是否要调职去W市。
如果陆爸爸确定要调职前往W市的话,陆妈妈和陆辰熙肯定是要跟着一起搬过去的,因为若是分公司发展得好,陆爸爸以后可能就常驻W市了,不可能让陆妈妈和陆辰熙继续留在S市。
陆妈妈的工作倒不用太担心,她可以请求调往W市的,虽然说人际关系什么的都要从头去构建,很多事情都需要重新上手,但对于还很年轻的陆妈妈而言这也不算什么。
所以主要的问题其实是在陆辰熙的学业上,如果陆家要搬去W市的话,陆辰熙显然也要转学,陆爸爸和陆妈妈主要就是担心他会不适应学校的改变,不适应新的环境,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决。
最后,陆爸爸和陆妈妈决定开诚布公的跟自己儿子好好谈一谈,听一听他的想法和决定,作为一对开明的夫妻,他们尊重于儿子的想法,而他们对儿子的爱也让他们愿意为了儿子去妥协。
玄渊略略蹙了蹙眉,沉吟了下来。眉心微蹙,神情带着几分若有所思,他看似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利弊、决定是否要赞同陆爸爸调职,其实是在翻看陆辰熙的记忆,找寻在时间回溯前是否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将陆辰熙的记忆又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后,玄渊确实又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在时间回溯之前,在上一世,陆爸爸确实也曾经面临过这调职前往W市的机遇。
只不过,当时陆辰熙并没有减肥成功,虽然成功考上了一中,但在人才辈出的一中只能算优秀,却绝没有玄渊表现出来的逆天,而且当时原主虽然胖了点,但勉勉强强也跟班上同学建立了不错的关系,没有再被排挤。
(其实这也可能是因为,上高中后他的同学们也都长大懂事了,就算不喜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
因为陆辰熙在一中生活得很好,贸然更换城市和学校,陆爸爸担心会给陆辰熙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当时是断然拒绝了公司的提拔,继续留在了S市,并没有选择调职前往W市。
甚至于对于这件事情,陆爸爸都没有详细的跟陆辰熙说过什么,只是轻描淡写的提及了一句,就怕让心性敏感的陆辰熙多想,觉得是因为他的原因连累到家里。
但这一次却是完全不同了,在中考后,玄渊暂时取代了陆辰熙生活,他替陆辰熙将体重减了下来,在班上自然不可能再被同学们排挤什么,虽然他还是只交了颜泽这一个朋友,但还是让陆爸爸和陆妈妈放心了不少。
而玄渊平日里的成绩和表现,更是让陆爸爸和陆妈妈欣慰,觉得就算在高一时转学搬去W市,周围环境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会对他照成太大的影响了,故而陆爸爸对于去W市主持分公司的机遇有所动心。
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玄渊不由沉吟了一下,陆家搬去W市这一点,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他无所谓同意或者不同意。事实上,在这件事情上,真正有资格作出决定的人应该是陆辰熙,而不是他。
说来也是,陆辰熙留下来的心愿也差不多都要实现了,而破宵剑也已经处于最后的淬炼状态中了,说来他好像也没有必要继续在留在这个世界,不如就把人生还给陆辰熙好了,让他自己去过他自己的生活。
对于是否要从S市搬去W市的决定,只有陆辰熙本人能够做出,玄渊无权干涉,更不能越俎代庖。而陆辰熙本人想要传达的谢意,想要表达的感情,都要由他自己亲口说出,如此他才不会留下遗憾,才最好。
“等这学期结束后,我再做出决定,可以吗?”玄渊很快大顶了注意,他凤眸微抬,这般询问道。
陆爸爸和陆妈妈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不是能够轻易做出决定的,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陆爸爸说道:“当然可以,你可以认真的好好想一想,再给我答案,总之不要以后后悔。”
陆妈妈温柔款款的笑着安慰了他几句:“小熙,你不要把这件事情想得太复杂,你若是不想去W市,那我们就不去算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好,重点是以你的意愿为主,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为此操心难过什么。”
玄渊微微点头,神情平静而从容,不见多少焦虑和慌乱,只是沉着的点了点头,很是淡然的说道:“我会认真考虑清楚的,你们放心吧。”反正最后做决定的也不是他来着,考虑的人也不是他。
在家里休息两天后,就到了放寒假前的返校日,这一日不仅是公布期末考试成绩的时间,而且也是发放奖状的时间。当然,对于这一点很多高中生已经不像小学时那么在意了。什么三好学生、阳光少年的,很多同学已经完全无感了。
“我爸妈要离婚了。”这一日玄渊刚刚到教室与颜泽碰面后,他一开口就宣布了这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只不过在说起这个事情时,颜泽的神情十分漠然,浑然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比起难过抑郁,他看上去好像还松了口气。
玄渊自然看出了他的态度,不由挑了挑眉,语气极是平静的问道:“你看上去好像还挺轻松的?难道你并不反对这件事情吗?还是说,你觉得这件事情于你而言很无所谓?”
颜泽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轻轻嗯了一声后,态度很是寻常平静的说道:“他们离了也好成天吵吵嚷嚷搅和得大家都没有亲近,分开了未必不是好事,我也懒得去管他们这些破事。”
玄渊唔了一声,垂下了纤长浓密的睫羽,长而黑、浓而密的睫羽像是小扇子一样垂了下来,遮住了他的眼帘,一时间竟让人难以看清楚他眼中的神色,他沉默着,显得有点莫测高深。
颜泽并没有注意到玄渊不同以往的沉默,因为平日里陆辰熙话也很少,只有偶尔逗弄他的时候才会多说几句话,寻常时间他都是很沉默的。而且此时颜泽正处于一种难得的放松之中,没有察觉到玄渊的些许异常。
说实话,从颜泽懂事开始,他就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颜父和颜母离婚。他觉得他们两个人像那样强行纠缠在一起实在是太难看了,也完全没有意义纯粹就是折腾以及互相恶心彼此。如今要离婚了,那多好啊,反正他从来就没有家,他们离了,房子里还安静些。
“颜泽。”玄渊突然开口喊了一声颜泽的名字,他不由疑惑的转头看了过来,带着几分不解和好奇,“怎么了,有什么事?”颜泽心情不错,问这句话时还是淡淡笑着的。
“我们家要离开S市搬去W市了,过完年后就搬。”没有任何铺垫和前奏,玄渊非常直接的说道,“因为父亲公司调职的原因,我们要搬去W市了,我也会转学离开。”
颜泽脸上挂着的淡淡笑意当下直接消失了,他愣愣的看着玄渊,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竟是变得暗哑起来,带着几分茫然和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终于是抬起眼帘看了颜泽一眼,玄渊神情平淡却郑重,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微粉的薄唇轻轻勾了勾,唇角的笑意淡漠极了,他语气无波的认真道:“颜泽,我要离开这里了。”
黑眸中蕴着的神情极是深邃,但却十分平静,并没有太多因分别而生的难过,他只是说道:“可能要说再见了,颜泽,不管如何,很高兴认识你,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以后也一定会鹏程万里、前程远大。”
颜泽怔怔呆在原地,觉得自己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他只看到陆辰熙对他露出一个轻浅而柔和的微笑来,声音微微压低,嗓音清透带着低沉的说道:“再见,颜泽。”
这一刻,颜泽几乎以为这是永远的诀别,而他们将不会再有再见之日。
然而颜泽不知道的是,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他们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