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之没想到,居然被万斩风听了个正着,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他以为周围没有人!
再看罗衣,只见她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拾起行囊,轻轻拍打上面的土,气色红润,神态慵懒,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他被骗了!
顿时间,方旭之全都明白了!
“你诈我!”他伸出手,抖抖索索地指着罗衣,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罗衣将视线从行囊上移开,落在他脸上:“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笨,一诈就招了。”
方旭之好悬没气个仰倒!
“你,你这个贱人——”
“不许骂大师姐!”王鹤本就恨他利用人,更感激罗衣的救命之恩,此时见他居然出言侮辱罗衣,圆眼一睁,大叫着就冲上前去。
方旭之眼神一暗,他正愁没有办法脱身,这小崽子来得正好。他狞笑着,主动朝王鹤迎了过去。
“王鹤慢着!”万斩风暗道不好,也冲上前去,要将王鹤拽回来。
然而距离太近,王鹤和方旭之又互相朝着对方跑过去,饶是万斩风即刻追过去,也迟了一步,眼看方旭之把王鹤抓在手里,他沉下脸道:“旭之!你放开他!”
王鹤被方旭之抓在手里,居然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低头“啊呜”一口就咬在方旭之的虎口上,含混地道:“让你骂师姐!”
他气势汹汹,这一口咬得极狠。只一下,就把方旭之的手咬得鲜血直流。
方旭之既痛又恼,心中杀机顿起,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捏住他的腮帮子:“松口!”
“不松!”王鹤更加恶狠狠地咬紧。
这个坏人!想杀大师姐,还想栽赃他!居然还骂大师姐!咬死他!
方旭之一时竟然拿他没办法,恼得不行,又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咬废了,简直惊怒交加:“小兔崽子,你不想活了?”
他本来想抓住王鹤,用王鹤做人质,没想到这小崽子如此阴险,趁他抓他的空当,居然咬住他的手,死不松口!
他此时杀不得,放不得,白白搭进去一只手,气得脸上通红!
“反派通常死于话多。”
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方旭之心下陡然一惊,她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为何他没有察觉?扣紧王鹤的脖子,转身看向罗衣。然而他身子还没动,就觉大穴被点,整个人动弹不得了。
糟糕!他不仅没跑得了,还犯下伤害小弟子的罪名,这下罪加一等,谁也保不了他了!
“王八蛋!”王鹤挣脱出他的手,把他往地上狠狠一推,就坐在他的腰间,捏起拳头,狠狠打了下去。
方旭之昨天才挨了万斩风亲自执刑的铁杖,本来连走动都很困难,刚才那些矫健的动作不过是情急之下的爆发,此时被王鹤坐在腰间,后背上的伤处被挤压、摩擦,痛得他冷汗直流。
脸上又挨着雨点般密集的拳头,直是让他受不住,大叫道:“师兄!救命!”
万斩风气他拿小弟子要挟他,此时听他叫救命,直道:“你还有脸叫我师兄?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弟!”
说完,不再看他,转头看向罗衣:“师姐,把他交给师父处置?”
“好。”罗衣点头,“你去叫师父,我在这里看着他,免得他跑了。”
万斩风点点头,立刻运起轻功,纵身远去了。
此处便只有罗衣、方旭之、王鹤三人。
王鹤差一点就变成谋害大师姐的罪人,一想到所有师兄师姐都用憎恶的眼神看着他,他就愤懑难忍,更气愤自己曾经尊敬的师兄居然是如此阴险毒辣之人,一时拳头收不住,很快打得方旭之的脸上青青紫紫,肿得如猪头一般。
“停下吧。”罗衣对王鹤道。
王鹤如今最尊敬的人就是罗衣,闻言立刻停了手:“这回就饶了你!”
小小少年,放出这样的狠话,看着实在可爱。罗衣忍住笑,对他使了个眼色:“你走远一点,我有些话跟他说。”
“是,师姐。”王鹤立刻走向远处。
罗衣这才蹲下来,伸出剑柄,敲了敲方旭之的胸膛:“后悔吗?”
若说不后悔,那是假的。方旭之此时后悔极了,他后悔自己得意忘形,居然承认了自己的手段,这才给他们听了去。
“师姐,我错了。”他努力做出可怜的表情,“我只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种事。师姐,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师姐,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么狠心。师姐,你放了我吧,我求求你了!”
他说得涕泪横流,好不可怜的模样。
罗衣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低头去翻行囊。片刻后,她拿出一面小镜子,竖在他的眼前:“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又丑,又丑,又丑,你叫我怎么原谅你?”
原谅她词汇匮乏,此时只能想得出“丑”这个字来形容他的模样。
方旭之看到镜子里猪头一样的脸,愕然片刻,随即羞愤交加,他气得浑身微微颤抖起来,紧接着身子一僵,竟然呕出一口血!
“你,你——”他直直瞪着罗衣,眼里满是怨恨,“冷如霜,你好狠的心!”
都到了这时,她居然还羞辱他!
不远处,王鹤见师姐拿出什么放到方旭之的面前,登时大惊:“师姐!你别被他骗了!他不安好心!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听!”
唯恐罗衣被方旭之哄住,再一时心软,把他给放了。
罗衣莞尔,看着方旭之道:“你也听到了,小师弟怕我心软,不让我听你说话。”
她本来也没打算听他说话,支开王鹤,是因为她有一句话对他说:“方旭之,有些事,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以瞒过所有人。但,天知,地知,你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旭之的瞳仁一缩:“师姐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做了什么,就会有同等的回报。”她对他展开一个艳丽绝伦的笑,“等着吧。”
回报?什么回报?方旭之看着她艳丽之极的笑,脑子里浆糊一般,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的话。
不多时,万斩风带着掌门来了。
“师父。”罗衣站起身,向掌门行礼。
王鹤也跑过来:“掌门!”
掌门对他们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躺在地上,已经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方旭之。
他眉头紧锁,最终沉沉叹了口气:“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方旭之还能说什么?万斩风在一旁亲耳所听,他是无论如何也狡辩不了的。
想着掌门的心慈,方旭之大哭不止:“师父,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是一时糊涂,猪油蒙了心,我再也不敢了,求师父饶命!”
“你本来也罪不至死。”掌门叹了口气,说道:“废除武功,赶出师门吧!”
方旭之虽然有意谋害同门,到底没得逞,罪不至死。这样惩罚他,已经算是重的了。
“求师父不要废除我的武功!师父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方旭之早已猜到自己的下场,可现在听到,他仍是不能接受,哭得愈发凄惨起来,“师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掌门摇摇头:“饶了你,如何对得起霜儿?叫门中弟子如何心服?”
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原以为是个好的,突然发生这种事,掌门心里也不好受。
他半跪在方旭之的身边,伸出手,疾点他各处要穴。
“不要!求师父不要废除我的武功!”方旭之凄惨大叫。然而随着掌门的手指点下,他只觉穴位剧痛,功力飞快流失。很快,他穴道破损,此生再也不能习武。
痛悔,方旭之此时才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如果他没有送出那只匣子,他就还是嵩山派的三大弟子之一,出行在外,多受敬重。如果他再谨慎一些,不要那么得意忘形,他就不会被发现,就不会被废除武功。
武功被废,暗器也没有了,他往后还如何行走江湖?弱肉强食,他要如何立足、谋生?
“师父,求师父不要赶我走。”他最后哀求地看向掌门。
掌门狠下心不看他,站起身,对万斩风道:“余下的你安排吧。”拂袖离去。
万斩风到底还念着几分同门情谊,把方旭之扶起来,给他包了几身衣服,又塞了些银两,才叫小弟子送他下山。
然而,走到山脚下,许许多多的弟子们从道路两侧钻了出来。
“谋害大师姐,还想好好离开?”
他又被一顿好打,衣服被抢了,银子也被抢了,留给他的只有一根枯树枝做的拐杖。
“呸!快滚吧!”
脸上挨了一口唾沫,方旭之面色沉沉,忽然狂笑起来:“好!好!好个嵩山派!你们且等着……”
不就是失去武功吗?反正他本来武功也不好!暗器,才是他的护身之道!思及什么,他眸光越发阴沉,拄着枯树枝,踉踉跄跄地离开嵩山派的范围。
因着方旭之的事,罗衣耽搁了一个时辰才动身。
此处离汕州有半个月的脚程,她一路星月兼程,提前三日来到汕州。
打听了那个魔头的行踪,罗衣提着剑,直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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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