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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师宁远的身体也没好到哪里去,本就是身受蛊毒,才解毒时就强行催发功力,对自身的损伤便是剧增的,这点毛病妖灵等习武人看得通透,他自己自然也清楚,去了隔壁与其说方便处理自家这边的事务,不如说也是更好得养伤。
“你还真不怕死,就你现在这身子骨也敢凑到许相身边,不怕走火入魔啊!”隐士高人虽说敬重许青珂,可后者不论男女都是能蛊惑苍生的妖孽,平常人看几眼都面红耳赤气血沸腾,遑论她如今病重娇弱更甚往昔,更具女子美态,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跟她共处一室需要多大的克制力。
保不准就是精尽人亡。
也就这厮还厚颜无耻得想赖在那屋里......
“死在她怀里,我心满意足。”师宁远幽幽叹息,虔诚无比。
隐士高人摸了下胃,起身走了。
等师宁远把起身气色调理得不那么憔悴而显得小白脸了,他才跟妖灵等人会面。
这一次,主要是谈一谈善后。
善后也便是收尸。
让人所有人忧虑的是并未找到那个人的尸身。
“如果不是在这边,那就肯定在对面——当时雪崩太大,山脉断后撕裂出了一条寒江,没有渡船,必须绕过寒江才能去对岸搜寻,至少需要十几日。”妖灵当时在山顶另外半壁,险死还生时也最直观见到了雪崩的趋势。
那个人不死,始终难以心安。
师宁远思量着,忽问:“也没找到棺椁的痕迹?”
众人一愣,摇头,棺椁比人更明显,没道理找不到。
要么就是埋得太深了——终究是偌大的雪崩,不是人力在短时间内可以寻透的,所以他们有三分侥幸心理,期盼那人死绝,又有七分怕他没死后卷土重来。
“可遇上暗部的人?”
“遇上了,交手过几次,他们似乎也在找人。”
鹰眼撸着猫肚子,想了下,“这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至少证明那人没有回归。
但问题也来了,对方人多势众,虽说他们这边也未必怕了对方,可因许青珂状况还有些不定,他们多少有几分顾忌,怕对方狗急跳墙,最后影响了许青珂。
“盯着他们。”师宁远虽对弗阮忌惮,也恨不得杀之后快,可跟许青珂的安危相比,什么都只是尘埃云烟而已。
其余人也是这么想的,有了取舍后,做事也就稳妥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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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门拉开,师宁远端着汤药进屋,汤药分两种,一种是医疗伤势的,一种是当做进食提供身体所需的。
不过他进屋的时候,发现许青珂已经再次醒了,只是靠着软垫侧眸看着窗外飘雪。
常人最怕通风染寒气,但高深的医者才知道适当的通风反而有利于恢复,否则病气都困在屋子里,更易加重病情。
外面白茫雪黛,一袭白绸单衣流丝素裹,眉眼微殇似睡非睡,似烟雨空灵,又似苍雪清凉。
闻声回头看他的时候,眸色又变得轻柔。
师宁远忽觉得她这拿这一眼看任何人,哪怕那人未必爱她,却也是愿意为她去死的。
师宁远上前,将汤药放在旁边的小矮几上,伸手去摸她额头,“烧退了,可还哪里不舒服?”
一开口就是医生的口吻,可哪个医生敢这么自然而然去摸她的额头。
“嗯,不觉得难受了,你吃过了?”许青珂病弱的时候冷清不减,但少了平日骨子里纠缠的疏离。
“吃了,吃饱了才能喂你。”很寻常的一句话,总觉得被这人说得暧昧几分,许青珂掂量着自己还是病体,暗道这厮总不会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吧,于是全当没听懂其中的暧色。
师宁远这么说着,但见许青珂自己伸出手去拿碗筷,又把放着汤药的矮几挪开了,挪到她够不到的地方。
许青珂一愣,抬眼看他,眼里有几分疑惑。
“你病重,应该十分虚弱,自拿不住碗筷,需要你面前这位翩翩美男子亲自喂你,你可晓得?”
他深情款款又特别严肃,许青珂默了下,伸出手的手很自如得收回,且薄唇温凉,“我本不晓得的,但既医师你说了,那自是对的。”
师宁远一怔,喜上眉梢,“你...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怪我逼你哦~”
“嗯,自是我说的。”许青珂觉得此人有时候就像金元宝,长不大的孩子似的,逗着也挺好玩。
不够她眉目温柔得逗他,顺着他,却不知几勺药后,他问她:“苦么?”
“不苦的。”
“真的?”
“嗯”许青珂本就是不喜欢诉苦的人,因而这么回答,却不知....他倾身上来,稳稳得含住了她的唇,唇舌舔吸,在她错愕又来不及退的时候尝尽了味道,然后自然后退端坐着,继续勺着汤药,一本正经:“本医师尝了下,果然不苦,还略甜。”
甜.....许青珂当即面上飞红霞,又似笑非笑睨着他。
“这药是喝体虚的吧,你也需要么?”
这话简直诛心,师宁远身体僵了下,盯着这人清雅又惑人的唇,从唇到她的眉眼,清妩得勾人,又有正经得不行的端庄。
仿佛他在她面前就只能是妖邪——邪心旺盛想要吃她的妖邪。
“我身体虚不虚,小许许你心里没数么?”师宁远给她喂着药,一勺一勺的,越来越近,直到贴了她的脸颊,轻声细语:“那晚你可哭了?”
那晚,那晚....许青珂压着脑海里浮起的魔障,偏过脸,轻轻说:“离别愁绪而已。”
可不是因....那事儿哭的。
师宁远瞧她这般自然,心中有气,也就越发邪气起来,唇吻着她的小耳朵,一边吻着一边低语:“是么,你说的,我便信,更坚信小许许你的身子可比我还要康健得多....都能把我压在身下不能动了呢。”
顿了下,他补充一句,“只有你能动。”
只有你能动,简直....剑矛直指那一夜最癫狂人心的云雨。
许青珂心头发颤,虚得不行,但自知自己不能退,否则还不知要被这人如何嘲笑,便默了下。
她这一沉默,师宁远以为这人害羞或者无言以对的,然而....
“看来上师阁下对此道是欢喜的。”许青珂神情微妙,这一点点微妙,任何男人都懂。
体虚,不能动,男子不该不欢喜么?
她当男人那会,可是被许多人嘲笑狠了.....
“倒不是,我并不欢喜此道。”师宁远总算憋到了大招,“我是欢喜你啊,小许许。”
“你在上,还是在下....我都欢喜。”
许青珂:“.....”
不该跟此人就此事论调的,总归是她吃亏,因此人浑不要脸起来,端是凭着眼神就能把她吞吃入腹的。
何况....他还动手了。
当师宁远的手摸到了她的腰肢,将她放低了身子.....
“我身体还没好。”她不得不提醒他。
他笑了,“我也只是让你吃喝完了好好安睡....莫不是...莫不是小许还想着其他事儿?”
不等许青珂反驳,他便补充:“可是不巧,我的伤也还没好呢,小许且安心再等几天可好。”
什么叫厚颜无耻呢?大概就如此。
许青珂躺在柔软的塌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薄薄的唇轻抿了下,舒出一口轻气。
“为相爷久了,素来只有别人等我的份,可不愿等别人,是以....你可以走了。”
“.......”
这是威胁么?师宁远多想现在就把她按在塌上这样那样,就如那一夜气急了她,把她死死折腾,可现在不敢了。
她也知道他不敢,因此有恃无恐,像只清冷高贵又娇媚的猫儿。
一口气噎着,他目光灼灼,“男人么,憋得住,等得起,就怕你那一天你受不住。”
憋越久,等越久,到时候她自晓得什么叫来日方长。
师宁远甩下威胁走了,许青珂这才轻抚了下脸颊,咬了唇,那事儿...她可是真的不愿再承受了。
失了魂一般难以控制情感跟身体。
这世间人怎那么喜欢呢....
许青珂如此想着,却在半昏半睡间看到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了,她忍不住想——那个人如今又如何了。
可是埋尸深雪以下,还是如他们一样逃出生天。
若是后者....
许青珂忽想起那日落光苟延残喘中对她说的话。
“寂罗若是杀不死他,就是天注定,注定....注定你还要与他纠缠,或许是命,可我不知什么才是命。”
“染衣....染衣为他而死,死时说她或许是为他而生的,所以死了也是得了圆满,让我不要挂怀....”
“可怎又会让我见了你...将来,也终究让他见了你。”
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让她想不透又隐隐恐惧的。
他瞒着的,不肯说的,又用幽深无奈的目光深深看着她的.....
许青珂闭上眼,脑子里不禁闪过一寸寸光阴,那是绝望、黑暗充满血腥味的,可又总伴随着明朗的檀香跟磊落的阳光,那人坐在那儿,喝着茶,谈着曲儿,一边漫不经心教她读书写字谋略。
偶尔,她会见到墙壁上挂着的那幅肖像,没有脸庞的女子。
入了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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