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站在原地缄默思考了良久,也是,不是所有人都如许探花这般聪明绝顶,一点就通的,事实上也没什么人有资格有能耐点通她。
谢临云看了王泽一眼,也懒得再搭理。
他肯在许青珂身上折腰,可对于这世上多数人,他有资格保持自己的骄傲。
不过眼前这死状实在是让人难以言说.....
谢临云下意识看向许青珂,这人却是神色淡的很,就是有点为难。
——地上被刮砍出来的血肉太多了。
血流了一地,无从下脚,其实主要是那张端濡死的姿态。
谢临云看到这人全身赤裸,尤是下半身那玩意儿简直不堪入目,谢临云眉头紧锁,直接脱下衣服往这人下半身盖。
许青珂看到他的行为,略惊讶。
谢临云:“别看,脏。”
跟一个上官、一个男上官说这种话?
还好在场的人不多,许青珂默了下,道:“我已经看到了,而且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这问题就大了。
过目不忘?这种画面有什么好过目不忘的。
谢临云顿时心塞,还有无端的尴尬不自在,只能淡淡解释道:“盖都盖了,掀开也太刻意了,而且只是因为我不想看而已,跟许大人无关。”
许青珂不置可否,这张端濡死的样子的确不堪入目,仰躺在地上,胸口有好几处伤口,嗯,上面跟下面都有,似有什么人痛恨极致。
但伤口很混乱,不是有意的谋杀,倒像是情急之下所为。
许青珂目光在他手臂位置看了下,有抓痕,椅子倒了两张,桌子腿往外侧移了一寸。
“门是锁的?窗子也是封的?”许青珂发问,王泽才反应过来,上前有些恭敬地回答:“是的,乃是龟倌前来送之前订好的一些玩意儿,却没得到屋中回应,叫了几次有些担心,试着推门却也推不开,后来是太傅大人的护卫到来才将门打开。”
“太傅平日里来这里,都不让护卫守门?”
谢临云觉得不太对劲,张端濡这个人,他以前隐隐听两个老师跟他爷爷说过,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物,十分怕死,平日里都带着护卫,怎么会让护卫离得太远。
王泽一时也回答不上来,只能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这花月坊的人说,以前倒是一直都让护卫守门的,但最近几日来得少,来了后也分外小心,仿佛怕被人撞上认出是他,就都让护卫乔装打扮呆在楼下院子里,若是有危险,他自然传唤就是了。”
这是最近的改变?缘何改变?跟他被杀有关系?
“是因为我。”许青珂忽然说,谢王两人都是一愣。
跟许青珂有关?难道是她....王泽不自觉想歪,却被谢临云警告看了一眼。
脑子真够直的,难怪在刑部一直爬不上去。
“死在我手里的人多了,怕死的人总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官员狎妓虽不算大罪,但他是太傅,传出去名声十分不好,君上也不会允这样的人再担任皇子老师。以前是无人在意,如今他与我不和,自然怕我挟私报复,让护卫在后院只是不想熟人认出而已。”
原来是这样,这也恰好让凶手有可乘之机,但问题是....
“这门窗都是密封的,如何能让凶手无声无息逃走,他又是怎么杀死张大人的?”王泽这人也是心大,之前对许青珂不敬,一番思虑后变得恭敬,但也很好问,一点都不在意之前的尴尬。
但这不代表许青珂会理他。
她弯腰看了这尸体一会,但并未伸手去碰,只是看,也仔细观察这个几乎密闭的空间。
大床,小箱子,大衣柜,桌椅,酒肉,门窗,屏风,布帘....
自然还有死人。
顿了下,许青珂问:“那个女子呢?”
谢临云看向王泽,王泽:“我马上将她跟那龟倌一起传唤过来。”
人来了,一个矮个又驼背的龟倌,还有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两人战战兢兢的。
但谢临云总觉得不太对劲,多看了这女子几眼,顿时皱眉:“你不是女的?!”
这话问得突兀。
那“女子”似尴尬,又恐惧,忙说:“大人,贱婢的确不是女子,而是....”
那龟倌也忙说:“大人勿怪,我们这青楼妓馆的多花样,也不止我们花月坊这般,别的地儿也一样,玉秀也的确是男儿身,可这身段、这脸蛋一般女子还真比不上,端是~~”他下意识就拿了招揽客人那一套来王婆卖瓜,惹得旁边王谢两个正经男人都十分不舒坦,尤其是谢临云还发现这人跟那玉秀还忍不住瞟许青珂。
下一句是不是想说只是还比不得许青珂许大人这般天姿国色?
简直放肆!
谢临云觉得自己在这地儿老压不住火气,恨不得将这两人给灭了。
“张太傅原来是你服侍的?”许青珂没关注这些,只是问的平淡。
玉秀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被看管起来的时候十分恐惧,如今见许青珂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由生起些微希望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禀大人,是贱婢伺候的,可后来好像有人敲门,似乎是认识太傅大人,说了一句话,太傅大人当时还挺高兴,便差我退下了。”
“看到那个人了吗?”
“没有,门外没有人,这边本就是隐蔽的包厢,寻常没有人,贱婢当时还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想,便是赶紧走了。”
“门外的人说了什么话?”
“好像是什么慈母手中线,我还以为是太傅大人家里有老母亲,叫他回去穿新衣服呢。”
这话说的谢临云都忍不住抽眼角了。
“他让你退下的时候还让你传唤了酒肉,可对?”
玉秀忙说:“对的对的,是以我下楼后还叮嘱了小厨房。”
龟倌:“也是小的亲自送上去的,太傅大人还亲自来接了,似乎心情极好。”
许青珂:“收走了之前的碗筷菜肴?”
龟倌:“丫,大人您真是神机妙算,真真是...”
被旁边官爷冷厉一瞪,顿时掐灭了废话。
谢临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肴,暗道这筷子都没动过,肯定是换过的。
但他留意到许青珂若有所思,王泽却是还摸不到头脑。
这是密室凶杀案,本来最有嫌疑的就是玉秀跟龟倌,可两人能互证,时间来回也比对不上,若是他们杀的,必然是一伙的才行,而且那样的厮斗之下,身上也会留下痕迹,他们来回的时间跟状态又有小厨房的人证明,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短短时间内杀死张太傅又处理痕迹——比如手掌抓痕,比如身上会沾染上的血,还有那凶器。
所以这是一个没头没脑没法查的案子,最坏的结果就是拿玉秀两人背锅。
但天下儒生聪明人居多,很容易被人讨论后放大案件,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刑部的人才为难。
几人静默,许青珂却很平静,在龟倌说完这些话后,道:“把护卫叫上来。”
护卫来了。
太傅的护卫,平日里还是很能唬人的,但太傅一死,他们失职,加上许青珂名声在外,他们怕得很。
但也没想到一照面,许青珂就说了一句:“慈母手中线。”
咦?什么?
在场四个护卫都是一愣,似乎不甚明白,谢临云一怔,下意识思考起来。
许青珂观察他们脸上表情,说:“还有人不在这里吧。”
“大人,我们几个都在的。”一个护卫忍不住说。
“是啊,大人,这四位护卫都在。”龟倌也作证,可许青珂笑了下,“确定?”
她这一问反而让护卫等人慎重起来,忽然有一人反应过来,忙补充自保:“大人,我们的确还有两个人没来,我们一共有六人,往日都是六人一起的,可前几日太傅大人差了两人外出办事,我们已有多日不见他们了。”
“那两人是最被信任的吧。”
“是的大人。韩哥跟陈哥的确是太傅大人最倚重的,也一向是我们的头儿。”
一群人只能实话实话,王泽不明就里,玉秀两人恐惧不安,谢临云在思索,而许青珂坐在了椅子上,手指敲着桌面,半响,王泽说:“许大人,我马上安排人去找这两人吧。”
许青珂的手指顿了下,“找不找到影响不到,不过若是找到了,倒是可以问问他们,是不是在太傅大人享受风月之事的时候敲门打扰,慈母手中线乃是暗号。”
“暗号?”谢临云看向桌子,“有人来!两个护卫帮太傅带来了一个人,太傅自然是在等这个人!所以人来了后,桌上收掉了旧碗筷后,又有了两幅新碗筷。”
许青珂淡淡一笑:“太傅得偿所愿,心里高兴,于是让玉秀差人送酒肉上来,酒肉上来之前,两护卫已经带着人来了,因为是见不得人的事儿,是早早计划好的路线,神不知鬼不觉,人带到后,两护卫也怕引人注意,便是又离开了,于是屋中就剩下了太傅跟那个神秘人物。”
她看向龟倌:“你送来饭菜的时候,屋中已经有人了,但太傅不想让你进门看到那人,于是自己亲自开门去接酒菜。”
龟倌恍然大悟,难怪这平日里高傲的太傅会亲自来端菜。
“大人,那这个神秘人物就是杀人凶手?他又是怎么杀死太傅大人的?!!!这可是密室杀人啊!”
“密室?的确是密室杀人,可这密室杀人破案的难点在于,凶手如何杀人后离开,或者自己不在屋中的时候杀人。”
许青珂缓缓说着,又一脸淡漠:“可这世上有最简单的一种密室杀人手法——就是在密室里杀人,又躲在密室里不走。”也就是说,凶手还在这房间里?一直没走?
所有人顿时惊骇,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