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经过的那辆马车,载的是哪位新入宫的妃嫔?”荷花池边的凉亭中,原本正品茶赏荷的清俊威严男子将手中已凉的清茶搁在石桌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面前那一片翠绿连天的荷塘之上,语气漫不经心的问道。
无声侍立在这身着帝王常服的清俊男子身后的太监总管李德忠躬身语气恭谨不带一丝迟疑的回答道:“回陛下的话,之前马车驶过的乃是被分封到宝庆宫的许小媛,父亲是户部尚书,因品级,她与另外两位小仪和小娣皆是今日进宫。”
今年是宁成帝登基后第一次大选,入宫的秀女数量不少,且因为初封位分高低分别安排了不同的宫殿、不同的入宫时间。每个新封的妃嫔何时入宫,什么章程,都是有礼可循,不可随意轻废的。
像许清恬,只是从六品小媛,所以许清宁代替她入宫时,只能带着两个丫鬟被一辆马车直接接入宫中,随身能带的行礼不超过两个箱子。甚至这一日入宫的并非他一人,还有另两位从六品的小仪和小娣。
而其他初始封位较高的妃嫔,不仅能被堂堂正正的接入宫中,而且还能带上数量不少的嫁妆和随身丫鬟,甚至是入宫之日是特地挑选,除她之外再无旁人,真正的算得上是风光无限,虽还是入宫为妃,但到底体面不同。
许清恬容色出色,选秀时得了宁成帝的青眼,故而被选中,但许家家世一般,不算太过出色,所以初初只被封了从六品小媛,距离从四品的中位嫔妃仍有一段距离。
“哦,原来是她。”宁成帝微一挑眉,似是记起了当初选秀时的事情,便微一点头,唇畔也现出一抹笑意来,他淡声吩咐道,“今日便召她侍寝吧。”
回想起刚刚惊鸿一瞥所看到的美人风流,宁成帝眼中再次浮现出惊艳来。之前那一幕,已经深深的铭刻进了他心中,烙印在他心底,给他带来不少悸动。
在微风吹拂中,天青色的车帘被葱白修长的纤手轻轻撩开,初夏明亮而璀璨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射在那张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的面容上,雪肤花貌,昳丽无双,美得惊心动魄,那美丽是那样的霸道,让人无法抵抗,也让他心头忍不住一动。
虽然美人风姿动人,让他心动,但宁成帝却是位勤政的帝王,此时下了朝会在这荷花池旁饮茶赏荷片刻已是难得的休憩,他不打算此时就去见让他心动的美人,也不打算因为其他事情打乱自己的计划。
将微冷的茶盏丢开,宁成帝站了起来,负手踱步出了凉亭,他沿着凉亭外横跨在池塘上的石栏行了片刻,最后轻舒一口气,在初夏晴朗气清的天气中淡声道:“摆驾,去御书房。”
及至今日,宁成帝已经登基一载有余,因他登基是顺应先帝旨意,并无波澜。兼之他手段超绝,雄才大略,如今朝堂初定、人心稳固,算是坐稳了这皇位,但宁成帝依旧每日勤恳的处理政事,不曾有一丝倦怠放松。
“是,陛下。”李德忠躬身回答道,帝王乘坐的御辇已经停在荷塘之外静候着。作为宁成帝贴身伺候的太监总管,在察言观色这一点上,李德忠已经是做到极致了,早在宁成帝开口之前便做下了安排。
上了辇舆后,宁成帝阖上眼眸,闭目休憩,清俊的眉眼间此时一片放松宁静,那些忧心与肃穆竟好似散去了一般,只是不知他是为难得的休憩而放松,还是为那惊鸿一瞥的美人风情了。
而这边,载着玄渊等人的马车在后宫中行驶了盏茶功夫后,终于到了目的地宝庆宫。宝庆宫乃是宫中主位宫殿之一,位于东六宫,距离宁成帝的寝宫宸宇宫不远,是一处地理位置非常不错的宫殿,如此也可看出贤妃在宫中地位如何了。
下了马车后,玄渊及许家带来的两个丫鬟就在宫中的一名太监的指引下来到宝庆宫偏殿,自有那些粗使太监帮着将他们带进宫来的两个箱子搬进偏殿,等着之后宫女们归置。
还算宽阔的偏殿正堂中,玄渊神情清冷淡漠的坐于上首,手中端着一盏清茶,在氤氲的茶香中,他目光漠然如视无物的落在殿中侍立的宫女太监身上。
除了许清宁带进来的两个丫鬟,作为从六品的妃嫔,这处偏殿还被分了四个小太监和两个宫女,至于院子里的粗使太监,不算在各宫的配置上,让他们干点粗活是可以,但真要用他们,却很难。
从许府中跟进宫来的白芷目光微带忧虑的偷瞄了二少爷一眼,有些担心他不知道在此时还如何弹压这些宫中之人,虽然二少爷不是嫡长子,没有接受家族嫡长子的教养,但他毕竟是位少爷,不是后院里的姑娘!
这种闺阁之事,只怕少爷根本就不清楚。白芷先是心中焦急,接着想到了什么,又叹息一声,也罢,二少爷本来就是暂代小姐入宫,只等小姐被找回来就会将他们重新换回来,在小姐找回来之前,少爷在宫中低调些反而更好。
弹压不了这些太监宫女也无妨,左不过将他们打发在室外,不让他们处理机密之事便是了。反正也不指望用这些人,收服不收服这些人并不重要。
白芷想通这一点,也不忧愁少爷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收服这些宫女太监的事情了,反而屈膝行了一礼,既是提醒又是商量一般的说道:“少……小姐,不,主子,如今您已经进宫了,亣这宝庆宫偏殿,是否要去拜见主位贤妃娘娘?”
按理说来,新入宫的妃嫔自然要去拜见主位,只是白芷心里其实是不赞同少爷去见贤妃娘娘的,她恨不得少爷打从现在起就窝在偏殿中不出门了,而宫中的人也最好忘了他们一行人。
但越是要低调谨慎,就越是不能做出有违宫规的事情,否则你以为你是低调做人,其实早已经违反了宫中的规定,不知道引来了多少人的关注,这反而是弄巧成拙,反而不妙。
“哦?”坐在上首的玄渊搁下手中茶盏,雅致的瓷器在搁在木桌上时发出一身清脆声响,微挑如黛长眉,潋滟星眸中暗芒流转,逸出一分冷冽来,玄渊拖长语调,“要我去拜见——她?”
他瞧着并未动怒,语气也是淡漠平静的,但却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和凝滞感,让白芷讷讷不敢多言,急忙低下了头去,心中暗叹少爷到底是少爷,一身威势哪里是小姐能比拟的,唉,以少爷这样的性子,只怕很难遮掩过去啊。
玄渊真的没有生气,只是有那么些许的惊讶和不屑,贤妃算是个什么角色,还值当他去拜见?这个世界的任务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玄渊并没有真的很想实现原主的心愿,这任务完成的代价,他也不是承担不起。
只是原主确实是被带累,颇为无辜,玄渊对其并无恶意,若是可以,顺手替他完成心愿也不无不可——但这绝不代表玄渊要为了完成原主的心愿,完成这个任务而委曲求全什么,让他去拜见贤妃?她有这个资格当得起么?
眸光淡淡的扫了白芷一眼,玄渊径直吩咐道:“你与紫苏将这里收拾妥当了,这偏殿里的大小事情便由你们负责了。”说完这话,玄渊就直接起身入了内室,做了一回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
其实要完成原主的任务实在是很简单,只要能解决宁成帝,自然许家不会因为这欺君之罪而付出太大的代价。而要解决宁成帝,对玄渊而言更是容易,一个幻术便也罢了。
但玄渊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完成这个任务,当然他也不是要折腾什么,只不过想搞点事,让许清恬还有许母尝到苦楚、付出代价罢了。可别以为坑的是亲儿子、亲哥哥,是血脉相连的人就不用付出代价,就能理所当然的得到好处,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玄渊会保下许家,但许清恬和许母却别想沾了原主的光获得幸福,原主付出了魂飞魄散的代价,总得让他处处觉得顺遂才行。
许清恬不是逃婚么?他偏要她在江湖中无路可走,只能自己灰溜溜的回来,而且许府再无她的位置,让她失去所有依仗,看她是不是还那么勇敢;许母不是疼爱女儿不愿上报她病逝非要带她回来让她入宫么,那就让她与她的好女儿好好相处吧。
玄渊入了内殿后,白芷和紫苏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终二人道:“我们先把带进宫的东西归置好,再去回禀贤妃娘娘吧。”虽然有拖延的意味,但她们也实在是没什么好法子,少爷不愿意去拜见贤妃娘娘,她们做丫鬟的还能勉强不成?
不管白芷和紫苏如何焦虑,她们都没有泄露出来半分让分到这处偏殿的其他宫人们知晓。她们刚归置好偏殿中的摆设和带进宫的行礼,正头疼怎么回禀贤妃娘娘呢,却有一股太监前来宣旨,说是陛下今晚点了她们主子许小媛侍寝。
白芷和紫苏俱是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