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了,你的孩子们怎么办?”罗衣飘在空中,看着面前吊在房梁上的女人说道。
片刻前,女人踢开了脚下的凳子,现在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唯一的着力点就是吊在脖子上的麻绳,她的脸被勒得发紫,眼珠子也突出来,身体在半空中痛苦地扭动。
虽然意志坚决求死,但是身体却本能地想要摆脱这种痛苦。她一边挣扎,一边艰难地道:“我死了,我的孩子们才有出路。我活着,只能给他们蒙羞。”
女人看不到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在,以为这个声音是自己内心的拷问,她满脸的痛苦和歉疚:“我没用,对不起。”
罗衣看向门口处。透过宽大的间隙,能够看到陈旧腐朽的木门后面,站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是女人三岁的小女儿。
女童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透过门缝朝屋子里面看过来,眼神透着惊恐,显然已经看到了悬在房梁上的母亲。
“你活着才能保证他们好好的。”罗衣说道,“你死了,他们就是没娘的孩子。”
女人吃力又痛苦地摇头:“你不懂,你不懂,我活着,他们一辈子都会受人指指点点。”
女人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儿子,现在不在家里。小的是个女儿,就在门外站着。
罗衣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这样说,但是她看得出女人的死志坚决。
她没有再多说。
她并不太擅长劝人。
她朝门外看去,就见女童睁着一双恐惧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透过门缝看着自己吊在房梁上的母亲。
如果她机灵点儿,就会大声叫人,把自己的母亲救下来。
但是她没有,她站在那里,好像僵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任由其发生。
罗衣飘到门口,透过门缝,打量这个女童。
她很小,很瘦,看起来连骨头都没有两斤重。
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灰一块黑一块,蹭的都是土。头发稀疏枯黄,乱糟糟的没有梳理。明明是有娘的孩子,可是看起来就像是没人管教的小乞儿。
这个孩子这样笨,连母亲上吊都不知道喊人,要怎么长大?
罗衣叹息一声。
她从贫瘠的末世离开,正打算找个繁华盛世,好好享受一把。
没想到,翻动小三千时,却看到了这个孩子。
她大睁的满是惊恐的眼睛,泪汪汪,水蒙蒙,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她的心头,再也拂不去。
罗衣向来是有话就说,有事就办,有恩就还,有仇就报,从来不在心头存留什么。
然而这个孩子的眼睛在她的心头停驻。
她便穿越过来,想劝女人改变主意,不要抛下她的两个孩子。
没想到,女人死志坚决。
罗衣飘了回去,问女人:“你不想活,我替你活,你有什么要求?”
女人已经神志不清,她甚至分不清究竟是有人跟她说话,还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我想要我的孩子们平平安安地长大,儿子风风光光的娶媳妇,女儿风风光光的嫁人。”
但凡她有半点办法,都舍不得丢下两个孩子。但她没办法,实在没有办法。她不能给他们脸上抹黑,不能让他们因她而蒙羞,她只能去死。
“我答应你。”罗衣说道。
片刻后。
“啪”的一声,吊在房梁上的麻绳断裂,女人动作流畅地单膝跪地。
她抬起头,看向门外。
女童仍然站在那里,似乎是她的举动更加吓到了她,她眼里的惊恐更浓了。
罗衣起身,手指抚过脖颈,被吊过的淤痕顿时消去。
她微微一笑,往门口走去。
打开门,单手抱起女童:“小乖,怎么弄得这一脸的灰?”
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手给她擦脸上的灰土。
女童叫小婉,姓于。
她大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罗衣,一眨也不眨,脸上是没有褪去的惊恐,直是可怜又可爱。
罗衣还从没有养过孩子,这一回因这个孩子而来,便想要好好养育她,遂给她起了个在她看来最好听的名字——小乖。
小婉眨了一下眼睛,顿时间,眼里的水汽沾上了睫毛。她的睫毛生得很长,又长又密,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此时沾了水汽,湿漉漉的,眨动时犹为惹人怜爱。
她不说话,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罗衣,忽然伸出两只干瘦的手臂,紧紧抱住她的脖子,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
她太瘦了,两只手臂瘦得摸不到肉,犹如两根柴火棍,勒得罗衣的脖子发疼。
罗衣没恼,心里更软一分。她知道是刚才的一幕吓到了她,便一只手轻轻拍她的后背:“怎么了小乖?吓到了?娘刚才在耍把戏,好不好看?”
小婉本来抱着她的脖子,脸蛋紧紧埋在她的颈窝里,听到这一声,她马上坐直了,睁大眼睛看着她,满是疑惑:“娘刚才在耍把戏?”
她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像是小猫一样。罗衣掂了掂她,发现她轻得就像是一片羽毛。笑了笑,说道:“是啊,娘耍的把戏好不好看?”
小婉直直看着她,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眉毛拧了起来,大大的眼睛里浮起了疑惑。
她只是小,不是傻。刚才的那一幕,那样激烈而可怕,女人紫红的、眼珠子突出的、狰狞的脸,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她下意识地认为那不是耍把戏。
她放开罗衣的脖子,伸出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去摸罗衣的脸。摸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重新抱住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这一回,她搂得没有那么紧,小小的身子也不再那么僵硬,柔软地偎在罗衣的怀里。
片刻后,罗衣感觉到肩窝里湿乎乎的。
小乖哭了。
她心中暗叹,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感觉到肩窝里越来越湿,怀里的小小身子甚至开始抽搐起来,她不得不哄道:“小乖吓到了?那娘以后不耍这种把戏了。”
她不太会哄孩子。要她哄男人,她还能办到几分。哄孩子,实在是头一回。
哄了几句,小婉不仅没有停下哭泣,反而细细地哭出声来。
罗衣没办法,才发现养孩子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说不定是她做过的最艰难的一次任务。
她只得抱着她,在院子里走动,不停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
好一会儿,小婉才逐渐安静下来。
依然抱着她的脖子,丝毫不肯松开,好像赖在她身上一样。
好在她年纪小,人又轻,罗衣一只手抱着她都没困难。
“哭成小花猫了,娘带你洗把脸。”说着,罗衣抱着小乖就要进屋。才刚跨过门槛,就听到一阵得意的大笑声传来。
她扭头一看,一个瘦小的男人喜气洋洋地从外面走进来。
是女人的丈夫,于大年。
他一进大门,就看到了罗衣,神情一板:“还愣着干什么?刚才苏管事的话你没听到?快把这小野种丢了!丢了丢了!好好打扮打扮,苏公子还等着你呢!”
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伸手就扯罗衣怀里的小婉。他动作粗鲁,力气大得像要把小婉的手臂捏折一般。
小婉看到他,本来还抽抽噎噎的哭两声,随即立马不哭了,脸上满是惊惧,下意识地搂紧了罗衣的脖子。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连忙松开。
她刚才怎么也不肯下去,非要罗衣抱着,现在却死命的挣扎,不肯待在罗衣的怀里。
罗衣拧了拧眉,顺着她的力气将她放在地上,然后一把攥住男人的手腕:“别碰她!”
男人大怒,挥起另一只手,就朝她的脸上打过来:“给你脸了?敢这么对老子说话!”
罗衣眯了眯眼睛,迅速调动女人的记忆。
她刚刚顾着哄小乖,没有来得及整理这具身体的记忆。此时,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幕幕。
这个女人叫秀娘,从小被拐,五岁时被于大年一家买了,给于大年做童养媳。
于大年比她大三岁,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动了孽根,开始对着还没发育的秀娘动手动脚。秀娘十三岁那年来了天葵,彻底被于大年得手,次年就生下长子于有才。
秀娘小小年纪就生了孩子,差点一命呜呼,自此坏了身子,再也没有传出孕息。
直到二十岁那年,怀了小婉。但因为怀小婉的时候,于大年在家里招待了一位大人物,他为了讨好大人物,将颇有几分姿色的秀娘送到大人物的床上,小婉生下来后,不知道是谁的种。于大年认定她是野种,动辄打骂,虽然家里没有穷到那个地步,却不给小婉吃,不给小婉穿,动辄打骂不休。
今天,是城里的一位富贵人家的公子,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秀娘,想要秀娘做小妾。便差人送来二十两银子,叫于大年把秀娘收拾干净,送到他府上去。
他们谈话的时候,秀娘在外面听到了,她不想去给别人做小妾,这样会影响她两个孩子的名声和前途。人人提到他们,都会说他们的爹卖妻求财,说他们的娘一女嫁二夫。
于大年不在意这些,秀娘却很在意。所以,她打算一死了之,给孩子们留个清清白白的名声。
秀娘的记忆很单纯,从小到大都围绕着于大年,于大年待她不好,待她的儿子只能说过得去,待她的女儿却是当个出气的玩意儿,她二十几年的记忆充满了苦涩。
罗衣梳理完秀娘的记忆,再看于大年,他还在骂骂咧咧:“你以为苏公子要你,是真的看上你了?呸!别做梦了!不过是看你有两分姿色,玩玩你罢了!别耍疯!快去打扮打扮!我送你去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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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女主穿成总裁养的狗,设定没做好,先开个别的吧。
会有二更……吧……但是会很晚了,大家不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