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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娘子一边收拾衣物,一边忧虑,“公子,我瞧那渊王居心拨测,您可得小心再小心,大不了咱就是不下水。”
不下水么?
“再看吧,既来了,有些事情总避不过...”
许青珂放下茶杯的时候,原狼来了。
“鹰眼跟阿青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原狼上前,摇摇头,脸色有些凝重,用手语告诉许青珂:“还未,从阿青那边飞鹰传信回来后就切断了联系,说是怕被察觉,如今要么还埋伏在附近,便是已经动手了...”
至于有没有成功,还不好说。
“那你便带人出去给接应下。”许青珂如此吩咐,赵娘子眉梢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原狼却换了下手语。
“公子,您是不是想把我们用诸多借口一一派出去,以避开凶险?”
事实上,许青珂身边鲜少有蠢人,哪怕是无言的原狼其实也十分聪明。
但许青珂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想多了。”
然后就不再多言了,赵娘子跟原狼对视一眼,都无话可说,而原狼也只能乖乖奉命出去。
他走了后,许青珂定定看了会他的背影,拿了笔沾魔,写下了一行字,纸张折起交给赵娘子。
“这小子恐不会乖乖听话,真到了最坏的处境,按照这上面的做。”
赵娘子神色凝重,双手接过小纸塞入袖内暗袋。
“公子放心。”
许青珂淡淡一笑,眉宇间未见惊惶,反比从前更加沉静。
但她们心知肚明,风雨欲来。
“我等好一会了,走不走啊?”妖灵适时出现,仿佛就等着许青珂似的。
许青珂踱步出去,“又非是什么好事儿,明知凶险还赶着去,这些年怎越修越回去了?”
妖灵踱步,跟在她身边,撩拨着自己的妩媚长发,柔声细语:“妾身这不是对相爷您情根深种,难以自拔,想要跟您生死与共,火树银花.....”
鉴于妖灵的这般姿态,到了温泉庄之后,许青珂果断选择要跟她分开。
妖灵此时还在跟礼部的人讨价还价,“蔺大人,君上不是说相爷大人一人一个温泉池子嘛,妾身早已是相爷的人,自要随身侍奉左右,是吧,相爷?”
她柔情似水得看向某相爷。
某相爷:“不是。”然后对蔺明堂说:“此女患有癫痫,未免她发病冲撞他人,别让她进去。”
语气特别严肃,然后顾自跟赵娘子进去了。
蔺明堂:“....”
妖灵:“.....”
病娇了这么多年的人也好意思这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奇怪的是我自己都差点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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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藏寺正面悬着山体腰部过去的长廊山道走向山的背面,走廊山道很长,绕过了一侧,在葱葱郁郁见春的云海林海中安静坐落着,温泉庄子果然很大,分左右两边,因男尊女卑,女子的温泉庄子小一些,不过女子本来也少。
许青珂跟妖灵分开后,进了男子温泉庄,刚进去的时候是空旷的大厅,皆是上等红木打造。
已有礼部的人等着了,“相爷,我先带您去换衣间,请这边来。”
换衣间本该是公众的,但特殊人例外,身份越贵重,越不可能跟他人接触,何况是暴露隐私。
女子如此,男子也如此。
许青珂的换衣间是连着自己这个温泉池的,赵娘子在一旁帮许青珂拿出毛巾等物。
“公子您放心换,我在外面守着。”
许青珂颔首,她也想除却秦川外,应该也没什么人会有闯这里的兴致——师宁远那厮就算了,这人一般不走门,而喜翻墙。
而秦川之前既那么说了,那么也不至于出尔反尔。
“有人来,出声便可,不必强自拦着。”
许青珂对自己人好,赵娘子也承情,笑着点头。
赵娘子出去了,许青珂也不磨蹭,脱了衣服跟袜子,披上柔软的白绒丝袍。
换衣间外两扇门,一扇门连着外面,一扇门连着内侧温泉池,许青珂走出去后,果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子,但她留意到的是这个温泉池子有山石隔绝。
似乎出入就一个小门。
上面也是封顶的,并不露天,但留了一面朝着悬崖的落地窗子,敞开着,对着外面云海。
这格局让许青珂愣了一下,因她想到了从前有个人攀着悬崖峭壁上温泉池子,把她看了个彻底。
这种回忆委实让她心里不自在,扶了下额。
“怎老想到他....”心中苦笑,但褪下衣物后,将衣袍挂在屏风上,但指尖从左手袖口暗扣里取出了一样东西,随手一抛,入了水中,然后,右边袖口取出另一样东西,放入口中,吞下。
然后许青珂才缓缓入水,她不急,因两个人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二楼的老者,百草园前的扫地僧。
不是他就是他。(猜猜是什么意思。)
既两人已经出现,那么第三个人也一定会来找她。
一个女人。
心中有准备,许青珂也就安然等着了,泡了一会,水面下好像有一层暗影。
暗影缓缓浮上来,一个人头?
但并不恐怖,因是一个美貌无比的女人,未着寸缕,酮体性感妖娆,那张脸....若是仔细看的话,会觉得有三四分跟一个人相似。
跟她相似。
是白月溪。
“相爷大人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我会来找你。”白月溪笑着说,且缓缓走来。
这水也就到她的腰部。
或许白氏的女人都比较高,但又不显得高大,例如白星河也是身段纤长的,白月溪跟许青珂更是如此。
修长苗条,长腿细腰,那腰肢盈盈可握,若是往上....这世上所有男人恐怕都难以忽视。
“不,还是意外的。”
许青珂神色冷漠,“没想到你会这样出现。”
门只有一个,外面有赵娘子守着,悬崖一面也除非爬上来....
这人是从水里出来的。
“缩骨功,水下憋气功,白夫人比我想象的要多才多艺。”
水里来火里去算计来算计去的人,哪里会真把别人的夸奖当赞美。
白月溪妩媚一笑,“许相爷也比我想象的貌美。”
她的目光从许青珂的脸上滑到她的锁骨位置,但温泉水清澈,依稀也能看到下面的几分春光。
她的眸色渐渐暗沉起来,可又很快笑了起来。
“蜀探花郎,貌美胜嵇康,才能国士无双,谁能想到真的是一个女人呢。”
她眯起眼,笑得端庄又邪恶。
“而这个女人还是我的外甥女。”
“不知道那些把你送上神坛的男人们会作何感想。”
许青珂不紧张,反而问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我是被赶出了白氏,而且被除了名,但自小学会的东西总不会消失,何况这也是每一个白氏的女人都知道的。”
白月溪似乎在享受这温泉水,从容优雅,又有几分入骨的魅意,她看着许青珂,“但凡是白氏血脉的女子,身上总有一股香气,你母亲有,我有,你自然也有。”
“不需要任何线索观察,昨日我只看到你,到你身边闻到你的一点点香气,我就知道你是女孩子了,青珂....”
她像是一个正常的姨母亲昵疼爱着自己的外甥女一样。
声音喃喃,温柔无比。
她就在许青珂面前,只没到腰部的温泉水并不能遮掩上身的华丽,水流流淌,雪白清透。
丝毫不顾春光暴露在自己的外甥女眼前,以女人的直白来说,若是妖灵在这里,大概也只会用胸大娇挺来形容。
的确是让女人嫉妒的胸。
可许青珂从白月溪的眼里看到了嫉妒,对她的嫉妒。
白月溪手指落在许青珂的脸上,从她的脸颊滑到她的下巴,指尖轻勾了勾。
“我的好姐姐倒是很会取名字,把你生得也极好,一看就是能让男人魂牵梦萦的...”
“就如她一样。”
许青珂淡漠隔开她的手指,“你嫉妒了。”
手指一僵,白月溪却也承认,“是,嫉妒了,女人本就是嫉妒的源头....皮囊,才学等等,从小我就嫉妒你的母亲,恨她总压了我一头。”
“所以你就帮着外人谋害了她?”
许青珂仰面看她,眼里漆黑冷漠。“知道当年谋划成功,成功让我母亲惨死,也让家族灭族,自己终成了白氏最后一人,心里可舒坦?”
白月溪微笑:“如同你灭了蜀国那群蠢货一样,你若舒坦了,我就舒坦了。”
愧疚心?她本就没那东西,或许如白氏那些老东西说的,她天生就是冷酷无情的反骨。
如此,才越发衬托她姐姐的仁慈善良。
可那又如何。
善良的人死了,惨死。
她还活着。
白月溪弯下腰,贴着许青珂的脸,轻轻说:“晋国一局,我是输了,可也不算你赢,只能说多亏了你的男人,嗯~~你身上这味道...看来还未跟他共云雨,真是聪明。”
“男人啊....得到了身体就不会珍惜。”
许青珂挑眉,“如霍万?”
白月溪勾唇:“你以为只有霍万?”
嗯....白氏果然出了一个反骨。
难怪她母亲当年提起自己的妹妹,会是那样纠结的表情。
她素来大气宽容,对被人玷污的霍姣也不觉得如何,可自己妹妹那般行事,却是不一样的。
利用男人成就阴谋,阴险无情,这岂止是旁门左道。
可能于她而言,也只不过把霍万当成踏板,想委身于他进而得到后宫权势,生下孩子后,以孩子进一步掌握权势。
但....
“还有一个霍允恩,人算不过天。”许青珂突兀提起九皇子,原本隐隐掌握主动的白月溪表情略顿,但很快嗤笑。
“一个傻子而已,你以为我会在意?还是你想拿他来威胁我,让我不杀你?”
她的指尖有一枚针,已经落在了许青珂的脖子上。
这么费尽心机潜入这里,可不只是陪这个让她嫉妒的外甥女聊天的。
她是来杀她的!
然,许青珂却忽然问:“他让你过来真是让你来杀我的?你为何不怀疑他是让我杀你的呢?”
白月溪脸色一变,就要先下手为强,却发现手臂之上已弥漫上一层乌黑,吞噬筋骨,银针落入水中。
许青珂面无表情得起身,她的指尖曾捻着一枚毒丸,泡在温泉水中,毒丸在水中释放,成就了一池毒水,但她事先吃过解药,所以抗下了。
现在,水流从她发丝流淌,蔓延全身,她走到屏风边上,从袍子的袖口暗扣中拿了第二枚解药再服下,驱散余留的一些毒素。
动作从容优雅,且从屏风上取下雪白丝袍子,捏在手中,回头看了她一眼。
“若非因为他,你真以为自己在晋国能活得那么舒坦?”
“我可等你好久了,白月溪。”
此时,白月溪脑海里一瞬闪过两幅画面。
纸条,上面一个水字。
温泉水,杀机之地,却不是让她杀许青珂,而是将她送给许青珂杀。
还有,当她靠近许青珂闻到后者身上香气的时候——其实许青珂也知道白氏女子的秘密,却故意不遮掩,是故意诱她前来。
她才是猎物。
而真正的杀机在于这两人的博弈。
“你....不是他对手....”
“但他也有弱点,一个女人....染衣...”
这像是一种不甘,又是怨恨。
毒发之前,白月溪身体有些禁脔,却抓住了许青珂的手臂。
手指几乎要刺入她的臂膀,想让毒素通过血液蔓延吗?
但....她忽然又笑了,松开手,人倒入水中。
若她必死,那许青珂就不能死,否则她那个傻儿子也必死无疑。
而许青珂活着....这场战役才会继续下去。
那个男人也未必能赢。
闭上眼。
白月溪的脸上表情固定,成就了最后端庄又邪恶的笑。
死了也不让人安生,这才是她白月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