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楠今天早上醒来后就觉得眼皮直跳,他掐指一算,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他是左眼跳这代表着……
“少爷,陈四先生来了。”
唐楠心中一喜,连忙说道:“快把人请到客厅,给人看茶,告诉他我随后就到。”
仆人却不动,只是为难地看着他,小声说道:“陈四先生已经走了,临走前托我转交给您一封信。”
信?
唐楠疑惑地接过信拆开,看了几行便脸色大变,这赫然是一封绝交书。陈四在信里说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两无干系,让唐楠好自为之。
唐楠黑着脸问仆人,“陈四先生走前可说了什么?”
仆人摇了摇头,小声说:“陈四先生直接把信交给了小的就走了,一句话都没说。”唐楠终于没忍住狠狠甩了仆人一巴掌,暴跳如雷骂道:“他要走你不会把他拦住吗?废物!本少爷迟早要打死你!”
那陈四可是他废了千辛万苦才扒上的,背后可是站着青帮一位“通”字辈大佬,那位大佬在泸市手眼通天,只要搭上他富贵荣华指日可待!可眼下他还没实现梦想,梯子就先撤走了,如何不让他惊怒不已?
对着仆人拳打脚踢一顿发泄了心中怒火,唐楠勉强恢复了冷静,开始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后他便想起了廖房。一周前他把廖房派出去踩点,准备给那对贱人兄妹一个教训,让他们明白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那廖房也是没用的,被人家狗咬破了胆子,竟然还劝他收手,说那家主人要报警抓他呢。唐楠几乎被这句话给逗笑了。这种话也就只能吓吓廖房这种小人了,他爸爸可是和警察署长私交匪浅,这北平谁敢关他?
他不耐烦地打发走了廖房,准备找其他人给那两兄妹一点儿教训。只是这几日那对兄妹一直闭门不出他的人一直没找到机会。那些人本来就是因为陈四的缘故才会为他做事,陈四一走他还怎么吩咐他们做事?是不是廖房在陈四那里说了什么?
他眉头一皱,自觉找到了问题所在,冷哼一声径直出了家门准备找廖房的麻烦。
坐在黄包车上,被冷风一吹,他的脑子终于多了几分清醒,正巧看到了他的一位熟人出现在了街角和人说话,唐楠看过去时正好对上两人看过来的视线,他连忙叫车夫停下,然后笑着向他们挥手:“朗明兄,好久不见。”
朗明兄一怔,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古怪。唐楠刚要和他寒暄几句,朗明兄就拉着朋友飞速跟他道别了,看那背影颇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唐楠一头雾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廖房,挽回和陈四先生的关系才是正经。他吩咐车夫继续向码头的方向跑去。
这一路来,唐楠如坐针毡。不知是不是他太敏感了,路上他总觉得被人指指点点的,偶遇的熟人看向他的目光也颇为奇怪。等到黄包车终于停在了码头,他只觉得如蒙大赦,逃也似的溜了下来。他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廖房,只是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就出乎他意料了。
廖房白眼见他,狠狠碎了他一口,骂道:“你给我滚开,你这种腌臜小人别脏了我的眼睛!”
唐楠先惊后怒,“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廖房怪模怪样地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您是谁呢?您可是唐楠唐家大少爷。”
唐楠骄矜地点了点头,刚要问既然你都知道怎么还这样对我说话,就见四周看热闹的人在听完廖房的话后竟然面露鄙夷,开始对自己指指点点,大声议论起来。
“这就是唐楠?真是人面兽心的畜生!”
“有这种儿子,我看呐,那唐家也干净不了多少!”
“听说他连刚出生的女婴都不放过……”
“还不止呢,听说他专门把咱们华夏的女童卖到东瀛去供东瀛人狎玩享乐呢!”
“你们不知道吗?唐楠是东瀛人的间谍,来华夏就是来搞破坏的!”
“听说就连青帮都被他策反了,现在整个青帮内部都听他的话……”
“喂!这事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原本脸色就不太好看的廖房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声脸色越加阴沉,他清了清嗓子,对周围人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误会了,我们青帮和这等小人并没有什么关联,像是此类小人,我们青帮也齿于与他为伍。”他抬高下巴,对茫然无措的唐楠蔑笑:“唐少爷,这里不欢迎你,请回吧!”
唐楠觉得自己在做梦。要不然他怎么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都在骂他呢?他们都在说什么?
狎弄女童?往东瀛贩卖人口?东瀛间谍?策反青帮?这一桩桩一件件闻所未闻之事怎么都和他扯上了关系?
“你们血口喷人!”他怒不可恕地指着他们:“你们给我等着!我算记住你们了!这事我们唐家跟你们没完!”
“完了,唐大少也要把我们卖给东瀛人了。”人群里有人冷不丁说道,然后引来一片笑声。
“你、你们……”
“少爷!老爷叫你回去!”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他还没挣扎几下,就有几个人一拥而上直接把他捆了起来,扔到了车上。
“住手!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唐树德!我爹认识警察署长!你们敢碰我,我要让署长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轿车绝尘而去,只甩下这几句咒骂声,没过多久,这些话以八马难追的速度在市井里流传开来,成了无数闲汉嘴里的新谈资。
且不说警察署长听到这些话时有多么震怒,就说唐南刚绑回到家里就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
“我唐家百年清名都被你给毁了!我唐树德怎么生出你这个畜生!”他爹双眼赤红,举起棍棒狠狠抽到他身上,“你如此不忠不孝,丧尽天良,怎么还有脸活着!”
“爹?”唐楠惊愕地望着暴怒的父亲,“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住口!”唐树德喝道:“给我把这个孽畜绑起来,以后不许他出门!我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
乐景再次从杨经纶嘴里得知唐楠消息时,已经是三个星期后了,盘踞市井之间喧嚣尘上越演越烈的传说最终以唐楠的失踪划上了句号。有人说唐楠死了,有人说他被唐父关起来了,也有人说他被唐父送出了国,总之,华夏是再也找不到唐楠这号人了。
往日颇为殷实的唐家也因长子唐楠的恶名而元气大伤。警察署长大概是为了撇清关系,这些日子以来警察在唐家进进出出,不知道查出来唐家多少罪名。
“那唐家平日里就多行不义,这下警察署长为了撇清关系也只会数罪并罚把他们关进大牢里,至于什么时候放出来,那就不好说喽。”杨经纶还在那里感慨:“这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唐家也是自作自受!”
天理循环吗?
乐景整理着书桌文稿,垂眸低笑。
他不信天理,他只相信他自己。
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里写道:“个人一旦成为群体的一员,他所作所为就不会再承担责任,这时每个人都会暴露出自己不受到的约束的一面。群体追求和相信的从来不是什么真相和理性,而是盲从、残忍、偏执和狂热,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感情。”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当真相还在穿鞋的时候,谎言已经跑遍了大街。
乐景在最初,不过是买通了几个小报记者,让他们在小报上刊登一些似是似非的文章罢了,这些“知情人爆料”含糊其辞,并没有说出具体的名姓,如此才能给公众足够想象的空间。
然后便是让周大买通几个二三等妓.女,也不需她们多说什么,只需要和嫖客不经意间说有个唐家大少爷偏爱女童,据说是因为他在东瀛留学时从东瀛人那里学来的。
紧接着,便是让一些闲汉到酒馆中,酒后扯淡给酒友说:“别看唐家大少看起来斯斯文文,其实人家可是青帮成员。”
最后,乐景只需要等就行了。
公众的窥私欲和对有钱人私生活的猎奇欲会把一切都自动补全,并且会在乐景给出的基本线索上面进一步添加扩充,然后谣言的雪球会越滚越大,会越来越逼真。最后形成的新的谣言连乐景都叹为观止。
这也是后世那些明星洗脑包制作出来的标准流程。
在互联网时代,媒体公关有个72小时法则,那就是一个谣言如果没有在72小时内澄清,那么以后也不会澄清了。
而民国的资讯不发达是把双刃剑,一方面放慢了谣言传播的脚步,一方面也阻碍了谣言的澄清。
从这个谣言造成的威力来看,估计这辈子这个谣言都无法澄清了,唐楠说不定真会遗臭万年。因为谣言不会一下子消失,它会不停反复,直到公众对其失去兴趣,它才会失去生命力。
可是,那时候的谣言,已经成了被人们认定的“真相”和“历史”。
昔日陈胜吴广起义时据说由狐狸喊出的“大楚兴,陈胜王”,不也正是利用了谣言吗?纵观人类历史,谣言和真相互为双生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历史,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罢了。
乐景把笔放入笔筒,低低一笑,彻底把唐楠丢进了历史的尘埃里。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用新笔名向另一家报社投稿。新文的题材,他准备定为后世大火的穿越文。
一个穿越者穿到架空古代,起义建立新王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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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入v当天的我可能只能写六千字(顶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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