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岛的手续并不烦琐,接了海图并一枚玉牌后,季遥歌便在金娘的目光下出了安海殿。事情比她预想得要顺利许多,只除身边添了两个穷追不舍的兽妖。对流放之海所知尚少,季遥歌也没打算马上回去,让胡小六领着在安海城城中心四下逛逛。
“那里就是栖月树,流放之海的大部分任务都集中在那边。”从安海殿出来后,胡小六就指着安海殿左手边的一棵参天大树道。
这树枝叶繁茂,主杆合十人之手也难圈成,树冠犹如巨伞撑开,遮天蔽日,树杆上贴满告示,是这里的大小兽妖张贴的交易或是任务告示。在这里,只要能提供出相应的交换物,谁都可以来此贴告示,亦或是征求同好共同历炼,当然随着枝桠的上升告示任务难度会逐层加大,故而下层的告示贴得密密麻麻,上层却只潦潦几张,最上层甚至只贴有一张泛黄的残旧兽皮告示,无人理会。
“有了岛屿之后,就相当于有个栖身之所,不必再在安海城内与其他兽妖挤地盘,况且每个岛屿都有自己的产出,灵草或是矿石,都是岛主之产……”胡小六见她对一切都感兴趣,便向她细细解释。
但凡是修行者,不论人兽妖,都求个灵气充郁可潜心修炼之府。安海城虽然安全,但毕竟是群兽聚集之地,灵气已被分薄,更别提能安居一隅潜心修炼,所以流放之海的岛屿,哪怕再小再荒芜,也比无处可安来得好,更遑论这些岛屿上都有各自的产出物,在这陆地罕见之地皆是修炼的稀缺资源,所以这千万年来岛屿都是各路兽妖的必争之物。
不过流放之海并无统治者,虽有个长老会,也只能避免大的战事,小的纷争却也无能为力,夺岛之战时有发生,并非占得岛屿就毫无后顾之忧。
“也只有像昊光、旦戈这样的大修,才没人敢触犯。”胡小六一边说一边收到桀离与秦渺的目光,又识相地加上一句,“当然,桀离大人与秦渺大人,在流放之海上也无人敢惹。”
“你不必担心,有我桀离在,完全能够保证赤秀岛的安危。”桀离拍拍胸脯,赤红的张扬成火焰。
秦渺冷嗤一声:“建岛需要诸般筹划方能长治久安,单凭武力可远远不够。在下不才,刚好也有个岛,季道友若有什么不明之处,在下愿随时为道友分忧。”
“秦渺!”桀离面色顿冷,双眼杀气流泻,似要生吞秦渺一般。
季遥歌抬头,目光远远落在最上层的告示之上:“神陨岛定风珠……”赏金十分丰厚,有岛两座,澄晶万枚,并仙草兽丹无数。
“这是昊光大人的悬赏。传说中定风珠可扼制神陨岛外的龙啸飓风,而昊光大人已经试过数次接近神陨岛,均被龙啸飓风挡回,所以才发布这个悬赏,只不过虽然赏金丰厚,可贴在这里一千多年,也没人完成过,那定风珠只是流放之海传说里的宝物,存不存在都难说。”胡小六附耳道。
二人私语,并不理会秦渺与桀离,胡小六又建议:“遥歌大人如今已得岛屿,要建洞府、布置法阵、甚至祭炼宝物、雇佣人手,都需要澄晶,小人觉得大人可以先回岛看看岛上物产,或用或卖,再另添所缺之物。这里发布的任务良多,到时大人再拣要紧的也来得及。”
“言之有理。”季遥歌频频点头,一边思忖,此岛原为元还闭关所备,只是按现下这情况,他们怕要在这里呆上一段很长的时间,这岛要如何布置,洞府如何修建,需得与元还并苏朝笙诸人商议后再决定。
“你缺何物只管开口,便是我没有,也给你抢回来!”桀离听到这番话放弃与秦渺争执,转而朝季遥歌道,“只要你愿意作我婆娘,我什么都给你。”
“笑话,连岛屿都没有的人也配说这话?我就不同,我亦有岛,与她正般配,也算强强联手。”秦渺凉嗖嗖地嘲弄桀离,双眼却炽烈地盯着季遥歌,又道,“虽然今日才刚见面,但我对你一见倾心,做我的夫人,我必不亏待。”
他这么一说,桀离又要发作。季遥歌见这二人孔雀开屏般的争斗,都恨不得将自己最吸引人的东西一桩桩一件件搬到她眼前,倒果真是兽类作派,四周围的兽妖们也虎视眈眈盯着他们,活像她是块肥肉,顿时心烦,将手一甩,带着胡小六往城外走去。
该逛的已经逛完,其余的事也不是一时三刻能了解透的,她准备回幻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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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鲸仍漂浮在安海城附近的海域里,季遥歌几个起落纵横,就涉海而掠,落到幻鲸上,只是脚尖才点地,身后的海域就炸起一大片水花,竟是桀离和秦渺与她前后脚离开安海城的无战区就打了起来,二人谁也不肯相让,非要以输赢决定季遥歌的归属。
因这巨大响动,又吸引附近兽妖纷纷飞来,季遥歌不敢再留,只命胡小六速将海图送去给花眠,令他即刻转航,她则站在鲸首远观其变。
庞大的幻鲸很快在海中调转方向,将海水拔拉出翻腾白浪,巨鲸浮岛朝着远处行去,打斗的声音却没有因为距离的拉开而有所减小,四周甚至还不时响起群兽的喝彩欢呼声,倒像给这两人助威般。庞大的威压隔空而来,带着兽类生死相搏的厮杀气息,勾起潜藏的暴戾兽性。
季遥歌下意识抵抗他们的威压,攥紧的拳头却倏尔松开成爪,仿佛自己的手化成兽爪,能将对手开膛破肚,一尝血腥带来的畅快感觉。
畅快?
她心中顿觉不妙。
玄甲牛的灵骨还在被压制在她的魂海之中,暴戾的兽性虽为她所利用,但也同时在侵蚀她的魂海,先前她尚能克制,但如今却因桀离与秦渺厮杀所释放出的杀气与威压,致使玄甲牛的暴戾嗜血难以压制,隐隐有暴发的迹象。
砰——
远空之中有人如陨石直坠海面,却是秦渺不敌桀离,被他一箭射中,就落在幻鲸旁。海面漾起一片血水,浓重的腥气弥散,也不知秦渺是生是死,不远处却欢声雷动,桀离捋着红发抛下一句:“不自量力。”便如疾电般掠飞而来,紧紧咬着鲸尾追在其后。
幻鲸的速度还没提上来,花眠亦不比元还能随心所欲操控幻鲸,无法逼退桀离。
“秦渺输了,你是我的。我虽然无岛,若你想要,我也去抢一座来就是。”桀离的笑声从天而降,如石般砸往季遥歌,“你怎么总躲?哦对,你另有相好,就藏在这鲸船上,不如把他叫出来也与我打上一场,看看我与他谁更强。像你这样迷人的兽妖,自然要跟着最强的兽!”
他身后簇拥着许多小妖,听到这话,无不起哄欢呼,没人理会秦渺。在兽妖界,向来是实力说话。
季遥歌的手却是攥了又松,松开又攥,胸内充斥着战意,看着桀离的目光也渐渐不同。桀离似也感受她的战意,眸中露出些许疑惑,往前全力一掠,俯冲到幻鲸之上,双脚重重落地。
“怎么?不愿意?我说过,我要你!”他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季遥歌身上,一步步逼近。
幻鲸划破海面,水花两分,桀离的气息已铺天盖地笼罩鲸首,似天罗地网般,让她无路可逃。
“我也说过,你没资格。”季遥歌松开的手终于不再攥起,收作爪状,咧嘴露出森森獠牙,笑得瘆人。
“你疯啦?真要和他打?”高八斗的声音急急响起。
她的境界只是伪装,若打起来哪有活路?
季遥歌却似听不到他的劝告,死死盯着桀离,桀离看出她的意图却朝她勾勾指:“过来,跟我打一场也好,让我驯服你这小母兽,也好叫你心甘情愿跟着我。”
语未落,她便纵身跃起,矫捷如豹,桀离不退不让,长弓在手,已扣灵箭入弦,正是千钧一发之刻,一束蛛丝疾如光电般射出,转眼卷上季遥歌腰肢,丝中有六根银针,尽数没入她颈背经脉。季遥歌元神一痛,神智却随之清醒。桀离不知出了何变,只感受到山倒海倾般的威压骤然袭来,一股无上气息笼罩四海。
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不属于这片海上任何一个兽妖。
桀离看着蛛丝射出之处,却未见有兽妖出现,只看个浅金虚影——巨大的蛛足爬出,庞大的蛛身浮在鲸船上空,几近半个幻鲸大小。
“滚!”沉冷的声音响过,蛛足如金镰般扬起,足尖朝桀离压下。
桀离大骇,未等那蛛镰刺来,便从船上腾到空中。
他感觉得出来,这只蛛兽的境界与他相差无几,但是兽身上却有古兽至高无上的气息,带着属于皇者的碾压,让他骇然止步,直到幻鲸远远离去。
这刚从外界进入流放之海的,到底是何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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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蛛丝卷进舵舱的季遥歌,在半空就将鬼面撕下,落到元还怀中时已恢复原貌,叫他的手臂重重搂住了腰。
“招摇够了?”元还已醒,除了霜白的头发没变化,脸色倒没先前苍白,只是表情不太好。苏朝笙和胡小六都站在他身后不远之处,只静静看着他们。
想来苏朝笙已替他稳定了伤势,季遥歌便摸着后颈处的针口问他:“你的伤才稳定又施蛛皇之
力?”
“你以为我是你吗?专爱逞强。”元还松手让她站定,将蛛丝收回,“我用的只是旧日收存以蛛皇散力所祭炼的星影石,不过震慑而已。”
“那你和我有什么区别?都只是在唬人。”季遥歌回嘴。
“不一样。如果震不住他,我有能力与他一战,你有吗?”元还一针见血地指出。
季遥歌难得被他驳倒,又察觉他眉间冷色如霜覆,忖其这次是真的恼怒,只是隐而未发罢了,故也不与他争辩,只道:“你施在我身上的针是何法?”
“金针刺穴之法,用来压制你元神中的暴戾之气。到了新岛,你也需立刻闭关。”元还说着话走到花眠身边,施个眼色让他离开,重掌法舵。
幻鲸猛地一震,往前疾行,全速前往新岛。元还掌舵后便不大说话,连季遥歌进安海城的事都不问,不过季遥歌问好一句,他答个两三字。
季遥歌就想,这只大蜘蛛怕是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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