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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笙挂怀许青珂,却也不忧虑,因知道她已经脱困,不过既已经脱困,那就该一封家书回去了。
“秦姑娘前几天脱困未曾写家书,怎的今日....”鹰眼好奇。
秦笙笔尖稳稳的,抬眸笑得婉约,“要等珂珂一起,对于我母亲而言,我一人平安不是平安啊,两人一起才算是真正的告安家书。”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动容,心想也就这样的姑娘才能跟公子成最密切的闺蜜吧。
“公子大概会去敦煌,秦姑娘,我们这一路也去敦煌,水陆两分,我们虽早动身,但想来没准跟他们一起,或者比他们还要慢上一两天才到敦煌。”
秦笙颔首,只暗暗期盼其中不要有什么变故才好。
算起来,秦笙作为一个牵制许青珂的棋子,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虽然说还可以牵制秦爵,但重点还是许青珂,于是她这一路算是安全的。
只有许青珂。
哪怕过了海域,各国州城水军也时有在意,毕竟拿捏了一个许青珂,就拿捏住了庞大的资本。
所以这一路围追堵截——毫无所得!
砰!齐惶一拳打在桌子上,“过了我们烨的边境水域,你们竟然一点察觉也没有!就让她这么过去了!”
属下人战战兢兢,却不敢反驳,只能在心里嘀咕,那也得看面对的是谁啊,就算师宁远中毒了,可一个许青珂的脑子就足够扫平他们所有人。
齐惶当然从这些下属的表情看出了他们所想,便是冷笑:“她再聪明,现在也暴露了。”
暴露什么?
暴露了她是一个女人!
水陆两行前往敦煌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风暴在诸国迅速传播开来。
重点不是秦川跟师宁远为许青珂一战,还牵扯了国师,而在于许某人自己本身。
一国之相,权倾朝野,竟是个女人!
诸国顿时沸沸扬扬,而蜀国内部更是震动!
滔天的震动!
真正拥护霍家或者别有居心想取而代之的人顿时借助这个机会煽风点火——一个女人,一个女人怎么能够掌握蜀国呢!必须毁了她!
举国多少男人为之愤怒。
尤是官僚者。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曾经无比恐惧的相爷竟是一个女人。
女人不是该在家里洗衣做饭相夫教子吗?取悦于男人,服务于家庭,你这般是要如何?
简直悖离宗法!
于此时,霍允延的机会来了,一个轻而易举就联合朝野反攻许青珂的机会。
他是犹豫的,但下面的附属之人不肯让他犹豫,直接煽动了局势。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偌大的宫廷,光影交错,外面的阳光,里面的阴霾,跪地的臣子,霍允延坐在王位上,想起那个人咫尺回眸间的冷淡,也想起她冷眼看他父王被烧死的无情。
她是危险的,对世间所有男人都是一个及其危险又充满诱惑性的魔源。
得之我幸,若不得,或不可得,那就会陨我命。
这次不反击,她会杀了他。
一开始,若无秦笙变故,她绝对会杀了他。
“许....青....珂...”或许霍家人骨子里就有一种自私,霍允延在瞬念迟疑中,灵魂好像被一下子拖进了深渊,笔尖一点。
诏书成!
“许青珂,我蜀之相也,男扮女装,悖离宗法,实在罪不可恕,现褫夺.....”
夺权降罪的诏书下达,连同谢临云等许青珂一手提拔起来的主要臣子也被牵连,眼看着整个蜀国权势就要翻盘,许多权贵都急于站位。
不必了。
也是那一日,长公主霍姣出面主掌宗室,以霍万谋杀先帝为名投递罪状给御史台,御史台连同刑部三司会省,确定霍万乃大罪之身,论其罪该诛连血脉,其子无继承权。
所以,霍允延的王位就是虚的。
朝堂势力分割,拥护霍允延的臣子大骂律法三司为虎作伥,已成许青珂傀儡。
政法相攻,朝堂混乱。
诸国关注,想乘混乱侵占蜀国,太子轩就是野心勃勃的一个,在蜀大乱时候,已经调兵遣将准备侵略蜀国。
而渊跟烨的大军也开始调动。
眼看着大势已成,陡然又传来消息——蜀国兵变了。
兵变了?许青珂的人?
“不是,是蜀的兵部跟左龙武大将,其中一大部分将军都是秦夜的下属.....他们拥护九皇子上位。”
秦夜?太子轩瞬间想到了渊国。
好快的手脚,早在蜀国埋下了种子,让他们都无法下手。
太子轩在渊卑躬屈膝,可不意味着他没有野心,但这种野心被更强大的势力拦截,他却缺乏与之一战的勇气,这也意味着....
“暂且停兵,看蜀到底能不能撑过这一关,如果跟渊硬碰硬。”
渔翁得利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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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就是个傻子,如何能担当王位,但掌握军队的人要的就是一个傻子当蜀的帝王。
秦夜留下的人马终于显现,军队连夜拔进邯炀,以势如破竹的姿态逼迫蜀王宫,宗室大骇,而霍允延等一挂人都已经被事先发难的龙武大将章绍开控制,宫内,九皇子懵懂无比得被许多人推出来.....
即将龙袍加身,他的手被一个身姿修长的宫女牵着,她垂眸看向矮不隆冬的幼稚孩童,眼中闪过诸多诡思。
是即将掌握蜀国权势的欢喜,还是一满当年宿愿的满足?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可走,要么把她的儿子推向君王位,要么.....
军队终于到达了蜀王宫前。
而境外的渊大军也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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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我们渊看来要轻而易举拿下整个蜀国了。”
渊群臣志得意满,没有许青珂的蜀国,其实什么也不是。
明森并无得意,只是眉头紧锁。
“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你们觉得若是许青珂一早就知道秦夜是我们的人,来渊之前会不会有安排?”
众人一愣,有人说:“秦笙出事,她也来不及吧。”
明森眯起眼,“当时来不及,就怕在当时之前她就埋了线....纵观此人以往手段,可素来算无遗策啊。”
那不也还只是一个女人。
有人在心里嘀咕,这种思想根深蒂固,仿佛一知道那个人是女人之后,对方的厉害就降了一大截似的。
这是固本思想,扭不过来,因此明森也没多说,只是差人提防,也传信给蜀国的人....
当然,他自己也换了一身朝服前往宫廷请求觐见。
秦川当然知道蜀国的事情,会有顾忌?没有。
事实上,逼迫蜀本就是帝王大业必须的一环。
只是明森的来意....
“她当然有后手。”秦川神色凝重,将手里的密诏写好递出。
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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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手是什么?
当章绍开反水攻杀“同盟”,当禁军跟郑清河带领的防军从后方杀入,当谢临云以秦爵虎符调动邯炀周边州城的三方巡防营联军,当.....
霍允延没想到外面战火冲霄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后,进门来的人会是他。
“许念胥,寡人没想到是你来了....”
他曾想过是谢临云,或者谁谁谁,却没想到是宗室里面最闲云野鹤的一个人。
“寡人?这个字眼不适合你,她觉得你是,你才是,她想让你不是,那你就什么都不是。”
许念胥浑身浴血,提剑而来。
霍允延眯起眼冷笑:“霍家宗室都要被他杀光了,她想取而代之?还是扶持一个傀儡?”
“傀儡?有一个傀儡,无需她设计,无需她强行控制,自会为她打造一个庞大坚硬的后盾,这个人有一半的霍家血统,但厌恶霍家,不喜权贵,赞同她的所有政见,无限支持她的所有变法,并且,他在位一日,便无人能撼动她的身份。”
“谁?”霍允延思索,忽脸色一沉,盯着许念胥。
后者步子一顿,到了跟前,提起剑。
“我!”
剑起剑落。
而霍允延目光一闪,也拔出佩剑.....
谢临云带着人进殿的时候,看到许念胥手中无剑,那拔剑正插在霍允延的胸口。
他背对着他们,看着那个王位。
要上去吗?
不必。
他对那个位置并不渴望。
谢临云来了,说明外面已经被控制了,三司代表的是法律,反水的“内奸”章绍开跟郑清河以及秦爵代表的三大军部体系联手,代表的是军权。
至于政局.....传说身体不好养老的周厥捋着胡子拿着圣祖传下来的龙鞭进宫时。
尘埃大概已经落定了。
速度很快,闪电雷霆之速。
也是收网的速度。
“你若是王,大人便与你是一宗,有宗室王权之属,承一相之尊,自有参政资格,而她也会是蜀国最至高无上的摄政辅臣。”
谢临云想要的就是这个,她不屑要的,他却希望为她塑金身,让那些芸芸众生以骨子的奴性不敢冒犯她。
什么男扮女装,什么悖离宗法,什么.....
都只是云烟。
只有最至强的权利才有制造规矩的资格。
这是他们知道她是女子时唯一的想法——跟她原来计划的略有偏差,但给她的地位会更高。
不过许念胥闻言并没有直接应答,而是过了一会才说:“可能这种手段她也不屑,只是与其让她费心多走几步,不如我跳出来....其实我赚了的。”
得了她的势跟所有棋子设计扶摇直上,最终九五至尊。
这样....也挺好。
他摩挲了手上的滑腻鲜血,所谓的远游天下的潇洒,都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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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担心蜀的局势?”隐士高人还是忍不住问,最近在海域也知道一些陆上的军队调动,诸国纷乱局势将起,显然蜀国会成为烨之后的第二个内乱国家。
没想到许青珂一点都不着急。
“有什么可担心的,明森跟原齐半斤八两,原齐折损小许手中,秦夜那个人虽有将才,但去渊反而是他最大的败笔。”
“我看现在蜀才是真正的尘埃落定....”
师宁远是强大的,两三日就生龙活虎了,毕竟底子好,加上擅医药,现在正趴在栏杆上看风景,说着一边看向许青珂,眸中满是微光。
“那些对你有异心的,也对蜀有贼心的,一把抓出来要如何?等你回去后再处理?”师宁远觉得自己可以代劳,他也不想让小许沾染这些晦气。
许青珂也靠着栏杆,一只手抵着脸颊,有三分懒散,闻言很淡然。
“不用,蜀国不缺活人。”
所以死一些人也无所谓吗?
不,应该说,这些人都会死,而且属于许青珂在秦笙出事前已有谋划却还来不及实施的最后一环——在蜀国的最后一环,它之后,蜀国内部才是真正的王权更替,焕然一新。
隐士高人顿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