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的撞击声不时响起,密集如雨,魔齿鲨军并没因为遇到阻拦而减缓攻势,相反,倒变本加厉地撞向他们。海面上黑压压一片,全是聚集而来的魔齿鲨,将昊光与季遥歌团团围在中心,杀之不尽。远处,秦渺与桀离正与巨鲨苦战,幻鲸就游移在附近海域,风浪滔天,如同山海倾倒。
灵气已经停止暴溢,但四周的水灵气却正以疯狂的速度向昊光聚来。季遥歌敏锐察觉到灵气异常,下意识看向昊光。昊光对四面来袭的汹涌攻击视若无睹,无形的盾墙却在魔齿鲨接连的撞击下溃去,魔齿鲨从海中跃出,张着巨口扑来。季遥歌放眼一看,只看到白森森的利齿扑天盖地落来,已不自觉将奉曦剑抓在手中,预备一场恶战,不妨执剑之手被昊光捉住。
“不用你动手。”昊光说话之间凌空一抓,山海气势陡涨。
最后剩下的那一柱水柱卷作龙形,尖啸而至,由外向内席卷所有魔齿鲨。凡水龙所过之处,魔齿鲨皆被扎穿震开,半空中血雾弥散,浸入水龙,将那银白的水龙染出缕缕红纹。不过眨眼之间,水龙已绕攻一周,压天的魔齿鲨被逼停在外,水龙倏地被昊光抓入掌中,迅速凝成一根龙形冰戟,又飞快向远处的巨鲨投去。
只闻得震天浪声,巨鲨鲨尾拍海,打起一道十丈高的浪屏,将冰戟撞得稀碎。
昊光眼也不眨,捉住季遥歌的手将她往空中一抛:“小丫头,抓牢坐稳。”下一刻他化成兽形腾身而起,让季遥歌稳稳落在他背上。
银色长鬃,龙首双翼,长尾四爪,额间有青色独角,威风凛凛,竟是仙兽天禄。
天禄兽身巨大,与那巨鲨一般无二,纵天而过,在海面落下山似阴影,咆哮声雷般滚过,季遥歌站在昊光兽首之上,双手牢牢抓住他的银毛,与他掠过天际。身后双翼扇出呼呼风声,数道风刃凌空而落,长尾甩出冰棱无数,洒向四周。海面上的魔鲨在风刃与冰棱攻击下,几无反抗之力,被切肉割骨,在海中翻搅不已,整片海都被血水染红。
昊天嘶吼一声,化作银电扑下,利爪狠狠钩抓在巨鲨身躯上,在常人看来坚硬如铁的皮肉,在他的利爪下不堪一击,轻而易举就被撕开,血肉翻滚。巨鲨吃痛想要潜入海底,可皮肉却被兽爪紧钩,无论它如何翻腾都逃不出昊天的攻击。一鱼一兽在海面缠斗,并无上修斗法花样百出的各色手段,只有兽类原始搏击,可那力道与锋利,却不是修士法术所能比拟的。
以季遥歌如今的修为,毫无插手余地,她被甩得左摇右晃,全身湿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巨鲨被昊天一口咬在头侧,季遥歌看着天禄兽的獠牙深深扎进鱼身内,巨大的血窟窿汩汩往外流血,生死之间,巨鲨剧烈挣扎起来,昊光死咬不放,兽身在半空甩动不歇。季遥歌从刚才勉力剥离水灵气起到定风珠成,早已力竭,不过凭着一口气硬撑,此时无以为继,手一松,人从兽身上跌落。
底下还徘徊着无数魔齿鲨,都张着巨口等在海中,桀离与秦渺都在近处,见状皆已赶来,只是不待接近,就见银光闪过,天禄兽又化回人形,手一伸,将季遥歌拉到臂弯内半拥,另一手信手挥出银刃。
只闻“嗤”地一声,银刃割在巨鲨头上,彻底断了它的生机。
巨鲨入海,似山峦沉潜,血水翻滚而上。四周的魔齿鲨军见状想逃,昊光冷哼一声,掌心聚起灵气,朝下一按。整个海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未及离去的魔齿鲨尽数被冻结在海面上。
方圆数十里的海面,纵深十丈,冻成冰海。合心期的修为,委实骇人。
桀离与秦渺赶到,与昊光一起落到冰面上。桀离一身上下血污斑斑,在厮杀中凌乱的红发愈发怒张,与昊光对望两眼,二人忽相视而笑,谁也没开口打招呼,倒是桀离斜眼瞪着倚在昊光臂弯的季遥歌:“还不过来?”
情势大定,季遥歌方觉经脉刺疼难耐,灵气难以运转,经脉如万针重刺,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你的人?”昊光并未马上松手,只道,“多亏她冒死前来相助,才解我困境。适才情急,我未顾她的境界强将灵气灌注进她的身体,现下她经脉应是受损颇重。”他说着将季遥歌扶住,指尖凝出一点青华,由她额间按入,又温言,“别抗拒,这只是安神平气的木髓,你好好睡一觉,余事交给我们。”
清凉绵软的力量流入季遥歌元神,再经元神蔓延向四肢百骸。刺疼被这股似水如云的力量缓解,她只觉身体倦极,骨头发涩,眼皮不由自主阖上,最后也不知倒在哪个人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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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的黑暗间,季遥歌总觉得有人往自己体内源源不断地注入温和的灵气,身体像浸泡在暖融的温泉池中,肌肉骨骼的酸涩都被泡开,身体舒坦至极。
在这灵气的滋养下,经脉仿如柔韧的枝叶藤蔓,被缓慢地牵引,正是舒展时分,忽然涌来刺骨寒意,经脉又仿佛被冻结般覆上霜甲,似一柄利剑,经冷热不断淬炼锤打。
如此往复,直至经脉骨骼与肌肉的坚韧度都更上一层,季遥歌才从这冷热交替的境况中脱离出来。
眼皮一张,她睁眼醒来,发现自己果然浸泡在一潭温热泉水中,四周环境全然陌生,是个八角暖汤池,池水赤红,散发出扑鼻的浓味,谈不上香臭,略带药苦。她大半身浸在水中,手脚俱在水下,略微动动,发现身体倦涩尽数消散,不仅如此,肌骨坚度与经脉的韧度较之从前似都更进一步,有股力量在体内游走,不属于人类,倒像是源自兽族,不算陌生,很像从前白韵所拥有的力量。
水波哗啦一动,她自池中站起,暖池入口处立刻跑进来两个手捧托盘的小妖兽,穿着兽皮短裙,头上各有一对小尖耳,模样甚是可爱,境界却不高。二人一齐俯到池畔道:“大人醒了?”
季遥歌站起,身上的兽甲已换成件宽松的长袍,在池中浸得湿透,那两只小妖抽出绢纱与新的衣袍,服侍她更衣。
“请问这里是何地?”她边换边问。
“这里是冕都昊光大人洞府的赤水暖池。我叫纯乐,她叫音赏,是昊光大人派来服侍您的。”正将外袍从她身上褪下的小妖纯乐道。
“我的伤是你家昊光大人所医?”她又问道。
“嗯。大人来时伤得很重,直接被送到这里浸池护脉。昊光大人每两日来一趟,替您疗伤。”音赏取来新衣替她换上。
浅青的衣裳松软宽大,比兽皮穿起来要舒适。
两天来一趟?
“我一共在这里浸了多少天?”
“昊光大人前前后后来了有七次,您在这里呆了十五天呢。”纯乐将湿衣收起,回道。
“是的是的,我们托您的福,也能常常见着昊光大人。”音赏将她腰间绳带一束,满目痴迷。
“音赏!”纯乐轻斥一声,脸却也微微泛红。
季遥歌算算时间,神色微沉——太合八极阵至多只撑三十日时间,自阵启到如今,前前后后已经有二十余日。她若不能即刻赶回,赤秀岛恐有危险。
“你们昊光大人现下何处?”
“昊光大人刚刚才替您疗完伤,现下应该还在外边,没想到大人您醒得这么快。大人?大人……”纯乐一边说,一边正替季遥歌整理裙摆,不妨她却已抽脚迈步,急往外间走去。
暖池入口处悬挂三重纱帐,往外是一面十六扇长屏,绕过长屏就是休憩的大殿。长屏上绘着海天长空的景象,也不知何物所绘,白云流动,波澜摇曳,十分生动。外间的人影朦朦胧胧地照在屏上,几声争执传来。
“昊光,她的伤有赤水池已经足够,你犯不着再以自身真元替其固脉。你自己身上的伤都没好全,这马上又要进神陨岛,想杀你的人又多,再损真元于你十分不利。你好歹替自己想想。”尖而细的声音如珠玉急落。
“曲漓,我知道你为我好,不过当时那情况,也是我勉强她了,她这伤受得冤枉,一点真元对我并无妨碍,我有分寸,你不必担心。”男人的声音响起,平静间带着淡淡威严,并非以声势夺人的霸道。
“就你爱做好人!”曲漓有些恼怒,“罢了,我不管你!”
昊光无声笑笑,忽朝屏风看去:“既然醒了,就出来吧。”
季遥歌这才从屏风走出:“抱歉,我见你们正在说话,不敢打断,所以……”
“无妨。”昊光摆手,不以为然道。
大殿宽敞明亮,殿壁以暖贝铺就,外头的阳光照进来,阳气被暖贝吸收,转而释出温和的暖意,十分宜人。昊光捧着碗药坐在殿中玉榻上,穿着与季遥歌同样的宽袍,敞着襟口,露出一片铜色肌肤,脑后的长发还不及束起,半潮地披散在床。四周垂手静立四个侍女,眼光均偷偷在他身上流连,身为流放之海第一大美兽,不论是兽形还是人形,毫无疑部都是让人惊艳的。
季遥歌自也诧异,倒不是被他模样所迷惑,只是有些想不通妖兽的审美而已——她这样的叫美,昊光明明就是人形也叫美,妖兽的谜之审美果然不是她能领悟的。
这念头一闪而逝,她已走到殿中,殿中还站着另一人,正是此前与昊光说话的曲漓。曲漓着一袭银底黑豹纹的兽裙,乌黑的长发结成数股细辫,颈间挂着几串贝壳兽骨所制的项链,生得……按妖兽的审美而言,应该能以美艳绝伦来形容。
“这位是我的医修曲漓,她向来着急我的身体,刚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昊光将药一饮而尽,道。
“哼。”曲漓冷哼着别开头。
“医者父母心,自然是着急伤患的身体,况且昊光大人又身负这冕都重责,曲漓大人紧张您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在下不知,昊光大人受了什么伤?”季遥歌抱拳朝二人都行了礼,问道。
“并无大碍。”
“伤了元神!”
两人的回答并不一致,曲漓还在继续:“又耗损真元为你固脉,你是因祸得福,重炼筋骨,他这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
“曲漓!”昊光轻斥,唇边的笑微收。
“原来如此,多谢昊光大人。”季遥歌听明白了,翻手擎起一盒丹药,“不知此药对昊光大人可有帮助?”
说话,她将药匣打开,露出玉托上一枚淡紫的丸药,顿时馨香四溢,叫人嗅之精神一振。
“这是……”曲漓作为医修,自然识货,不由眼眸大睁,“烈冰丹。”
“正是。还是枚上品烈冰丹。”季遥歌将药匣奉于曲漓眼前。
“有用有用,很有帮助。”曲漓马上露出笑颜,将那药匣接下。
昊光摇摇头,只道:“这丹药值多少晶?我叫人给你。”
“昊光大人耗损真元为我疗伤,区区一枚烈冰丹,又怎及得上昊光大人的仁义?若以金钱论之,岂非糟蹋大人之心,亦看轻了在下之意。”季遥歌拱手笑道。
昊光看她片刻,道:“桀离与我说过你的情况,听闻你急需澄晶。”他想了想,又朝曲漓道,“我有些话要与她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曲漓得了药,心里高兴,也不和他再计较,带着众人退出殿去。昊光自玉榻上走下,朝她缓步而去。
“季姑娘,你不是妖兽,你是人修,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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