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隐脸色沉沉,心情不佳,可体内那股酥/麻却没褪去,这让他颊上酡色微现,男人动情的模样,也同样诱人。他应该高兴她的改变才对,毕竟一开始提出合作杀玄寰的人是他,可她真的开口了,他又愤怒。
也许是与人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长到他也染上属于人的臭毛病,犹豫不决,反复不定。
季遥歌水杏似的眼眯成薄薄一道,狭光勾着魂,落在楚隐眼中,轻而易举挑动他眼底火焰,是炽火怒焰,也是情、欲迷乱,她舔舔唇,道:“怎么不说话?”他攥住她的手腕,却改了口:“你不是他的对手。”
季遥歌赖着不动,宛如一段绵软面软,白嫩香滑,目光直勾勾看着他,忽然间却笑得勾魂:“所以他真是玄寰?”
楚隐猛地醒悟过来,自己被她诈出一个答案,便定定看着她。这人间色相缠功委实厉害,他只觉心房似被揉搓一遍,任她折腾,她不过一个笑颜,便要叫人赴汤蹈火,哪怕前面万丈深渊,他也心甘情愿跳下。她还吃吃地笑:“生气了?其实我知道怎么杀他……”她说着抚上他的太阳穴,以指腹轻轻打圈,尽管缠绵,说出话的却又无情,“上一回从这里进去,我见过你们两个,坏过你一次好事。”
女人身上的馨香幽幽入鼻,如蛊牵心。楚隐有点晕,都道人间温柔乡,这比任何一种强大的术法都可怕,滴水润物,无声无息。他躁躁不安,相贴的冰凉肌肤似有安抚心绪的作用,却又如饮鸩止渴,弃之不得,饮之毒深。
她步步逼近,他寸寸失守。
“我听到了,你心跳得厉害。”季遥歌两声轻嘲,“你做那么多事,无非是希望我对他动杀心,却为何又收手?”
楚隐眸光一沉,听她话中有话,身体还渴望着,心却微凉。
“此话何意?”
“其实你并不知道玄寰的过去,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你处处故弄玄虚,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引我疑心,又诱我前往虫谷,盘算着坐实他与我之间的仇恨,欲借我之手除掉他,如今我隧你之愿,你又因何拒绝?”她轻轻地,缓缓地,像说情话般道出他的心思。
楚隐还将她压在山壁上,只道:“那么我的想法有错?还是你找到的手札是假的?”
季遥歌摇摇头,手从他的太阳穴离开:“你想要自由没错,玄寰手札也是真的,我只是不喜欢……不喜欢再被人利用。蛛皇大人,你不必处处假意示好,我答应你杀他,事了之后,你我分道。”凉薄的话如兜头泼下的冰水,一语否定了这数百年相交。
楚隐说不出话,季遥歌澄澈的眼眸垂落,淡淡失望闪过,人影一闪,已从他胸口消失。
还是希望他能辩解一二的吧,那样至少曾经生死共赴的交情还在,不只是赤裸的为利所驱,她做为“季遥歌”的一生,也没那么孤独。
“季遥歌……”楚隐回身攥住她的手腕,眉间拢出万川矛盾。他并不明白,只是一念之差,并不会影响结局,她又在介意什么?
可正是这一念间的差别,恰是季遥歌生而最恨——她出生为母所用,入万仞为师所用,遇“元还”也是三千年布一局,这一生她风光至斯,却终没摆脱被人利用的宿命。
如何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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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眠觉得季遥歌变了——从前她虽霸道强悍,却尚有几分柔软之处,如今她倒是见人便笑,身娇体软的媚门宗主姿态,可那笑里藏的全是刀子,偶尔不说话,目光里便是阴鸷。
他都有些不敢和她说话了,可不说话却又不行,她闭关疗伤半年,宗门积压了数件事要她拍板,这头一件,就是蛟城传来的消息。
“蛟城不知出了何故,胡小六已经整月未与我联系,我想过去看看。”花眠急躁不安,嘴上起了燎泡也没功夫处理。按从前惯例,胡小六虽然人在蛟城,可每隔三五日就会与花眠联系,便是无事也要找些公务和他隔空而语,这一回却已逾月未有半点音信传来,他发去的传音符也如石沉大海,毫无回复。
“你不是最烦她有事没事就找你,如今这么着急做甚?她不来烦你,你不刚好清静?”季遥歌歪懒在石座上,坐没坐形,手里撩着腰间流苏把玩,漫不经心地说话,“说来你也不小了,半年前你爹来赤秀时就曾寻我说过你的亲事。你是昆都城主嫡子,就算不继承城主之位,也要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你爹当时可是拿了一叠厚厚的名录过来,怎么?没有看上的?我记得里面不乏绝色仙子。”
“好好的说这做甚?”花眠不自在地撇开眼,不明白为何季遥歌在此时与他提起这事。
“怎么不能说?你娶了妻,也好断了胡小六的念想。你别告诉我,几百年过去,你真看不出来她是女人?你总忽远忽近地逗着她,却不揭穿她的身份,和她哥两好地处着,是在逃避什么?”
这话季遥歌忍了多年一直没说,想着都是成年人,感情之事外人不宜插手,故而一直放任,不过这段时日她心境大受影响,变得有些乖戾,挑了个时机便给他戳破。
花眠果然涨红了脸,一时间半句话也吐不出。
“你既然不想回应她的感情,迟早又要回昆都成亲,那么始终都要与她分开,如今她不理你,不是刚好?况且她是狐族独苗,蛟城如今的小公主,多的是人要攀她这门亲,兴许现在她找到新的姻缘,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这话没说完,花眠就暴起,怒道:“不可能!”又在季遥歌意味深长的笑中委顿下来,“一个月前她与我传音时还提过她祖母流华君马上要回来,到时候蛟城会有一番热闹场面,让我无论如何找个空时去蛟城瞧瞧,当时还说得好好的,如何能转眼就不理我?”
“流华回来了?”季遥歌笑容一落,眉间嘲弄化作冷凝。
“回来了,就在一个月前,你闭关期间。据闻她回来时带回诸多兽修,其中还有一位强修,除了还留在鬼域的桀离与秦渺外,昊光等炉海上修也尽回蛟城,小六曾提过她祖母打算办个万兽祭礼,所以才邀我前去,不知为何却没了声音。”这才是花眠要说的重要事,被季遥歌一打岔他差点给漏了,不过提及此事,再结合季遥歌所言,他却忽然醒悟般跳起,“不对,你说她流华君会不会给她找个女婿回来要逼嫁,她不同意,所以被流华君给软禁了……一定是这样……”
花眠越想越觉就是这样,心里便如数万只蚂蚁爬过,恨不得能马上赶到蛟城看个究竟。
季遥歌却已满面沉凝:“万兽祭礼……”这件事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照理她是青金异蛟,万兽之首,若真有这个祭礼,没道理不邀请她前去。
如此想着,她霍然起身:“花眠,开启传送阵,随我去趟蛟城。”
花眠正要跟随,季遥歌腰间传音法宝却青光频起,她示意噤声,将法宝祭起,传来的却是夏奚峦的声音。
“仙国开启,神兵始降,速至伏雷山。”
她收到了与楚隐一样的消息。
季遥歌凝眸不语,仙国开启的时间比预料中早了一些,因其突然开启,怕是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但孰重孰轻却一目了然,眼下没有比仙国更重要的事。
“你去伏雷山,我去蛟城。”花眠替她做出决定。
岂料季遥歌却缓缓坐回石座,以奇怪的目光望向花眠:“不必去蛟城了,不管他们在行何秘事,流华君既归,小六都不会有危险。你帮我做几件事,检查一下赤秀的防御大阵与飞行机关可有坏损处,将阵源黑油填满,开启重器黑焰麒麟炮……”
花眠一听脸色就变了,黑焰麒麟炮便是与黑炮麒麟臂同出一系的重型杀伤法器,由元还亲手所炼,一共十三门,埋在赤秀岛十三座主峰之上,乃是赤秀岛最可怕的护岛法器。元还设此重器时曾说过,此器威力过巨,杀敌一千自损五百,故未到生死绝境,绝不可擅动此器。
如今季遥歌却突作此语?
她的吩咐却没结束:“所有弟子与岛上妖军全部召回,黑油的运输渠道暂时封闭,与蛟城的传送大阵也关闭。”想了想,她又道,“在我走后,我秘布的另一传送阵阵眼由你执掌,等我消息再将其打开。”
“你这是……”花眠眉头大蹙。
季遥歌以一句话结束:“另外,通知你父亲,昆都与赤秀一起,备战。”
分明是无风无波的大殿,花眠无端发紧。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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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簇焰光冲天而起,朝远空呼啸而去。
猊兽驮着季遥歌、楚隐与高八斗三人,直奔伏雷山。
半边天被猊兽火光照亮,季遥歌与楚隐各执一头,分而立之,不复先前熟稔。风声送来楚隐冷语:“你想清楚了,要杀玄寰?”
季遥歌似笑非笑:“想清楚了。”
高八斗埋在猊兽蓬松的兽毛中,呼呼大睡,对这飘摇局势毫无所觉。
至第五日清晨,猊兽抵达伏雷山。
伏雷山已人头蹿动,由云端到山下,全是修士,分作几拨各据一点守着。庞大仙威蔓延四处,能来此地者,修为便没有低的,季遥歌的元婴境界,在这里头竟是最低。
远处一道镜墙高耸入云,镜中所现却非伏雷山景,而是一座巨大城池,城墙绵长,阙楼重重,城下似有千军万马,肃然而立。远远望着,战势似乎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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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一天,希望我有写清楚这章要表达的东西。
稍安毋躁,快了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