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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秦川的命令跟明森的执行力,大藏寺内发生的事情倒没有传出去,起码蜀国那边是不知道的,就是渊民间也不知道前些时日名声鼎沸闻名诸国的许青珂是女子。
但!瞒不住一时,就算渊的人能瞒住,其余国的呢?
夜璃等人可是异国人,纵然现在处于渊的控制下无法传递消息,可一旦他们回国,这个消息绝对会传播出去。
“早晚会传出去的事情,君上为何会.....”明森跟几个官员谈及此事的时候,却没想到自己儿子会发言。
蔺明堂说:“大概是不想如此轻易毁了许相在蜀的根基跟名望,万一她还有其他安排呢,若恼了她.....”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需要这样?
左右他们的家庭家族都是以他们自己为核心的,男权至上,素来不曾要为女人考虑过这种事情。
“也是,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是如她这般的。”
骨子里再男权,也有点明辨强弱的能力,许青珂多厉害,听闻名声还可怀疑,亲眼见识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加上.....
国师的徒弟啊。
“下官瞧着国师若是跟许相是师徒关系,那她入我们渊且让蜀归属我们渊也是皆大欢喜。”
这些人当时只听到许青珂喊了一声师傅,其余她跟弗阮的正面对话却是不清楚的,因此也不知这两人有仇。
也有人排斥,辩驳说许青珂绑架秦兮公主,又一再联合师宁远等人,将来恐是祸患。
还有人说这些君上自有判断,且他们渊崛起的源头便是收纳五湖四海的能人,不管仇怨与否,若是化解怨恨再归纳己用,方显大国风范.....
明森瞥了这些官员一眼,暗暗说这群人想的也是蛮好的,可就怕许青珂跟国师的关系反而是促使前者对渊心怀芥蒂的最大原因。
而这样也必要逼着君上在她跟国师之间取舍。
第三天,秦川终于得到秦兮的消息,后者是公主,入渊后当即跟当地的军统取得了联系,得到了保护,如今正在往堰都赶来的路上。
如此,秦川跟百官才算心头落下一块大石头。
可以考虑回堰都了,礼部的人着手准备,秦川却知道还有一件事必要解决。
许青珂也知道。
于是第三日的时候,她终见到了一个人。
午后阳光惫懒,光芒柔软,许青珂午睡起来后便感觉到外面有人。
卧室外面便是书房,书房里有人在看书。
秦川?许青珂只透过帘子一瞥就知道不是.....看书的姿势不对。
也未等许青珂掀开被子起身,弗阮已经看过来了。
“醒了?睡得不是很好,又做噩梦了吧。”
弗阮的语调一向不紧不慢,步调也是如此,手里捏着一本书,闲散得走进来,看她脸色苍白,眼里似疲倦。
再美貌光鲜,灵魂深处的一些东西总归是掩不住的。
“我猜你梦到的不是你的生养父母,而是某个小男人....”
他嘴角含着笑,阳光洒落他脸上,白玉无瑕,仿若天人。
许青珂也没在意自己醒来的模样,只垂眸,淡淡道:“师傅把一切都看透了,不觉得没意思么?”
弗阮双手负背,书也放在了身后,不轻不重上下摇着,轻笑:“原来我的乖徒儿竟把她的师傅看成了一个目中无人的蠢人?”
他踱步来,到了床边,居高临下看她。
“我要是都看透了,你也活不到现在了。”
“人人都有弱点,我也有。”
坐在床上,被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但这个男人是最不可能对她起男女之心的。
他的心里要么藏着阴诡地狱,要么藏着无双天国。
许青珂忽说:“染衣。”
这人的弱点是染衣。
弗阮神色微顿,有片刻失神,他也纵容了这种失神,喃喃念:“染衣....是啊...我的妻....”
那深情近乎执念,也似魔障,许青珂甚至感觉到了几分痴狂的意味。
她不自禁皱眉。
这种状态的弗阮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是.....
“你知道大梦睡去,一觉醒来,却是一无所有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然不等许青珂回他,他却也一笑,“你自是晓得的,因你亲生经历过什么叫万念俱灰,什么叫生不如死。”
心中怨恨痛苦蔓延,许青珂抛开杂念,缓缓说:“在这世上,快乐可独享,痛苦却更需要人一起沉沦,师傅只是想让一个人跟您一起体会这种痛苦——看来,是徒儿把师傅看得太无所不能了。”
弗阮:“你或许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幼稚的报复,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非要选择你来跟我一同感受。”
最深刻感受到他的愤怒,他的杀念,他的残忍....
“自我醒来,死了的人那么多,独独你一个人活了下来。”
“你应该早已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要通过我找一个人。
许青珂当然知道,“因为在我年少时,他曾见过我,且在我父母面前批定过我的命格,因为这个,你认定我与他有所牵扯.....”
就为一个怀疑,就将她留到了现在,只能说他要找到这个人的执念有多深。
“你一向聪明,不如猜猜我找他是为了什么。”
他们这样好像不算仇敌似的,难道还是曾经的师徒?抑或是皆聪明绝顶的朋友?
许青珂并不愿费心去探索它的答案,因为没有意义。
“你既已查到他在大藏山,以你的手段,抓了所有人遍查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可你并没有,要么是因为断定如此也不能让对方露出马脚,要么就是此人于你并非仇敌,反有密切关系,你并不愿伤他。”
许青珂的猜测并不能让弗阮动容,他只说:“仅此而已?”
“碧海潮生阁,《江川河图》,我,秦川,师宁远,还是埋伏诸国的一系列手段,都不外乎只是你棋局,棋局一盘,目的有三。一,涿鹿天下一统帝国,是为大业。二,向诸国的王朝或者世家复仇,比如清河白氏,比如师氏,比如另外几个在短短几十年间不断快速陨落的隐秘氏族。三,你是在用这些人的血来逼一个人现身,因为每次灭门都不曾遮掩,似要昭告天下。”
“不过因为这第三点,可以断定此人必然仁慈善良,见不得苍生受苦,也意味着我之前的第一判断是错误的,若他仁慈,那你抓了这寺中僧人,大有可能逼出他,但你没有,说明是第二种,这个人是你的亲友,而你要找他,却还有更深的一层目的。”
弗阮依旧波澜不惊,“继续说。”
许青珂于是缓缓念出像是诗歌,又不像是....
“梦时有落光,醒来雪染衣。”
她的嗓子一向好听,若是缱绻念了什么,那必然是缠绵隽永的。
这里....又提到了染衣,却多了落光。
似终于将他们联系了起来。
弗阮深沉不定,面无表情,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有动容。
像是触动了什么。
“你看见了....也只有那一次了。”他竟已知道许青珂如何知道这句话的。
许青珂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养父母死后,我回到了碧海潮生,你欲教我如何在朝堂中争夺权势,但我当时走不出那道坎,或许你也明知我已对你起了疑心,所以将我投入笼中关禁闭,我却发了寒疾,于是,也是第一次,你将我带入药炉,你去找药,我当时却正好看见书桌上有你写好的字,便是这几个字。”
本来没有什么,直到多年后她从白月溪的口中听到染衣。
她才知道这句话里面蕴含了什么——至少是弗阮屠戮众生的根源。
“不是我写的,是她。”
“她喜欢养花草,喜欢写字,这句话里有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她的,一个是她哥哥的。”
但凡提起她,总是思念。
对于一个男人来讲,思念妻子终归是悲情的,因意味着已经分离。
或者....难再见。
许青珂不会去感同身受一个仇敌的思念痛苦,只会捕捉最有用的信息。
“落光,你一直在找的人,是你妻子的哥哥?”
“是,落光,他的名字.....他活下来了,但她不见了。”
弗阮弯下腰,盯着许青珂,一字一句:“我的妻不见了。”
冰凉凉的,怨恨入骨似的。
许青珂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对她影响力太大。
从骨子里....她是忌惮的。
弗阮恢复了冷静,眼神却深得空洞,“我睡了很久很久,醒来的时候她便不见了,一切也都化为飞灰.....我唯一拥有的美好,不管是房子,田地,花草,一切一切,都不见了。”
许青珂心念猛跳了好几下,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滑过,却又抓不住。
正要抓住的时候,弗阮忽然皱眉,目光浅淡得从许青珂微敞开的睡袍领口移开。
视线里也就没了那精致雪白的锁骨。
不管是养着当诱饵,还是纯粹养着玩儿,这孩子终归是长大了,也会招男人了。
不,还有女人。
弗阮往外看的时候,圆窗外却见院子里有人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那目光直勾勾盯着。
表情相当深沉复杂。
轻挑眉,弗阮转眸回来瞧着许青珂。
“我这才来跟你说了几句话,从前本十分信我的小子就跟饿虎似的要把我撕了似的。”
“为师给你选了这么一个乘龙快婿,你可欢喜?”
许青珂也看到了外面的秦川,秀俊的眉头压着。
“我若从了他,怕是师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弗阮失笑:“枕边风么?”
这种玩笑话没有意义,许青珂也懒得再开。
她沉默了,弗阮也转身了,踱步出去。
“换好衣服,你可以跟我走了。”
许青珂目光一闪。
要去找那位扫地僧了。
他果然还是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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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弗阮走出去,“君上来得挺早。”
掐准了他这徒儿午睡醒来的时间,也够上心的。
“国师比我想象来得晚。”秦川抬手作揖,算是对辅佐他登基的帝师尊重。
“无妨,肯跟我出去就行。”
秦川牙根顿时一紧,随便说了两句就走了。
走了没多远,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许青珂跟着弗阮出门,长袍翩翩,不见半点不情愿。
“君上,可需要我.....”秦夜总觉得这位国师很神秘。
“不必。”秦川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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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珂领着弗阮到了百草园,“之前便在这里遇见他。”
不过现在人不在。
弗阮转头看向许青珂,似笑非笑,“让我守株待兔?”
许青珂走进百草园,拿了纸笔,画出了那人的样貌,画的时候,她说:“他已经聋哑,不过既是你妻子的哥哥,应该认得你。”
“未必会认我。”弗阮淡淡说着,语气有些冷淡。
很奇怪的语气,既冷淡,却又对那人足够尊重。
也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染衣。
许青珂也不再说话,只将画像画好,弗阮看了一眼画像,忽然皱眉,逐渐得,脸色变得深沉。
从前还好,今日见着总有几分阴晴不定,许青珂如今是阶下囚,也不能触他霉头,就将纸笔原位放好.....
忽然,外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缓缓的,摩擦声似的,在这静谧无人的地方显得有几分阴森恐怖。
许青珂不动,但弗阮冷漠走出去,似在走廊跟对方碰上了。
许青珂有心看看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却先听到弗阮开口说:“她在哪里?”
都说是聋哑人,此人却还不信,仍旧执着问对方....
但结果很出人意料。
这个老者没回声,弗阮就喊了许青珂出来,声音有些压着。
等许青珂出来了....
老者看看她,似乎想了很久,也没什么反应,又看向弗阮,吱吱呀呀打着手势。
像是一个迷失糊涂的聋哑老人。
许青珂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不是因为对方聋哑或者认不得弗阮,而是他的外表看似八十多许,若是弗阮妻子的兄长,那么....
年龄差太多了。
或者说,她应该震惊于弗阮外表的年轻!
绝不只是十数年来容颜不老的一点特殊而已。
也非是什么武功心法可以造成的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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