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没有再继续逗他。
她的小夫郎太单纯了,再逗下去,只怕要逗坏了。
“休息一会儿吧。”她柔声笑道,“我看着你睡。”
方尽松了口气,又有些淡淡的失落,他怨怪地看了她一眼,才在被子里缩了缩,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睡了。
罗衣没有困意,她倚靠在床头,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他的呼吸绵长又均匀,才停下来。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
等到一声鸟鸣响起,罗衣的身子动了动,低头看着不知何时偎在自己身侧,手脚缠在她身上的小夫郎,笑了笑:“宝贝儿,醒一醒,待会儿要吃饭啦。”
她声音轻,唤了三遍,方尽才慢慢醒来了。睁开眼睛,露出迷茫的神情,看了她一会儿,才渐渐清醒过来。
褪去睡意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睡姿有些放肆。脸上露出窘迫来,忙松开她,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会儿,从被窝里爬出来,跪坐在她身侧,垂着头,小声叫道:“妻主。”
罗衣很好心地没逗他,只点点头:“嗯。起床吧,一会儿要吃饭了。”
方尽暗暗松了口气,忙下床,又照顾着罗衣也下了床。
他殷切又体贴,让罗衣一度以为自己是个残疾人。但她想了想,从前这具身体乃是个傻子,事事皆要他照顾,大概他习惯了。
反正她懒得很,有人照料她,她乐意之至。
两人相携着出了门,先去于母于父的屋里看了一圈,又问了好。
于母也睡了一觉,这时精神好些了,她皱起眉头,颇有些担忧地道:“晚儿,我们在这里,安全不安全?”
这可是土匪窝!
女儿到底凭什么认为,他们可以在这里“做客”?
“不是很安全。”罗衣如实答道,见于母和于父面色一变,紧接着安抚道:“但也没有性命之忧。”
于母和于父并没有被安慰到,两人想起那一群又高又壮的男子,提着刀棍拦在路上,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心惊胆颤。
“晚儿,我们走吧。”于母说着,就掀身上的被子,“咱们趁夜走,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咱们赶紧走。”
罗衣忙按住她:“母亲,不至于的。”
她把于母按进被窝里,给她盖好,才道:“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大恶不赦之徒,母亲病着,外面还在打仗,咱们先在此修养一阵。”
听到“打仗”二字,于母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留下是个死,出去也是个死,这世道,真叫人没法过了!”
于父便又骂起那个梁国的“红颜祸水”,这次于母没拦他,任由他骂。
安抚了于母一阵,外头便有人送来饭食。
粗粮窝窝和稀粥,外加一小碟咸菜。
根本没有肉。
没有鸡肉,也没有羊肉。但不管于母、于父还是方尽,都没有对此有半点不满。这群山匪肯给他们饭吃,就很难得了。
“这里面该不会下毒了吧?”端起碗,于母犹豫着要不要喝,抬眼看向罗衣问道,“毒死我们,他们就能出气了,还能抢了我们的马车和财物。”
罗衣面色如常,笑着说道:“哪至于呢?毒,药不要银子啊?”
于母仍然不放心,但她实在饿了,也就硬着头皮吃了。
于父也吃了。
“走,我们也回去吃饭。”罗衣牵起方尽的手,跟于母和于父告了退。
两人的屋里,也被人送来了饭食,就摆在擦得一尘不染的桌上。
跟于母和于父的一般无二,也是粗粮窝窝、稀粥和咸菜。
两人分吃了。
吃过饭,方尽便收拾了碗筷,准备送回去。但他刚站起来,便一阵摇晃,紧接着就倒了下去。
罗衣在他倒下去之前,接住了他。将他打横抱起,安置在床上。
走出门。
门外,白意容负手立在夜色中,身后是十几个拿着火把的山匪。
“你居然没中招。”白意容见她走出门,挑了挑眉,脸上有些讶异,又有些意料之中。
他抬起一只手,冷冷吩咐:“锁了她!”
话落,从他的身后走出四个身材粗壮的男子,块头结实,一看就孔武有力。两人空着手,另外两人手里拿着铁链。
他想将她锁起来,就像是对待其他被掳上山的女子一样,驯服她,让她做着他眼中“低贱”的活计。
罗衣与他对视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视线依次滑过四个壮汉,微微点头:“点到即止。”
四个壮汉皱了皱眉,没听懂她的意思,很快围过来,要将她抓起来锁住。
罗衣一脚踢翻一个。
眨眼的工夫,四个壮汉都倒在地上。
罗衣收起他们手里的锁链,缠在自己的手腕上,看向神色晦暗的白意容:“你们抓不着我的。还要白费力气吗?”
白意容一言不发,朝身后一挥手。
紧接着,七八个身材粗壮的男子走出来,再次将罗衣围住。
与刚才一般,他们也被罗衣踢翻,没有一个人在她手里走过两招。
这下所有人都惊到了:“她好厉害。”
“而且,她好温柔。”
“我知道了,她刚才说的‘点到即止’是什么意思了。她每次只出一招,石头他们被踢翻却没受伤,真的是点到即止。”
“咱们要抓她,她还这么温柔,真是个好脾气的女子。”
身后响起窃窃私语,让白意容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罗衣的功夫好成这样。再派人抓她,更不可能了——他身后的这些男子,都对她有了敬佩和倾慕,必然不会费力抓她。
“你们不甘心也没关系,可以再加几个人。”罗衣好脾气地笑笑,“就当切磋了。”
本来那些山匪的心里想着,如果首领再派他们抓她,他们就劝一劝他。这个女子和他们从前掳来的女子不一样,她不骂他们,不轻瞧他们,看他们的目光不带鄙夷,甚至还对他们很客气。这么好的女子,怎么能锁起来,让她和那些人一样呢?
没想到,罗衣却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心里痒了起来。
他们不会伤害她的。如果可以近距离接触她,跟她说说话,看看她,岂不是很好?
一个个心动了,看向白意容,等他的吩咐。
白意容沉着脸:“上!抓住她!”
他就不信,她一个人能打得过多少?
事实证明,他们三十多个人围住她,她也能从容不迫地脱身。
一个个壮汉被她踢翻,而她的体力似乎很充沛,就连粗声喘气都没有,跟他们说话时仍是气定神闲,声音清亮又顺畅。
“好厉害!”
“她好厉害!”
“又厉害又温柔!”
“她刚才踢我肚子上了,我当时疼了一下,可是过后就不疼了。她真的好温柔!”
漂亮,温柔,强大,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喜欢?他们梦想中的妻主,都不及她啊!
“首领,咱们为何要跟她过不去?”开始有人劝白意容。
“是啊,她明明可以伤我们的,可是她没有。她对咱们客气,咱们也不好无礼吧?”
白意容的脸色难看之极!
他万万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俘获了众人的心!
女子!可恶的女子!他在心里痛斥这不公平的世道,负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罗衣知道他心里不痛快,因而笑得更温柔了:“真不好意思,刚才没伤到大家吧?”
其他人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好几个心里砰砰直跳,急忙说道:“没有,没伤到!”
“我们壮着呢!”
罗衣微微笑着,对他们依次点头,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叫众人对她好感大增。
白意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把戏,却又无可奈何。谁叫他的这群下属,都是一群没嫁过人的男子?虽然对女子憎恨,却大多数是求而不得的憎恨。如今有一个年轻漂亮,温柔强大的女子跟他们好言好语,怎么可能不心动?
背在身后的手,握得咯咯直响,却被众人对罗衣献殷勤的声音压下去。
他绷着脸,用力压抑着怒意,不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狰狞来。
罗衣跟壮汉们说了会儿话,获得了他们的好感后,就露出歉然的表情说道:“我母亲病了,外面在打仗,我很担心我母亲的病情加重,就想在这里做客几日。我们不白住,我是识字的,我可以教你们念书识字。”
听到前面,众人只觉得她是个孝女,心里对她的好感更甚。待听到后面,个个都惊呆了——什么?她要教他们念书识字?这是真的吗!
念书识字,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识字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的敬重。他们从前没机会读书识字,如今她肯教他们,让他们感到极大的意外以及惊喜!
“首领。”有人走到白意容身边,开始认真地劝说起来:“留下他们吧,这样我们都有识字的机会。”
“是啊,留下他们吧,多四张嘴吃饭而已,咱们养得活。”
白意容听着耳边不停歇的劝说,心里的怒火极盛,再看向前方,那张笑得温柔,眼底却流露出得意神情的美丽面容,更是憋闷不已。
她轻轻松松就俘获了他的下属们的好感!他若不答应,必定影响自己的威信!
好半晌,白意容才调整好面部表情,他严厉地看着她,语气带着警告:“你和你的家人可以留下来。从明天开始,你教他们识字。丑话说在前头,你胆敢伤害他们,我饶你不得!”
一句警告,让山匪们的心中十分温暖。首领真好,这么关心他们。
就是太小心了些,这个女子看起来很温柔,打架都舍不得伤他们,首领未免想太多了。
他们高高兴兴地赞美他,举手欢呼,如一场盛宴。
良久,热情才褪去。
众人都退下了,只有白意容留了下来。他站在一丈之外,隔着夜色,与罗衣对视。
“你别得意太早。”留下一句,白意容也转身走了。
罗衣对着他的背影微微笑了。现在得意,是太早了。她还有许多事没做呢。
来了,她就没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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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衣:四舍五入一下,我就是女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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