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掌握隐秘的内卫之首,但霍万疑心重,动不了如日中天的景霄,却也不可能让你再掌权术,于是你也只能当一个中庸无权的阁老,后来我出现了,你既不甘心只能隐于幕后,又担心自己会被霍万舍弃,于是开始主动。”
许青珂弯下腰,看着钟元,目光清冷卓绝。
“按照你的计划,一场戏会让我暴露,也让周阙盛怒,于是我们两人就死定了,接下来霍万体内的花石散再累积一些,就会要了他的命,君王死了,那就是选人当下一任君王,太子脑子虽不好,容易掌控,但脾气太大,疑心也重,不能是他,也不能是稍微聪明一些的五皇子,怎么办呢?九皇子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一来,皇后就必须死,毕竟她曾给九皇子下过药,九皇子登基,她死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然后,你就是大权独掌的摄政大臣。”
其他人听了这些,他们的反应不重要。
重要的是钟元到底能不能逃过许青珂的猎杀。
“许大人总是能自圆其说,既掌握御史台,难道不按证据说话?再且那等野望需要的可不止一点点阴谋诡计,也需要人支持,我钟元入朝这么多年,两袖清风,也不结党营私,寻常交往的人都是诸位阁老,难道你是怀疑这些阁老们也跟我勾结?”
阁老们门生无数,好些个跟陈太傅一样拥有许多儒生支持,也有一些臣子是他们的学生。
许青珂最不适宜动的就是他们。
那该如何?放过钟元?
师宁远不担心许青珂能否将钟元拿下,因为无需怀疑,他只担心她解决了这些人之后,又会如何。
陈太傅也是自己被害后过了很多年才知道钟元是什么样的人物,云家那厮能那么精准那么容易把他害了,若是没有人在背后顺水推舟,绝不可能!
那么,当时他的上峰钟元就有巨大嫌疑了。
但这个人隐藏太深,他到现在都看不透半点,也不知许青珂会用什么法子将几乎没有把柄的钟元拉下马。
陈太傅沉思的时候,忽听许青珂说。
“他们跟阁老钟元交好,可未必会乐意跟血牙统领交好。”
她说的这话,无疑让人心惊,商弥目光扫过傅太何、皇后,又落在那钟元身上。
原来如此,若是蜀国隐藏最深的蜀王内卫血牙统领是钟元,那么钟元跟傅太何还有皇后联手,的确有把握在铲除许青珂后执掌整个蜀国。
可惜,许青珂没死。
“血牙?你竟以为我是血牙.....我倒觉得许大人这般心思诡诈无双的人更适宜担当血牙统领之责,而我....终究是老了。”
钟元依旧淡然镇定,可许青珂轻轻一笑,“是么,那为何会有钟大人麾下司官找上我投告你呢?诉状已在我手,基于职权,我该是去搜一搜钟大人府邸的,不知道钟大人敢不敢。”
钟元眯起眼,还未说话,许青珂就叹气了,“你不敢的,昨晚你才将跟皇后跟晋过某位大权贵者的密信截胡藏于书房中内库一张废桌左侧底部内匣之中,料想左边匣子是他人之命脉,右边匣子才是你自己之隐私。”
钟元终于脸色大变。
皇后跟北琛也懵了,前者是惊恐,后者是惊疑。
大权贵者?那是.....
“你派人监视我!”钟元盯着许青珂,目光锐利。
许青珂眉梢淡漠:“钟大人恐怕不知道,你喝酒喝茶之时,总喜欢将茶杯酒壶纳于双手半臂圈子内,笔墨等皆是如此,安排下属职位也以信者近职,你所有的习惯都表现出极度的掌控欲,而有好几次,我看到你的官服衣角上方两寸之地有些灰尘沾染,说明你曾弯腰下伏,衣角下面一截掖于地,沾了内库中地上的灰尘....自然,多说无益,钟大人可敢让我带人去你书房一观?”(是内库,不是内裤,别看错了。)
钟元眼中锐利依旧,神色却有几分淡漠,“我麾下司官投告?本朝律法规定下投上官乃是僭越,非三司主管认定可查才可上诉君王,由君王决定是否稽查....”
显然,蜀国目前的君王不正统,那么许青珂所谓的查钟府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那就是不肯了?”许青珂轻轻说着,但一伸手,钟元身边的老者,手颤颤悠悠得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卷秘宗,指甲厚。
许青珂接过,微微一笑:“已经不需要了。”
钟元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得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九旬老者,脸色苍白,额头有冷汗,他将秘宗递给许青珂,嘴唇蠕动了下,终究不敢说什么。
后面的几个钟家人不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钟元的目光阴沉,“父亲.....”
钟老父低着头,不说话。
“她是拿我钟家其余人的生死来威胁你了吧,父亲,你真是愚蠢啊,愚蠢。”钟元说着说着就笑了。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你是在替你的父亲报复我啊,许青珂.....”
钟元依旧想撕出许青珂真正的身份。
但许青珂反而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淡淡笑着:“权者,欲也,欲之,夺也,若有争夺,必有输赢,何必牵扯上其他。”
“的确只是朝堂争斗,从前跟你父亲是,如今跟你依旧是.....”
“但说输赢,恐怕未必。”
相比蜀王早早疯魔狼狈,钟元到此时依旧从容,仿佛还未露了所有的底牌,尤如此时,他忽然低低笑了。
这一笑声既风雅,又摄人。
秦夜看到了沁园墙头之上掠来了血衣者。
血衣,血刃。
血牙来了。
朝臣惊惧,纷纷颤栗起身。
血牙到底有多少人,又到底有多强?数量肯定不及宫军,但以一敌十,若是突袭,在秦夜跟曾凯等人没有将大部分宫军调配到沁园的时候,不可能是全员出动的血牙对手。
不过....
“这里是宫里,血牙到底是如何出没的!”
宗室的人要疯了!公主姣眉头紧锁,看向其余国家的人,暗道今日这一场,算是把蜀国十之八九的狼狈都暴露了。
霍家多少年的统治啊,她隐隐觉得要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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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牙高手们拔出血刃,锋芒直指在场所有权贵。
大门那边。
两个副卫进来,一个是曹墨,另一个是新晋的。
曹墨进来的时候,目光飘过师宁远那边,他打了一个隐秘的手势,师宁远却朝他挑眉笑了下。
嗯?曹墨这个手势的意思是身边这个新晋副卫是钟元的人。
因为钟元后来对许青珂十分忌惮,因此加快了底下的一些谋划,单他一个副卫已经不够用,所以又扶持一个。
这个人叫赵霖。
血牙内部其实已经两分,一是他,忠心师宁远,二是赵霖,忠心钟元。
今日已经撕破脸皮到这个程度,血牙内部也必有一战。
但师宁远刚刚那表情——竟是让他先别动手。
曹墨若有所思。
难道主人不想救许青珂?还是没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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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元缓缓起身,跟许青珂面对面对峙。他也双手负背,儒雅依旧。
“许青珂,纵观你往日所有谋划,多数都有后手,但也非你有这个习惯,狡兔三窟,恶狼藏刀,穷途之时总会匕现。”
出动血牙是下下策,这意味着他要在这里杀掉很多人,可又有一些人是不能杀的,比如明森夜璃太子戾这些人,杀一个就是引来一国。
但他们又切实在这里,看见一切,知道一切,要堵住他们的口,就得付出许多巨大的代价。
这真的是一个极坏极坏的下下策。
可....最简单最直接。
只有此时可以完美解决掉许青珂.......
钟元挥手,杀!
曹墨正按腰上的血刃,忽感觉到身后....
刷,他侧步躲开,避开一个突袭暗杀他的血牙刺客。
不好,钟元竟知他是内奸?!!
曹墨正要让自己的下属反水......刷!那个血牙刺客被人一个背刺绝杀。
人倒下。
也差不多是同一时刻,几乎三分之一的血牙刺客忽突袭刺杀身边的人。
因为是突袭,所以根本没有防备。
就这般算吧,曹墨这边乃二分之一血牙刺客,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假意投靠,其实是钟元的人,目的是要反水杀曹墨。
可赵霖反水了,简单明了得杀掉了另外一半里面的不少血牙骨干。
这样算起来,钟元真正的血牙人马还不到原来的一半。
曹墨错愕得看着动手的人,而那个人朝他看了一眼,转头看向钟元。
钟元脸色极度难看,几乎是一字一句:“赵霖”
赵霖开口:“钟元,我等从幼儿被选入血牙,皆是根骨非凡,可又有几个人知道我们的家人父母都是被这老贼派人暗杀掉,将我们弄成孤儿后再培养成杀手,此一生都能隐藏在幕后,如老鼠般不可见人,死后无葬身之地。”
手腕一转,血刃在手上掠走如花,后举起手,他高声:“兄弟们,一日为血牙,一生都为血牙,可今日我赵霖要为自己而战,就算是死,要死得光明正大!”
声音朗朗,曹墨得到了师宁远点头暗许,也挥刃呼应:“为光明而战,杀!”
人数查不了多少,相杀起来血肉飞溅。
但总体算来是曹墨跟赵霖两人占优势,毕竟两人都是副卫,有领导之能。
不过另一部分人岂会傻乎乎跟他们对杀,钟元打了一个手势。
杀许青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