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正厅点着暖炉,门窗紧闭,很是温暖,这样温暖的室内当然比室外好,金元宝素来是贪图享受的货,于是扒着柔软的毛毯地儿就不肯走了。
旁边的床也比一般的床低矮一些,如今还未到盖厚褥的时候,寻常人只需要单薄被单,只是许青珂怕冷,这被褥会厚一些,考虑到许青珂身体羸弱吧。
拉窗帘子垂落四周,但许青珂纤细的身体并没有躺在那儿,而是斜靠在了软卧上,她本就喝醉了。
刚刚弹完琴,那些酒劲全都上来,她一时迷迷糊糊的,疲懒得很。
她如今的身体是真的不同于常人了,羸弱,但也迟钝,开始喝的时候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晚些时候会发作,这也是她不会在青海王那边逗留的原因。
但现在她是真的醉了。
金元宝慢悠悠摇着尾巴,打着盹儿,它本就挨着许青珂的,在这么温暖又干净的地方,它本要睡过去,可鼻子总能闻到香味。
真好闻啊,超级好闻,它下意识挪啊挪,蹭啊蹭,快要蹭到某个大美人身上的时候。
狗尾巴被拽住了。
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拉住了它的尾巴,将它活生生从毛毯上拖离,拉到一边,然后一把匕首无声无息得抵着那肥嘟嘟的狗下巴。
不好,有高手!
金元宝整只狗都不好了,尾巴毛发直立,一动不敢动,只弱弱得僵在那里装死,但当它看到握着匕首的人是....
它怒目而视,要磨牙出声,但匕首往它毛茸茸的脖子下面推了推。
那双眼啊,锐利无情。
麻蛋!一点人性都没有!
它怂了,趴在哪里摇尾巴。
很好!来人收回匕首,转身看向卧着在软垫上的人。
他走过去,步履无声,当然,他是脱鞋进来的,好像怕脏了她酣睡的地儿。
但多可怕啊,不请自来的人随风潜入,竟还脱鞋了。
这个脱鞋的人穿着干净的白袜走到软卧边上,低头便可看到因为醉意而睡去的人。
没有冠发,只有散开的乌黑发丝,零散而温柔得贴服在她的脖子,肩头,还落在了腰肢上,似绸缎,上面流转墨色水光。
喝醉的人么,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撒酒疯各种丢人的,一种就是只发困想睡觉并且十分安静乖巧的。
许青珂就是后者,素来苍白的精致脸蛋上俊眉微蹙,雪肤似乎染上些暧昧的红色,唇难得染了几分红艳。
他站在边上迟钝了好久才收回目光,很是艰难,但收回了也没用,他又瞟过去了。
默了默,他弯下腰。
趴在地上的金元宝睁大眼,一秒钟迟疑,但还是冲过去咬住了他的衣摆。
“急什么,我又没对她做什么。”
他理直气壮一脸正气的。
金元宝信了,于是松开嘴巴,可下一秒就看到这个人伸出手抱住了它的女神。
骗纸!你这个骗纸!
金元宝炸毛,怒瞪他:我要用眼神杀死你!
可惜人家不理它,只伸手将许青珂从下面抱起....
本来也算麻利的动作,从手指接触到许青珂腰肢的时候就不太好了。
太细,太软,尤是指尖就隔着薄薄的一层的衣袍,这本就是贴身的宽松睡衫,里面并无其他衣物,因抱起她,发丝滑落,一缕缕的,落到指尖,像是触电似的,他差点没下意识松开。
但他稳住了,就是额头有些细汗,觉得好像握住了一块万年雪玉,价值连城,又不得不小心翼翼。
终于将她抱起,但他忽感觉到软卧下面似乎有什么声音。
机关枢纽启动的.....
刷!软卧旁边灵鹤座灯的下方划开小口,凸出机关箭,咻得一声,从下而上爆射出比小指还微小的箭,朝着他的头颅....
抱着人侧步一闪,步履无声,身法超绝鬼魅,但他低头看着肩头被划开的衣服跟下面隐隐的伤口.....
那小箭已经射入墙中,穿透!
好可怕的机关箭,更可怕的是这个人的人心。
他低下头,看到醉意酣睡的人已经睁开眼,目光清冷得看着他。
许青珂看到的是一张脸,依旧是姜信的脸。
“是不是很意外我没有换下这张脸?”
他抱着许青珂踱步,走到了床边,将她放下。
“只是怕换了一张脸,你就装不认识我了。”
“我的小许。”
机关箭杀不了他,许青珂如今的性命也在他手里,她没有出声。
但这个人也没有起身,而是顺着她倒下而双手按在她手臂边上。
从下往上俯视她。
许青珂皱眉,从之前杀对方一次,到现在第二次,她不会天真到对方还那么良善。
对方这个动作让她觉得危险。
“是不是想示警给那个叫阿青的小子知道?还是最强的刺客原狼,可他们都不是我对手....”
姜信看着许青珂,他的脸上没有轻佻,也没有恨意,反而是让人捉摸不定的平静。
明明还是一张脸,许青珂却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但我并不是想要冒犯你,只是想测试下这张床上是不是还设下什么机关来埋伏我......”
许青珂垂眸,长长的眼睫毛上有淡淡的暗影。
然后她就听到这个人说:“当然也想顺便看看这床....软不软。”
他低下头,贴着她的耳边说的。
软不软。
软不软呢?
很软。
软玉温香,勾魂夺魄。
比以前更轻佻,更邪气,更肆无忌惮。
许青珂偏开头,没有说话,因他知道这个人素来喜欢跟她斗嘴。
不理他就行了,至于目前凶险.....她担心自己开口就惹急了这人狗急跳墙。
“以为不理我就没事了?”姜信果然不喜欢许青珂如此冷漠。
这种冷漠能磨死人,可许青珂没等到这人报复她,只觉得安静的很,只是对方的呼吸有些不稳。
许青珂转头看去,发觉对方目光有些直。
她的衣袍领口有些开了。
许青珂面无表情拢了衣带,只说了一句话,四个字。
“箭上有毒。”
姜信刚刚才看到那衣带有些松开之后衣领下隐约的一片白,还有精致凸起的锁骨。那锁骨上似乎有淡淡的粉红,雪白带粉,染了醉似的。
往下稍稍起伏的幅度....裹胸自然是没穿的。
他觉得自己鼻端有些温热,心脏更是滚烫。
眼前也有些微眩晕。
是毒。
果然有毒。
“毒?果然狠心,许青珂,你还准备了第二种剧毒吧。”
许青珂皱眉,淡淡道:“一种足以,没有第二种。”
“不,你有。”
在许青珂察觉到不好往后退的时候,人已经被毒性发作的姜信覆在了床褥上。
唇齿来回将她那几杯酒沾染的酒香都染了去。
撕啦!衣服被撕裂一大条口子。
动作全部停止了。
那一瞬,许青珂眸色一片雾色,深不见底。
被撕裂的衣服不是她的,而是姜信的。
姜信呼吸有些不稳,不知是那毒,还是.....
“下次你再杀我一次,我就欺负你一次。”
“这毒,我吃得心甘情愿。”
他抽身而起,瞪了下那个还在怒瞪他的金元宝一眼。
“小没良心吃里扒外的狗腿子。”
汪汪汪汪!金元宝大怒:臭不要脸!
刷!落地窗子拉开,姜信飞掠出,过池子水面....
但.....有人!
许青珂忽听到一声猛烈的抨击声。
原狼并不在青海,是阿青来了?
还是.....她坐起,抬眼朝敞开的窗子外看去。
外面刀光剑影。
一剑一刀在月色之下也在水面之上交错。
内力抨击,水面炸起一片水浪。
朦胧中,后空翻的姜信安然落在水榭亭子飞檐之上。
而另一人退飞的距离比他少了一两步,落在了岸边。
长刀纵横的人孤立在黑暗中,他们谁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因为距离有些远,夜色有些漆黑。
两个武功超绝位于诸国武林巅峰的人物就这么没有声息得对视了一会。
这么黑,有什么可对视的?
不过是一种势的角逐。
水波幽幽,涟漪不平。
屋子里面的人仿佛并不理会他们,倒像是他们两人耍猴似的。
半响,刀剑同时入鞘,姜信挑了眉梢,忽窜到那窗前....
许青珂眼看着这个人掠近。
走廊中阿青等人已经到了,见状大骇,但这个人只是刷得一下拉上了窗门。
“我来找你一次就小死一回,他想进门?做梦!”
然后才跃入林中消失不见。
屋中的许青珂:“......”
金元宝:智障啊!
“公子....”门外,赵娘子着急得很,生怕许青珂出事,而阿青知道自己追不上姜信,但戒备了那个站在池边的男子。
刷,窗子拉开,披上了外袍的许青珂站在那里看过去。
虽未看到对方真容,但她知道对方是谁。
“秦川阁下是顺路偶然来救我?感激涕零。”
秦川:“不顺路,也不是偶然,但慢了一步。”
“这是第二次了,武林豪侠多仁义之心,让人叹为观止。”
屡屡让姜信占了便宜,虽也让对方每次都吃了苦头,但许青珂心头并不悦。
那人不死,终究是个祸害。
也不知那毒能不能弄死他。
至于这个秦川.....恐怕也是另一个危险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