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朕这个主意怎么样?”宁成帝笑吟吟的看着玄渊,眉宇间带着一分自信,清俊的眉眼如水墨画般清逸优雅。
玄渊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上挑的眼中似是沉淀着些许讥讽和嫌弃,他上下打量了宁成帝一眼,徐徐吐出一口气,嗓音清冽,语气淡淡:“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主意?”
他轻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嘲讽,微冷的目光在宁成帝头上盘旋梭巡了一圈,似乎在怀疑宁成帝肩膀上顶着的这个不是头,而是一个球。
宁成帝微一颔首,满脸郑重,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是的,这是最合乎情理的发展不是吗?朕总不可能一边封你做国师,一边将许清恬贬斥并且禁足吧?那不是自相矛盾?”
“还要在意这个?”玄渊微扬长眉,神情微带一份惊异,他扫了宁成帝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宁成帝看出了不屑和轻蔑的意味,“你不是帝王吗?”
宁成帝很快理解了玄渊的意思,不由黑了脸:“帝王也不代表随心所欲。”顿了顿,他终于说了实话,“好吧,朕知道许家的事情不算什么,但是朕可不愿意被人误会什么。”
玄渊侧眸扫了他一眼,不清楚宁成帝说的误会是什么,但也无意去了解,他用一块柔软的皮子轻轻的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动作细致而又温柔,仔细而又认真,已经将宁成帝忘到了脑后一般。
虽然玄渊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已经身体力行的表达出了拒绝的意思,这让宁成帝眉宇间染上几分讪讪,不由恹恹道:“这主意不好吗?朕真的觉得可行。”
头也不抬的继续擦拭着剑鞘,玄渊嗓音清冽,语气淡漠:“对你也许是件好事,但对我而言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要不,你试着去穿一穿宫装襦裙,看是不是觉得高兴。”
宁成帝脸上的讪讪之色更甚,他也知道,在明知道许清宁是男子却还要他穿女子宫装的事情是有些太过分,但是这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啊。
许清宁以嘉妃的身份陪他出席宴会,在被刺杀时英勇护驾“而亡”,然后他追封嘉妃,把真正的许清恬塞进冷宫里好好招呼,再施恩于许家,将许清宁封为国师。
这个计划和布置叫宁成帝看来,虽然非常粗糙,但是却能很好的打消其他人无谓的猜测——宁成帝真的不想被人怀疑是好南风的,丢脸或者膈应倒是其次,他主要是怕下次选秀会有人提议送男子入宫。
真的,他并不想再经历一次“千娇百媚的妃子掀开裙子却有xx”这样的阴影噩梦,他很怕再来一次他就会对妃子产生心理性阴影,日后直接皈依我佛了。
宁成帝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再尝试一番说服玄渊,首先,他诱之以利:“你以嘉妃的身份救驾而‘亡’,朕才好以此作为借口施恩许家啊!”
玄渊头也不抬,随口道:“只要你不灭了许家满门,随你折腾。”顿了顿,他微抬起头,朝宁成帝露出一抹平板的微笑来,“如果陛下真的要对许家下手,我不保证我会袖手旁观。”
宁成帝:“说好的忠君爱国,忠于朕呢?”
玄渊莫名其妙的看了宁成帝一眼,神情冷淡,言辞如刀般锋利:“谁跟你说好了,我之前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真以为他是全心全意的忠君啊?要不要这么傻白甜?
一计不成,宁成帝又生一计,这一次他打算晓之以理:“讲道理,你也不是第一次穿女装了,何必这么抗拒?凡事有一便有二,一回生二回熟嘛!”
玄渊轻哼一声,唇角微卷露出一丝冷笑来:“要不要让我给你开个先河,你也来一回生二回熟?”
宁成帝败退,却不死心,又试图动之以情:“爱卿啊,你看你许家犯了这样欺君的大罪,朕都没有怪责什么,难道你不应该感激万分,并回报朕的宽容吗?”
玄渊微微一笑,十动然拒:“并没有。”抬眸轻飘飘的扫了宁成帝一眼,玄渊淡淡笑道,“你应该知道,在这之前的一个月里,我有无数个机会能对你下手,可我也没动手,不是吗?”
所以,到底是谁要感激谁,还真的说不清呢。
宁成帝颇觉无奈,是真的想不出说服的办法来,最后他索性耍起了无奈:“就这样说定了,朕到时候直接下旨!你要是不想违抗旨意,你就这么做吧。”
说完这句话,宁成帝完全没有在倚梅轩继续停留的意思,脚下生风的离开了正堂,直接穿过梅林间的小路往殿门外走去,背景如风,一瞬间就刮了出去,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走到倚梅轩门口时,宁成帝就看到两个宫女神情难看的站在门口,一个手中还提着一个膳盒,另一个膝盖上沾了些灰土,很明显刚刚跪过。
两个宫女脸上都带着惧怕惊惶之色,很想进入宫殿中,却被满脸微笑的李德忠拦了下来,不得入内。她们不敢跟李德忠顶撞,但神情之中的焦虑是掩不去的。
“陛下!”李德忠第一个见到宁成帝出来,连忙越过白芷和紫苏迎了上来,满脸顺服的躬身行礼,在一甩拂尘后安静的跟到了宁成帝身后。
宁成帝扫了眼两个宫女,目光无波,却突然落到了白芷提着的膳盒上,他微微皱眉,冷哼一声:“现在这个时辰了,才去把膳食提回来?”
白芷身形微微颤抖着低下头,不敢说话,也不敢辩解什么。事实上头现在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满脑子都是在疑问,为什么宁成帝在这里?为什么宁成帝又驾临倚梅轩了?
难道是宁成帝终于反应过来打算惩处许家了?所以她们还是没有逃过一劫吗?白芷身体不断抖动着,难以自控。
李德忠上前一步,甩了甩拂尘,打算给白芷她们卖个好,主动为她们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御膳房的膳食是按分位来做的,许主子的膳食……怕是被拖后了,白芷姑娘已经是尽力了。”
宁成帝皱了皱眉,看了眼白芷手中简朴的膳盒,虽然没仔细看过,但是也知道里面摆放的膳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是残羹冷炙,就是些已经发馊变质的食物。
冷哼一声,宁成帝吩咐道:“李德忠,你亲自去御膳房,朕倒是想知道,这些奴才有多么胆大!”
“传朕的旨意,即日起晋许更衣为侧一品嘉妃!”宁成帝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似是在震慑藏在暗处那些捧高踩低的人,“着殿中省立刻准备嘉妃的册封大礼,并且将钟粹宫整理出来,候着嘉妃搬进去。”
李德忠狠狠的愣了一下,难得的失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是,陛下,奴才立刻就将旨意传遍后宫。”在宁成帝颇含深意的注视下,李德忠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道,“奴才马上就去御膳房。”
宁成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乘上御撵回宸正宫了。
在嘉修容突然被贬为最末等的更衣后,这件事情是在后宫中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其实主要是各位娘娘们的幸灾乐祸和心中暗恨,醋海翻波、酸味扑鼻,是最能形容此时的后宫的。
他们幸灾乐祸的是宠冠后宫的嘉修容失宠,暗恨的却是许更衣失宠了,她们也争夺不到陛下的宠爱。陛下简直就像是被迷惑了一般,压根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了。
不过这些妃子们根本没有幸灾乐祸多长时间,当宁成帝在将许更衣禁足后第一次踏足倚梅轩后,没过多久就有一道旨意传遍整个后宫——
被贬为最末等更衣的那个狐媚子,被陛下重新加封为侧一品嘉妃!
直接从末九等的更衣直接晋封为侧一品的妃,这加封的速度就跟坐火箭一样。好吧,她们也知道,在贬为更衣之前她已经是三品修容了。
但是这能这么算吗?入宫一个多月就爬上妃位也就算了,陛下你这一下升,一下贬,一下又再升起来,是个什么操作?逗人玩的吗?是觉得这样好玩有意思吗?
她们还来不及幸灾乐祸,就再次掉进了酸味扑鼻的醋海之中,真的是百般情绪在心头,却如一口老血一般喷不出来,只是梗在心头让她们憋屈不已。
后宫中众位妃嫔是觉得一口老血上不来堵在心口,而之前在倚梅轩伺候,却在嘉妃被贬为许更衣时忙不迭的托了关系出了倚梅轩,不肯留在这在她们眼中在没有前途的宫殿中。
可如今她们却是后悔死了,说好的再无出路呢?被贬为更衣后没几天就被晋封为嘉妃是个什么鬼?这就成一宫主殿了?早知道她们多熬几天,不就成了宫中主位的下人了?
后宫中日子难熬,不仅仅是妃嫔要想方设法的讨陛下的好才能在后宫过好日子,就连后宫中的奴才们也要想方设法的往上爬,跟更厉害的主子,讨主子欢心,如此才能上位。
否则在后宫中,如果没有靠山也毫无地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触犯了上位者而葬送了性命,生命根本没有任何保障,前路随时都是茫然的。
可惜这些人自己生生的错过了青云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