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遥歌动也不动站在原地,手却缓慢垂下,破霞剑剑尖指地。白砚从石岩上飞下,行云流水般洒脱,他是适合白衣的男人,单薄的颜色能衬出他眼里的熠熠星辉,有点年少轻狂的痞气,没有轻浮,甚是好看。
她没说话,看着白砚飞到自己身边,拎起她的手腕,眉梢挂着几许不快:“师姐这么久没回来,一回来就动刀动剑?”说着又将酒坛塞给她,凤眼弯弯,“这是在外边遇着什么麻烦事了,说来听听?“
“我们多久没见了。”季遥歌笑了笑,执刀的手被他攥在掌心,顺从地走到岩下草坡,与他并肩坐着。
凤彩橘霞绮丽非常,天地明媚,光景平和。赤秀宫的日子平淡如水,没有生死争斗亦无人心险恶,过起来似细水长流,点滴滋味累积在心,身处其间并不觉得多好,然惊心动魄的事经历多了,才叫人对比中其间好来,只是回过味时天地早变。
“三个月零六天。”白砚道,两片棱角分明的唇瓮动着,似咬向她耳朵,声音如丝,“我想师姐了,你呢?可想我没有?”
“想……怎能不想……”季遥歌抚着酒坛子,垂眸道。
“那师姐别走了,留下陪我可好?”白砚手一横,将她扑在坡上。
季遥歌顺势而倒,一双大眼撞上白砚的凤眸,澄澈的瞳孔里倒映出眼前人的模样,连身后的景象也倒映得一般无二,像镜子般清晰。
衣袖拂过她的脸颊,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呢喃道:“师姐,我喜欢你,喜欢你到可以不要性命,你呢?你喜欢我吗?”
她不答,只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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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的风刮得猛烈,天际阴云翻腾,潮涌浪泼撕扯着海面飘摇的废船,分不清是雨还是浪的水似雹子般砸得甲板噼啪作响,元还站立风雨之间,霜发在夜雨啸浪里独显突兀,背上伸出的蜘蛛细足像八柄利刃,似乎有异兽要从他背上破体而出,他却只睁着金色眼眸,慑人的目光落在眼前黑影之上。
“那就先杀了你再说!”森冷的话不带情绪,元还毫不理会对方的威胁,杀气渐浓,八足在甲板一点,纵身高飞而起,身影消失于茫茫夜雨间,再落下时,已出现在黑影正上方。
黑影似料想不到他说动手便动手,大惊之下往旁疾闪,可地上已结满蛛丝,天空金芒交错纵横,织作天网,兜头盖来,天罗地网叫人无处可逃。黑影心惊非常,这等不顾一切的搏杀法,已不存多少理智了。
“兽化?”他逃了两下,暗自呢喃出声,心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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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柔缓吹着,天际的霞彩却未有一丝变化。
季遥歌看着越压越下的脸庞,沉敛的眉舒展,眼中光彩摇曳,似黑白墨画点入朱砂靛蓝,刹那生色。她盈盈笑开,滴染媚妩,抬手沿着白砚脸颊抚下,言语慵懒,似迷似惑:“三个月零六天?原来我们只隔了三个月没见吗?我为何觉得我与你已相隔一世?”
“师姐大抵是做梦了,你摸摸我便知道,我可不是师姐的梦。”他握着她的手贴到脸上。
掌心是微温的脸颊,并非幻象。她松开紧握破霞剑的手,双臂攀上白砚脖颈,与他对望,舌尖舔过嫣红唇瓣,是让人口干舌燥的蛊惑:“是真的人。”
白砚呢喃一声:“师姐……”醉在她潋滟目色里。
“你既是师姐的好师弟,不如告诉师姐,幻鲸是什么地方?”
“幻鲸是深海极渊之鱼,体大如岛,是外界进入流放之海的入口。”白砚看着她的眼不舍离去。
“流放之海?不是九重天地吗?”
“九重天地那是外头的说法,我们只管这儿叫流放之海,幻鲸是这里的入口,亦是这里的守护……”白砚说着说着,忽然脸色一变,身躯陡然大震,要将头转开,抚着他脸颊的手却不复温柔,似巨钳钳制着他的头,逼他直视她。
“幻鲸这里都有谁?”她继续问。
“你……你也修心……术……”白砚哆嗦道,似受到剧烈打击,瞳孔变得涣散,只剩意识强撑着。
季遥歌闭闭眼,再睁开时天地已变。什么凤彩橘霞光、啼鱼赤秀通通消失,二人就躺在个泛着黯淡红光的洞穴中,不论墙面天顶亦或地面,皆绵软带着粘液,小奶猊蜷成一团球呼呼睡在角落,嘴里不时响起咂吧咂吧的吸吮声,大概也陷在幻境中梦到母兽哺乳了。
“真不想把你这身幻化打散,细算算,我已有两百多年没见着白砚了。”季遥歌叹口气,有些留恋地看着白砚,“幻化得挺像,不过只得皮囊,未得真髓。”
她手一摁,就将白砚按在地上,她翻身而起,掐紧他的咽喉,面色倏冷:“你可知,白砚与我相交两百年,从未将情爱挂于嘴边,即便是死,都不愿让我有一丝负担,而你却以性命相胁?心之一术,求的可不仅是皮囊,画皮画骨难画魂,画虎不成反类犬,你的道行还太浅!”
两百年于修士一生便如沧海一栗,可每段过往皆是历炼,所悟所感积沙成塔。她与白砚相交短短百年,其中并非全然没有算计,可在那两百年间,白砚却是她历经生死,满心仇恨之际所获最大善意,她无爱有情,便愈能清楚感受到他不求回应的感情,纵然他没真正承认过一次。关于白砚的执念虽散,但这并不妨碍她将这份好记在心头,也将这人收在记忆之中。能记多久,她不知道,也许漫长岁月终将带来遗忘,但在此到来之前,她不想刻意忘却。
语毕,她的手重重一摁,白砚的模样顿时在她眼前消散,只留下个瑟瑟发抖的年轻男人,头上两只雪白尖翘的狐耳吓得从头发里竖起来,藏都藏不住。
“上仙饶命,不要杀我!”这人双手抱头,掩住脸面,生怕她一个狠心就把自己的头割了,“是大哥逼我的,不关我的事!”
“你把这里的事给我说清楚,我便考虑饶你一命,别玩花样。”她将人拎起,扔在地上。
“我说,我说。”这男人的目光透过手臂间隙望向她,惧意里带着几分狡色,“你们进来的地方叫幻鲸岛,也就是幻鲸的背部,四周全是幻鲸所化的幻象,用来迷惑擅闯者。从你们进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察觉了。不过你们间有两人修为太高,为免出现意外,所以大哥要将你们分而攻之,先向前头那一男一女出手,再以这二人作饵将你们诱来。大哥修为最高,自去对付与你同行的仙人,我的修为……不好,所以只能以幻术将你骗入鲸口内。”
“你大哥又是何人?我的其他三个同伴呢?”季遥歌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大哥原是流放之海的一岛之主,因为杀业过重,被全海追杀逃到此地躲藏,是个极其凶悍残酷的妖修,曾连屠三岛妖族,我们兄弟几个也是被他掳至此地给他卖命。你的同伴,先前那个仙姑原与我大哥搏杀,如今被困我大哥的法宝镇住了;与她同行的那小哥,叫我几个兄弟抓了去;至于那位大修……我大哥亲自出手,如今怕是……”
季遥歌心中隐约不安,也不打算继续耽搁盘问。照这说法,他口中的大哥应当修为强大,元还与其对上,怕是有难。他虽未明言,她却也心中有数,那满头霜发必定不是什么好变化。
她不再犹豫,朝小奶猊毛绒绒的后臀轻轻踹了一脚,只道:“带我去找他们!”便拎着那狐耳男人出了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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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口另一侧,花眠看着眼前三个高矮胖瘦尽皆不同的女人,穿着裹胸的兽皮短衣,扭着腰贴来,眼珠子都要脱眶而出,顾不得被缚仙索缠住的身体,僵尸般从地上跳起,满屋子躲人。
这三个女人,胖得极胖,瘦得极瘦,搔首弄姿追来,嘴里只道:“小仙倌,别躲呀。”
“……”花眠俊脸变色,避如蛇蝎。想他游戏人间百余年,青楼楚馆下过不少,但也只是门面功夫,到底还守着童子身修炼,几曾遇到这样的情况,当下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前肥花花的肉体弹动着靠近,花眠被逼到角落中,叫瘦高的女人给擒住,冰凉的手已伸入他怀中,指尖是锐利的长甲,凉嗖嗖刮过他胸口,一下撕开他的衣襟。
“小仙倌莫怕,我们不吃你的肉,你且先陪咱们几个乐上一乐吧。瞧这一身皮肉……”那胖人吸了吸口水,一把掐过去。
“不要——”花眠惊声叫起。
轰——
角落的肉壁被人一剑割开,数道剑芒接二连三飞来,将那三人逼退。花眠大喜:“媳妇!”其中一道剑光削过他身上的缚仙索,那索断开,花眠得了自由,眉间一松,摸出一段扁尺朝那三个妖修揍过去。
“我让你们羞辱我!”他怒极,下手毫不留情。
三个妖修境界低下,修为平平,能抓到花眠靠得只是此地幻境与偷袭,如今真刀真剑地斗起来,哪里是花眠与季遥歌的对手,当下被打得嚎叫连连。
“阿眠,你去找苏仙尊,我要去寻元还,不要在这浪费时间!”季遥歌却不多留,只交代一句,便又揪着那狐狸往外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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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口与最初看到的洞口相同,只是没了雾气遮掩,那里失了白光,只剩个黑洞洞的豁口。风雨声和浪涛声一阵阵传来,其间夹杂着裂石断树的轰响,鲸音一波波绽开。想是先前苏朝笙与对方交手,引发幻鲸惊恐,故而发出鲸音,而眼下这鲸音比先前感觉到的更加强烈,料想是元还在外无疑。
那豁口的漆黑里不时有金电交错闪过,洞外景象偶获明晰,季遥歌已看到铺天盖地的蛛网,她加快步伐冲去,却在接近豁口时闻及一声震天刺耳的尖啸,她脚步微微一顿,紧接着便飞纵而出,落在满地蛛网上。
电闪而落,将洞外景象照得如地狱一般。
“大哥……”狐狸颤微微叫了声,腿如筛糠。
铺天盖地的蛛网中,一张从船桅张开的巨大蛛网网着只庞大巨兽,像猎物般被蜘蛛细足死死钉在网上,粘稠血液洒满甲板的蛛网各处,男人俯身浮于半空,背上八只利足钻肉而生,将他背部撕得一片狼藉。霜发飞在风中,似这满天蛛网,听到声音,他转过头来,瞳中金光已俱无人意,只将细足从那巨兽胸腔抽回,缓慢朝季遥歌爬去。
小猊“呜呜”两声,被这骇然一幕吓得往她身后缩去。季遥歌攥紧剑,正思应对之法,地上的蛛网却悄然爬上她的脚,没给她一点反应时间,瞬间便将她缠成茧子,只露个头在外边,送到元还身前。
冰冷细长的蛛足伸来,尖锐的足尖带着倒刺,轻轻抵到她脸颊上,只要稍稍用力,便会扎穿她的脑袋。
赤金双瞳迷茫地看着她,混乱里带着几分挣扎。
她深吸口气,将破霞剑收起,卸去一身防备攻击,轻声开口。
“元还,让我帮你。”
语毕,她双眸一闭,竟是舍了躯窍,元神化作光团离体,倏尔没入他额间,一如初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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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卡文ING.
好多小朋友已经考完试了啊,祝好成绩,没考完的继续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