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松开缰绳,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双脚着地,仰头看着白衣男子,才发现他比她刚才估测的还要高一些——起码有183cm左右了。
罗衣不由得眉头一挑。她的小夫郎177cm就被嫌弃长得高,从来不自信,还被卖给一个傻子做夫郎,这个183cm的男子该有多难嫁人?
不过,他生得倒是不错。五官精致不说,一双眉目狭长,眼波流转间,显得幽暗魅惑。而他左眼角下生着一颗小小的泪痣,更给他添了几分妖媚。
正在她打量他间,身后的车厢里爬出于母和于父,于母又惊又怒地道:“你们是什么人?值此乱世,居然还打劫平民百姓?你们比梁军还无耻!”
“你说什么?”这时,一个长得粗壮的男子提着棍棒,走到于母跟前,将棍棒架在她脖子上,凶恶地道:“你说谁无耻?你再说一遍!”
“你别碰我妻主!”这时,于父扑过来,挡在于母的身上,挥着手赶他们。
于父虽也是男子,但是常年养尊处优,力气远远比不上粗壮男子,一下子就被粗壮男子掀开,撞进了车厢里。
于母惊得脸色发白,强撑着道:“我们逃难过来,带的粮食本来就不多,如今也只够我们一家人吃上两三日了,没有多余的给你们,你们放了我们吧。”
“哼,废话少说,粮食拿出来!”那名粗壮男子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道。
于母不想给他们,可是看着对方三四十人,将马车围得铁桶一样,不由得面露绝望。
虽然他们只劫财不要命,可是劫走他们的粮食,与害命何异?
就心里挣扎时,忽然听到一声轻笑,不由得扭头看去:“晚儿?”
轻笑的正是罗衣。趁着众人都在看粗壮男子和于母,她把这三四十人打量了一遍。
竟然全是男子,没有一个是女子。而且,不是生得粗犷,便是生得高大。还有一个肌肉虬扎,满脸络腮胡子的。这个络腮胡子兄站在人群前面,横眉竖目,看起来很是凶悍。
搁在其他世界,这也就是个普通男子罢了。但是在这个讲究男子贤良淑德,容貌温柔清秀的世界,只怕他称得上“丑绝人寰”了。由此,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个络腮胡子的男子朝她看过来,怒目喝道。
他肤色略深,但是仍然能看出来他脸红了,神情带着羞窘的意味。
罗衣微笑着道:“觉得高兴,便笑了。”
“少啰嗦。”这时,旁边的白衣男子开口道,他神色淡淡,看着罗衣道:“我数三声。再不交出来,我们可就进去搜了!”
她说话间,白意容也在打量她。
她跟他认知的女子不同,被他们这样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劫道,她不惊不惧,不慌不乱,脸上看不出恨意,也瞧不出厌恶和轻蔑。她沉着冷静得奇怪,跟他之前劫过的富家女子全然不同。
然而这与他无关。天下女子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她长得好看又怎样,气度不俗又怎样!
“一二三——”他懒得与她们纠缠,飞快数完三声,就对下属一挥手:“进去搜!”
劫完这一茬,后面还许多人要劫,谁有时间跟他们浪费。
他神情淡漠,一派高傲模样。
然而下一刻,嘴角露出一点讽意,因为他察觉到罗衣对他动了手。
呵,不自量力!
抬臂,格挡。
随即他面露愕然,她竟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臂,一瞬间转到他的身后!
下一刻,膝窝挨了重重一击!
“噗通!”他被人反剪手臂,单膝跪地。
白意容用力挣扎,却挣扎不开,不由得又惊又怒。什么时候,富家女子有了这般力气?
不对,她刚才偷袭他的时候,招式变幻的速度,显然是练过的!
他暗道大意,却也丝毫不乱:“放了我,如果你不想他们有事的话。”
在他被按住的同时,其他兄弟就把方尽、于母、于父给抓住了。
方尽惊得面色发白,抬起一双担忧的眼睛,朝罗衣看过来。
于父拼命挣扎:“你放开我!”
于母是一家之主,大大小小的风波也见识过,此时还撑得住,说道:“值此乱世,大家互相守望才是正当,不应再内斗了,你们放了我们吧。”
白意容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恼的,他冷冷一笑,说道:“砍了他们的手!”
他声音不大,但口齿间吐出的言语,却狠辣惊人。
只见几个拿刀的男子上前,就要砍方尽等人的手,罗衣气笑了。
手起手落,卸下白意容的一条胳膊。
白意容顿时痛叫出声,额头上冷汗滚滚而落,扭过头,愤恨地看向罗衣。
罗衣瞥了他一眼,就看向提着刀走到马车前的几个劫匪,下巴在方尽、于母、于父的身上依次点过。
“那个是我的侍君,你要杀便杀了,我再纳几个就是,反正他也不好看。”
“那两个是我的母亲和父亲,你们要杀也行,不过你们的首领大概要给他们陪葬了。”
说话间,她将白意容卸掉的臂膀用力一扯。
顿时,白意容再次痛呼出声。但是这一次他紧紧咬着牙,发出一声闷哼就忍住了,脸上冷汗涌出更多。
其他人一时都慌了神色。
“放开我们老大!”
“不然我杀了你母亲!”
罗衣冷冷道:“你们先放开我家人。”
其他人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放,都朝白意容看过来。
白意容此刻脸色十分难看。既有痛的,也有气的。他紧紧抿着唇,看着罗衣的眼神又恨又恼。
他本来打算威胁她,趁她慌乱之际脱身。没想到,她如此冷酷心肠,眼看双亲被刀架在脖子上,竟也沉得住气。
“放了他们。”白意容沉声说道。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失了先机,财物可以再劫,他却不能有丝毫闪失。
其他人犹豫了下,便将方尽、于母、于父给放了。
于父大叫道:“你们也放了我女儿!放我们走!”
其他人大怒:“叫你女儿先放了我们老大!”
于父被他一吼,忽然明白过来了,他们并非局面不利的那一方呀!
他狠狠出了口气,才看向罗衣道:“晚儿,不能放过他,不然我们走不了了!将他带上车,我们走出一段再放他走!”
难得见于父聪明一回,罗衣嘴角弯起,不及开口,就听劫匪们齐唰唰地道:“不行!”
“你们先走。”罗衣想了想,对于母说道,“我稍后赶上。”
等他们安全了,她自己可以脱身。
“不行!”于母沉声道,“要走一起走!”
她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这里。虽然女儿刚才聪明又厉害,制住了白意容,但她只以为是巧合、出其不意才会如此,留女儿一个人在三四十个劫匪中,万万逃不出来的!
局面便有些僵住。
罗衣随手将白意容的手臂接回去了,然后看向于母道:“母亲,相信我。”
于母看着她给人接手臂如此干脆利落,瞳仁缩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她道:“好,我们走。”
说着,挤开方尽,抓起缰绳,就驾起马车。
其他人接到白意容的指示,纷纷让开道路,让他们过去。
然而这时,方尽却跳了下来,站在罗衣的身后:“我跟妻主一起。”
话落,引得一通嘲笑:“你妻主刚才要把你杀了,然后再纳几个侍君呢!你倒是情深义重!”
三四十双眼睛,充满了嘲讽,朝方尽看过来。
方尽心里说,你们知道什么呢?我可不是妻主的侍君,我是妻主的夫郎。
“母亲,父亲,你们快走吧。一会儿有什么,我先护着妻主。”方尽朝马车的方向看去。
于母听到此处,便一狠心:“驾!”
马车很快驶远了。
三四十个劫匪再次围成一圈,将罗衣和方尽团团围住。
神色非常不善。
“你们山上有肉吗?”罗衣却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众人一愣:“你什么意思?”
罗衣道:“我们自逃难以来,就没吃过肉了。你们山上有的话,送我们一些吧。”
其他人都骇笑起来!
“好狂妄!你是劫匪,还是我们是劫匪?”
“啊——”随着他们的话音落下,白意容发出短促的一声惨叫,他的胳膊又被罗衣卸下来了。
罗衣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手滑了。”
又给他接上。
随着“喀”的一声,他的手臂又被接了回去,这回白意容痛得险些晕过去,在心里恨死了这个女人。他就说,天下女人都不是好东西,他身后这个尤为狠毒!
“给她拿只鸡!”他冷汗涔涔地道。
罗衣的眉头挑了挑,又问道:“只有鸡吗,还有没有别的?”
白意容这时心中恨意汹涌,本想说没有,然而察觉到她在他手臂上抓的力气,终于又吞了回去。忍着痛,说道:“山上还有羊,但是你们拿不了。”
听到山上有羊,罗衣沉吟了下。
片刻后,她回头对方尽道:“你去前头,赶上母亲和父亲,叫他们回来吧。我们不逃难了,我们在此处做客一段时间。”
方尽愕然:“妻主?”
他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好容易可以脱身了,为何要留下来?
“这里有吃有喝,有鸡有羊,我们修整几日再说。”罗衣解释道,“你去吧,叫母亲和父亲回来。”
方尽有些犹豫。他很怕她是故意支开他,想叫他逃走。
“我不骗你。”罗衣看穿他的犹豫,对他笑了笑,“去吧。”
方尽心里一定,拨开人群,拔腿朝于母于父离开的方向奔跑而去。
她刚才对方尽的温声细语,让白意容眼底暗了暗。也让其他劫匪们生出些异样的心思来。
他们都是没嫁过人的男子,有的是因为容貌丑陋,比如那个络腮胡子,有的是因为个头太高,比如他们的首领。这些年来,心中积攒了太多的对女子的恨意,然而此时见罗衣温声细语地对她的小侍君,心头纷纷涌起异样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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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尽(给妻主揉着肩):妻主,我们在此做客很久了,什么时候走啊?
罗衣(啃鸡腿中):唔?还有几十只鸡和七八只羊没吃完呢,不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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