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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容太妃如其名好,端庄宽容,仪态风雅,看起来十分亲和,她见到许青珂,惊讶是惊讶的,但很快控住了妃嫔跟女眷们的躁动。
只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刚刚也被侧身看来的某位女相给惊住了。
画皮的美色在于一眼,画骨的气质才是岁月都忘不掉的隽永。
一眼万年也不外呼如此了。
“这位就是许大人吧,果然风姿无双。”端容太妃好像并不期待许青珂会对她行大礼,毕竟是相爷官秩,且是异国的,就更无须遵从他们渊这边的规矩。
从她这般举止言行,许青珂就知道这位太妃当年没有卷入渊宫闱内乱恐怕并不仅仅因为她是圣后涟漪的好友,自身也是有很大原因的。
太妃举止摆在这里,其余妃嫔也只能客客气气朝许青珂行礼。
许青珂回礼,但对这些妃嫔对她的打量目光不予置评。
“燕君兰,许相喜欢?”
许青珂看了一眼旁边宫人捧着的兰花,淡淡道:“燕山兰君,江川老翁,名气大,刚好认得。”
这是谦虚了。
妃嫔们跃跃欲试,想要跟许青珂过上几句,好探究对方的深浅——毕竟已经传言这人要入主后宫了,要么是不甘心,要么是想提前试探什么,毕竟她们的日子好过与否可未必全决定于君上身上。
王后若是心狠的,她们的日子必然悲惨。
可太妃还在呢....
太妃跟许青珂寥寥谈了两句,那边秦川的贴身内侍就来了,恭恭敬敬说君上安排他随身伺候许青珂,但凡有什么需要的,都让他着手安排。
这姿态显然是摆给妃嫔们看的。
许青珂到底也不是后宫妃嫔,身份本就特异,如今就挂着一遮羞布,可这布君王不扯下来,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君王的手段,可是朝前那些老狐狸都怕的。
许青珂走之前,恰好看到女眷中姿容最好的颜姝,步子顿了一下,或许是眼神太明显,其余妃嫔心中顿时起了期颐——之前颜姝可是最有可能问鼎后位的,结果冒出一个女扮男装的许青珂。
这两人难道不该斗起来?
许青珂朝颜姝颔首示意,算是打招呼,而颜姝略有些惊讶,但也微笑行礼。
这可让妃嫔们惊讶了。
这不对啊,怎瞧着这两人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其实两人正面接触也就一两回,但许青珂这人就有这样的本事——让人想要亲近。
许青珂走了,颜姝回神便对上众人复杂的目光。
难道女人跟女人就应该彼此厮杀么?
颜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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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宴如何热闹繁华,又牵动了前朝多少关系,许青珂也没多在意,只是在这一日后,秦川来找她的次数明显多了,往往下朝后就来,一待就待很久。
倒也不孟浪,起初是在她那儿看书,偶尔让她帮忙找书写字,或者磨墨,本来这种事儿许青珂都拒了。
因有些事儿不可开头,一开头了就没完没了。
可秦川说景萱已经到了敦煌,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为她放水了,至少给了景萱最大的稳妥。
许青珂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作为回报,也为了稳住秦川,她也只能顺着他一些。
秦川也知道尺寸,点到为止,但时间如水,哪怕相处再淡然,接触久了,有些东西也就慢慢增加了——秦川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
宫外流言四起,宫中的人对她也越来越尊敬,隐隐有些事情也会来问她,这本就是王后该定夺的事情,许青珂一一拒了,他们也不强求。
不过许青珂知道秦川是在做铺垫,接下来....就是如何让她入住后宫变得顺利成章吧。
许青珂知道秦川会来找她,但没想到反而会先遇上另一个人。
一个女人。
“我是卓娅,你就是许青珂么?”
花丛后面走出的女人嘴角含着笑,却比花还娇艳。
这个女人极美,不属于中原女子那含蓄清冷的美,张扬夺目,异域风情,眉梢都带着风情。
但在男人看来,这也是爽朗,草原女子独有的爽朗。
“我是阿戈拉的卓娅,早就想见见许相....不,现在应该叫许姑娘了。”
许青珂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有事?”
“都是君上的女人,多见见总没有坏处。”
卓娅显得大度,但这话被许青珂听到肯定会不喜吧。
假如她对君上有心,那就该膈应不喜了。
假如她对君上无心,那就更不愿入宫了。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怕就怕许青珂一直冷静。
“是没坏处,至少让我知道你们阿戈拉的处境不妙,否则也不至于让你这草原上的明珠入这高墙闭塞的宫闱。”
入宫在她嘴里是很倒霉的一件事儿。
卓娅一愣,又笑:“这世上的女子哪个不喜欢奢华优渥的生活,成为这个世上最强大君王的女人....”
许青珂倚着柱子,眸色清雅,“那你成了吗?”
“难道我看起来像是失败了?”卓娅微笑,“虽然你也是美人,但男人对美人素来是多多益善,难道还会拒我于门外?”
她缓缓踱步到许青珂没钱,此人也高,草原女子都高,跟许青珂照面了就是平视。
咄咄逼人。
近在咫尺。
“而且若非我成了渊王的女人,我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阿戈拉部落使团带铁矿协议来堰都了吧。”
“.....”
卓娅脸色一变,尴尬又羞恼,嘴唇蠕动了几下,但最终说:“许青珂果然不同凡响,好吧,就如你所说,我的确失败了,渊的王是一位正人君子,也不爱美色,不,我收回刚刚的话,至少他好你的美色,否则也不至于为你做这么多安排。”
那些“安排”所为什么人尽皆知,独独许青珂无视。
此时也冷淡,“你该走了。”。
卓娅眼眸流转,问:“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
“不能”
“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渊王?”
这个问题很直接突兀,许青珂微微皱眉,至少在藏在假山后面的人这边视角看来,能看到卓娅的后背,也能看到许青珂的皱眉。
然后就听到她说:“嗯,不喜欢。”
卓娅眯起眼,嘴唇动了动,说:“那许姑娘还真是糊涂啊。”
许青珂挑眉,两人对话也就这么结束了。卓娅走了,许青珂回屋子。
两人都不知道这附近站着的并不全是暗卫,而这些暗卫不敢传递这样的话,除非秦川亲耳听到。
谁也不敢看他的脸色,直到他自己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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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珂回屋坐下后,倒了杯茶,却在回味刚刚卓娅的唇语。
——彧掠王子上位,我投诚,替他传话。
——上师已经在安排,让你务必吃好喝好,秦川给你的好药别客气,尽管吃。
——等淮水消息。
这是卓娅前后三次看似无语尴尬的嘴唇蠕动给她传递的唇语信息,她们的见面不能太久,否则暗地里的那些暗卫会发现这并不是卓娅找她争风吃醋,而是给她传递消息。
哪怕卓娅故意背对他们也无用。
因此这样简短的唇语蕴含的消息必然是关键的。
其一,彧掠上位,也就是阿戈拉翻天了,但使团到渊,渊并没有特异的反应,说明彧掠掌权的消息还未扩散,使团是彧掠的人,也很可能彧掠跟师宁远已经取得联系,至少他们本就是朋友,何况一个要救她,一个要救秦笙,联手是必要的。
其二,额...忽略吧。
其三,淮水么....
渊跟烨间隔水域,其中西北方向便是淮水。
这是何意?
许青珂思虑到了晚上也没琢磨出多少,但秦川却差人来带她去见人。
秦兮,还有张青等人。
许青珂惊愕,但传讯的人并不给其余信息,许青珂忖度几下,还是决定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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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并不住在宫中,事实上,他住在堰都郊区外。
落光也在这里。
国师或者碧海潮生阁主是多可怕的人,魁生再明白不过,可看到他亲自给那个老者端吃的,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不过从前年幼的浮屠不也是他一手养大的么,可事实如何?
魁生收了心中的惊疑,只乖乖在禀报:“阁主,白月溪醒了。”
弗阮也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专心看着落光吃饭,且在一边写字。
文字交流么?
魁生不敢言语,站在远一些的地方静静等着。
而落光看到纸上的字有些愣神。
那样子不像是不识字的,可又没有其他反应,直到弗阮将毛笔塞入他的手中,让他写。
笔尖在纸上停了好些时候,墨水湿透了纸张,弗阮也不急。
他知道这个人如果不是故意伪装,那就总能记起来的——他会让他记起来。
不过弗阮也起身了,魁生默默跟上,等过了拐角才说:“阁主,您让我们在他曾经在寺中待过的住处或者常去的地方搜查,但我们并未找到任何藏书或者其他可疑痕迹。”
弗阮并未惊讶,因为他也去看过。
这位哥哥啊....本来就不是一个平凡人物,怕是没失忆前是真正在避着他。
顿足,弗阮看着清澈溪流,忽问:“宫中如何?”
“她被君上拘在宫内,十分疼爱.....”
“疼爱?”弗阮嗤笑,指尖捻了一片叶子,淡淡道:“恐怕小手都摸不到....”
魁生接话,“可需要我们这边安排....”
弗阮回头看他,似笑非笑:“你想让她当上王后?不怕她报复你?要知道,若是他真成了秦川的女人,枕边风一吹,就是我都得亡命天涯。”
魁生低头,“只要是阁主的意志,属下不敢有任何其他怨言,不过阁主您也知道如此,为何还....”
“无聊。”
无聊?魁生错愕。
弗阮却不再多言,只看向远方,“她那边有秦川拘着,但那师宁远....可真是脱缰的野狼,咬起来也挺疼的。”
“他并未去敦煌,已经入渊。”
入渊了么?弗阮指尖一捻,树叶变成粉末。
还真是情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