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子们还是很贴心的。
小人物总是更擅长于察言观色,以便让自己避开危险,过得更加顺遂。
他们发现了方旭之的疑惑,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师姐真美啊!我真想一辈子伺候她!”
“我也是,我看到师姐就想伺候她。”
“她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想伺候她的气息。”
“看着她被我们伺候得舒舒坦坦,眉梢轻轻展开的模样,简直太幸福了!”
“我一想到以后有一天,师姐被我们伺候得露出微笑,我的腿就发软。”
“你可真能想。”
“我……我见过师姐笑!”
“什么?!”
“什么时候?!”
“怎么发生的?!”
大家本来是照顾方旭之的心情,互相闲聊为他解惑,没想到有个小师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下子全都朝她看过去。
小师妹就是给罗衣梳头发的那一位,她低了低头,见罗衣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虽然明知她肯定没有睡着,却仍旧是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说道:“就是那天,师姐头一回来练武场,两位师兄在台下打架争着谁先上台的时候,师姐笑了一下。”
“天啊!”
“你真幸福!”
“我怎么没见过师姐笑?”
“咱们现在打架还来得及吗?”
一旁,方旭之听得眉头直抽抽。什么鬼话?他一个字也不信。就没见过愿意伺候人的——除非有目的!
他眼神闪了闪,站起身:“今日是哪几位师弟师妹上台?快来吧。”
不就是武功高强,能够指点小弟子们武功,并且愿意指点他们武功吗?他虽然武功比不上她,但是指点小弟子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迟早,他会比她更受欢迎——他可比她温和可亲多了!没道理他们就爱热脸贴冷屁-股!
这样想着,他飞身跃向比武台。
空气顿时安静。
一瞬间,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如石像一般。
下一刻,才有三位师弟垂着头,磨磨蹭蹭往外走。
有人推了他们一把,小声道:“快去吧,早死早超生。”
很快,三人在台下排好队,挨个上去。
今天比昨天好一些,至少他们没有被一剑挑飞,每个人都能在方旭之的手里走过十几招。他们战战兢兢,如临大敌地应对着,直到被挑飞,又是遗憾、又是松了一口气。
方旭之肯指点他们,是他们的福气。可是每次被他指点,都是痛苦大于喜悦。他总是严厉地挑出他们的错处,把他们批评得灰头土脸,虽然最后都能有所收获,可是太难堪了。
他们忍不住对比罗衣指点小弟子们的情形。她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哦不,她从来不说话。除了第一天,她对他们说过几句话,后来再来练武场,便再也没有开口了。
她往比武台上一站,他们就知道她要指点他们了,不用她开口,就兴致勃勃地往上爬。等她收了招,他们就自觉下台,然后下一个上台。从头到尾,用不着她开口,她也懒怠开口。
但大师姐虽然从来不开口,可她出招特别用心,每次出招,力度都拿捏得特别好。他们听师兄们讲过,她的指点是润物细无声的,不知不觉中引导他们出招,每次打完之后,他们都能恍然大悟,甚至还能有所突破!
同样是大弟子,怎么差别这么大呢?他们心里悄悄想着,嘴上却不敢说,仍旧待方旭之十分恭敬热情,只是待罗衣更加热情殷勤。
三场很快就打完了,方旭之回到座位上。
他掏出帕子,擦鼻尖上的汗,蓦地想起罗衣刚下台时,三四个女弟子围着她,争先恐后地献上各种漂亮手帕。想到这里,他动作一顿,陡然有些气愤不平。
他出力比她多,又说又教,怎么小弟子们偏偏买她的账?
她一定是在背地里多做了什么。想起她每次离开练武场,都是运起轻功离去,把他一个人丢下,方旭之认为自己明白了什么。
“师兄,擦汗。”这时,一个女弟子走到他跟前,双手奉上手帕。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恭恭敬敬,脸上写满崇拜,心下顿时舒坦起来。接了过来,他笑着点点头:“多谢师妹。”
很快,又有两个女弟子走到他跟前,送他手帕。
方旭之更加高兴了。
他一共收到三条手帕,仅比罗衣少一条。
等等!
他心头忽然闪过什么,低头看着手里的帕子,一共有四个女弟子给罗衣送手帕,她收下了其中一条,那这三条是……
他心头一堵,再也不觉得这几条手帕可爱了!
今天没有人受伤,气氛一直其乐融融,罗衣心中夸赞了一声方旭之识相,便沉浸在这些热闹的声音当中。
很快,她听到小弟子们渐渐吵了起来。
一开始是崇拜大师姐的武功,在同辈中没有敌手。又说方旭之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败过。说着说着,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方师兄立于不败之地,是因为他暗器精妙。那他对上大师姐,究竟会是谁赢?”
有说大师姐会赢,有说会打成平手。
只见没有人说自己会赢,方旭之有些不快。他因为天资平平,练武总是进展缓慢,便自己研究了暗器之道。他于此道,简直是如鱼得水,无师自通。他对自己的暗器还是很有信心的,说句狂妄的话,就算是掌门师父,淬不及防之下,也要栽在他的暗器上。
他见小弟子们都瞧不起他的暗器,心下冷笑一声,面上做出跃跃欲试的模样:“师姐,既然师弟师妹们如此好奇,不如咱们比试一场?”
一声落下,小弟子们都露出兴奋的神色。
罗衣只是闭目假寐,并不是真的睡着了。听到这句,她睁开眼睛。
见她睁开了眼睛,小弟子们都很兴奋:“师姐,你要跟师兄比一场吗?”
罗衣看了他们一眼,缓缓坐起身,右手握住剑柄,慢慢拔出长剑。
耀眼的寒芒霎时间迸出,如同有形一般,刺得人睁不开眼,连连后退。
随着剑身拔出越多,冰冷的锋利的气息愈发浓厚,逐渐逼迫得人连呼吸都艰难起来,只见剑气还在增加,而罗衣此时尚未出手,一干弟子们全都以佩服、崇敬的目光看向她。
只是剑气就如此惊人,不知师姐真正出招,会是什么情形?
“我的剑,不对着同门。”说完这句,罗衣将剑柄一拍,顿时锋锐寒芒没入剑鞘。
周围冰冷迫人的气息也刹那间消失不见,弟子们全都得以顺畅呼吸。见她并没有跟方旭之比试的意思,并不觉得失望。能近距离感知大师姐的剑气,已经很知足了!
罗衣扫了他们一眼,懒洋洋地倚了回去,只是左手仍然握着长剑,没有松一分,没有紧一分。
弟子们看向她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崇拜:“原来大师姐的武功如此高强!”
“我终于知道同辈之中无敌是什么意思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全都在赞颂罗衣的武功高强,听得方旭之十分不快。
机灵些的弟子发现了,连忙道:“大师姐平时指点我们武功,根本连一成功力也没使出来。想来方师兄也是如此,根本没有用多少力气。方师兄在江湖中与大师姐齐名,一定也不差的!”
听到这里,方旭之才心里舒坦了两分,他手心里出现一只纤细的竹管,一边把玩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里面有三根涂了麻药的银针。当初收拾红衣老怪的时候,我就是靠它保命。”
嵩山派是名门正派,掌门师父又很关心江湖上的事,一旦哪里有危害百姓的恶人出现,他都会让门中弟子去除恶。因此,三大弟子每个人手里都有不少人命。
小弟子们听到这里,全都很佩服:“师兄好厉害!那红衣老怪武功高强,二十年前就成名了,师兄居然能从他手下逃生,还把他给治服了,实在厉害!”
崇拜声连连响起,再也没有人去奉承罗衣,方旭之心下得意,又问他们:“有没有人想学暗器?”
“有!”
“我想学!”
“师兄教我们吗?”
不少人围在方旭之的身边,要他教暗器。
方旭之刚才拿出来的玩意儿,只是他七八年前,刚踏足暗器一道时,制作的最简陋、最没有杀伤力的暗器。他见小弟子们喜欢,并不怎么心疼就教给了他们。
小弟子们分成两派,一派学了麻针,一派没有学。
没有学的那些弟子们,认为暗器不够光明正大,非正道。
“命都没了,还管什么正道?”
“就是,我们又不拿来害人,只是用来保命!”
两派人吵了起来。
一派说:“像大师姐这样武功高强的剑客,根本不需要暗器!”
一派说:“就算是武功高强如大师姐,猝不及防之下,也要栽在暗器上!”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
罗衣闭着眼睛假寐,好整以暇地听着热闹。直到一股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阴风袭来,她袖袍一拂,将那股阴风卷在袖袍中,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
“大,大师姐,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小弟子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厉害。他手里恰好捏着那枚竹管,而此时,竹管正对着罗衣。
罗衣低头看向袖袍,上面赫然落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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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