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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看着《骜》叹息,遗憾,仿佛为此忧思。
钟元沉默很久,才叹息:“可怜那些老百姓跟林将军等人,还有那二十万大军。”
谁说不可惜。
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滔天的罪孽,可为此事者是君王。
而且当时就算是周阙也不知道有这等隐秘,他此时捏着茶杯的手指有些苍白,苍白到让人认知到他的确已经老了。
“可再完美的计划也总有漏网之鱼,有一个柯家人躲过一劫,举族覆灭后隐姓埋名成了画坛数一数二的大家,坐山客.....所谓坐山,山在底,客为柯,合起来便是柯峦,或是柯峦的儿子吧,以父之名画下《骜》。”
钟元默念了骜字,缓缓道:“军戈铁马护山河,良驹是柯将军,也是意指被屠杀的二十万兵将,骜之死,国之殇,这个人画下这幅画的时候,定然十分伤感悲苦的。”
阁老们无法言语。
悲苦吗?所以绝望之下跳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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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苦?是恨.....”一郊区凉亭中,周边芦苇丛生,黑衣护卫印泥草丛中不见一人身影,凉亭中站着一个男子,他指尖把玩着一枚墨黑墨黑的扳指。
扳指上有十分吓人威严的金色雕纹。
“良驹者,护着万里山河,何尝不是护着安居腹地的国之君主,可终究为君主所害,九族被灭,还要背上千古骂名,你可知后来那位当世名将柯峦的族人被斩杀后,竟是无地可葬,因不管埋在哪里都会被人挖出来羞辱,最后只能丢弃山林中喂了野兽,后有猎户曾说山中野兽似乎肥了好几圈.....”
他说得平淡,听得人握紧拳头。
“所以骜通獒,前者是良驹,后者却是狗,虽是狗中之王,却依旧是狗,这位坐山客可是满怀滔天的恨意辱骂了自己的君主,所谓皇权,若是不得民心,也不过是一条狗王而已。”
蜀国的先帝,在他眼里也就是一条狗王。
听的人并没有异议,只是问:“景霄已经放出了这个消息,蜀王那边会如何?杀三皇子绝口已经没有必要,那么......”
“蜀王多疑,会疑心是三皇子狗急跳墙出此下策,但更疑心另外有人安排,比如太子,比如景霄,但如今这事儿暴露出来,皇权已经遭到莫大的打击,景霄手握重兵,还刚刚有了救驾之功,兵将们对此的偏向很是暧昧,蜀王哪怕猜测是他也绝对不敢动,甚至不能把水泼在他身上,否则天下人会觉得这是他在故意污蔑景霄,刚好给了景霄出兵的借口。”
太子还是景霄,在蜀王眼里其实是一眼的,所以三皇子蜀王不会杀,只是不会再用。
太子会冷落,景霄要冷遇。
首要刺杀案也不再重要,而是——压下国内汹涌的民愤!
“现在蜀王应该已经召集谋臣了,比如许青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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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民愤沸腾,邯炀动荡,眼看着这等消息要传出邯炀普及全国,到时必然有贼子以此为理由起兵造反,蜀王着急,于是叫来了许多官员。
钟元,傅太何这些人多数都在。
俨然也是想集思广益。
唯独缺了许青珂。
谁让人家受伤了呢。
可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一个让蜀王满意的,在群臣们比较沉默的时候,蜀王郁郁不言,让他们退下了。
后过了一会,许青珂才从后门进殿。
蜀王深吸一口气,问她:“爱卿可有妙计?”
本来么,民愤这种事儿是最难摆平的,悠悠之口难堵啊,自古君王还是上位者想堵住民间流言的法子就没有绝对成功的,就算是杀一时痛快,最后总会逼起更猛烈的民愤,进而变成起义叛乱。
这种法子是万万不可取的,可除此之外还能如何?若是被诟病的人不是先帝,而是其他人,将此人拉出来千刀万剐平民愤也就是了。
可那是先帝,而且先帝已经驾崩太久了。
为人子,蜀王注定不好弄。
或许还要求臣子们想出一个将先帝跟皇族完全撇开在外的法子。
难度太高,臣子们表示很无奈啊。
所以他们来了,却也走了、
许青珂如今也来了。
殿内只她跟蜀王两人。
许青珂沉吟片刻,道:“民间谣言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引,怎么引?”蜀王问,“找一个人.....”
背锅?
蜀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景霄,又皱眉,他倒是想,可不实际,那就是.....
“如今那《獒》的画拓本已经出现,多数人已经见过,民间沸腾,早已先入为主认定先帝所为确有其事,所以君上不该从此着手,否则反而让人认定皇家是心虚否认,到时候对君上您就更失望怨恨了。”
这话说到蜀王心坎里了,蜀王叹气:“父王可谓给寡人出了一个难题咯。”
若是之前那些老臣在这里,定为狐疑:好像看起来蜀王也没打算完全维护自己的父王。
因为他们高估了蜀王此人的自私。
相较于自己的君权,更甚于自己父亲的尊严。
皇家无真情,没有什么更重于王位。
而恰恰《獒》威胁到的不是死人,而是活人。
国不稳,这王位也坐不安稳,所以在许青珂开口的时候,蜀王就倍感舒坦了——果然还是许爱卿懂寡人心思,之前那些人想维护的通通是他的父王.....他却不能名言自己的态度,毕竟孝义也是根本。
幸好许青珂来了。
“此事威胁甚大,你说的引是如何引?引到何人身上?”
许青珂站在殿上,声音脆而柔软,“先帝只是当年年老体弱,体虚而神昏,为身边狞臣所蛊,一时不查,虽有过错,但始作俑者更为可恶,君上严惩始作俑者,此为平民愤,且要彻彻底底,决不能敷衍,要让天下人看到君上您的绝心。接着要慰亡灵,一是设英灵冢告慰当年战死的二十万军人,拨抚慰款给那些军人的后代。二是发展北地,将那边虚弱贫瘠的北地重新培养起来,且号召北地故土的流民回归,以免赋税跟提倡农业为诱惑,哪怕不是北地的人也会赶往北地开荒发展。三要彻查传言此事动摇国脉的人,将百姓们的注意力转移,最好这个幕后之人还要是能引起百姓更多危机感跟怨恨的出身.....”
蜀王已经眼睛发亮了,心中过了好几个心思,盘算了大概,过了良久才说,“平民愤之人,爱卿可有什么要求?”
许青珂:“当年,一个地位不低能亲近先帝而且风评不好为民间所厌恶的人,而且此人若是能实际插手的话,最为合适。”
年纪轻轻貌美如仙的人正把灾脏诬陷的事儿说得无比平淡。
蜀王想了好一会,才算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寡人倒是想起来了,当年确实有一个人.....他不仅插手了,而且还因为处理首尾干净,得了莫大的好处,父王厚待他,赐了公侯之位,也是如今最大的四大公侯之一。”
四大公侯都是谁呢?
枫阳侯景,秦爵的秦,归宁府的许.....还有一个就是远在西川的正德侯,姓赵!
“爱卿可知当年父王为何要调用那一批军款?”
蜀王问了,许青珂当然说不知。
“因为要炼丹。”
蜀王果然看到许青珂露出错愕的表情。
“古往今来多少君王或者天下人想得长生,父王到了花甲之年,倍感无力,便是赵詹此人引了一道士名虚谷子,虚谷子此人炼了几次丹给父王服用,十分有效,父王大喜,盛宠之,后虚谷子说炼丹乃通达天地,引日月之精华,若是得一龙脉,造当世绝无仅有的长生殿,便可感化天地,让天上的神尊降下恩德,赐予长生丹。”
蜀王停顿了下,轻吐出一口气:“父王信了。”
自然是信的。
也许这天下间十有八九的君王都会信。
只是没有多数人会在当时选择那样伤国体的方式。
北地一失,也是它的起因,到后面的惨烈,以至于蜀国军队大失元气.,但终究有一个人引领为数不多的蜀国国军,在那些年里打了许多次惨烈的战役,浴血奋战才将烨国军队赶出国门。
这件事,蜀王没有提起。
许青珂当然也没有提起。
“炼丹而已,且就算是筑造长生殿.....莫不是黄金铸造?”许青珂在蜀王眼里本就是一个能抓住要点的人物,他也不奇怪她不问其他,就问长生殿。
“是,所谓长生殿,也是用一批无比庞大的黄金筑造而成的黄金殿。”
蜀王说着好像有迟疑了一下下,但终究还是说:“听说这虚谷子乃绝世高人,得了《江川河图》的真传,五卷合一,便得了长生之秘,这等方法也是从长生卷里学到的。”
许青珂也沉默了一会,才说:“君上,《江川河图》虽屡屡渺渺无踪,但这天下纷乱总有它勾起的祸患,若是长生之秘被外人得知,恐怕对于它的争夺会越发疯狂。”
如果有一样东西,好像什么都跟它无关,可祸起对它的贪,血杀于对它的夺,那么要终止的也只能是它。
可若是找不到它,那便是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