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对皇帝说了那样一番话,福余后来回想起来,其实心中也有些愧疚。
他并非是不会知恩图报之人。甄好真心对他好,他能感受出来,并且跟着甄好回甄家,还记到了现在。皇帝也是真心对他好,尽管有许多事情并非是他所愿,可福余还是知道,皇帝对他是好的。
他一直想着自己能有家人,如今真正有了家人,哪里舍得给丢掉。
只是那日一时情急,一股脑的将自己心中的所有不忿都说了出来,情急之下,一时还说了重话,当时他说的快意,可后来想起来,心中便内疚不已。
回了王府之后,他的一切行事都是随心而为,福余也知道,王府上下所有人都是皇帝派的,他做了什么,所有人都会告知到皇帝的那里,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行事,是不是会更加火上浇油。
等甄好走了之后,福余便迟疑不已。
他又在王府里纠结了许多日,才总算是踏出了王府大门。
福余没有直接去皇宫,他不知道皇帝是不是还在生气,踌躇着也不敢直接去见人,因而现在街上闲逛了一圈,等他再犹豫走到宫门前时,手上还已经提了不少东西。
他一出王府,就已经有人把消息告知到了宫里头那人里。
皇帝一得到消息,就想着是不是弟弟来找自己了,因而就在御书房里坐着,哪里也没有去,可他从早上等到正午,茶水都喝了好几壶,桌上的奏折都批完了,却还是没等到弟弟过来。
皇帝在心中算着,从宁王府到皇宫,哪怕是用脚走着,都已经能走个两趟了。
他等了大半天,却还是没等到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梁公公站在一旁,满头大汗地说:“宁王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
“耽误?朕看他根本就没有悔过之心,死不认错!”
“皇上息怒,宁王殿下性情纯善,他头一回与皇上闹脾气,心中定是愧疚,兴许这会儿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皇上,这才耽误了。”
皇帝哼了一声,面色才好了不少。
他又问:“朕是不是……真的对他管的太严了?”
“皇上那是关心宁王,怎么会是管的严呢?”梁公公小心翼翼地道:“只是宁王殿下自小流落在外,无父无母,也不知道该如何与皇上相处,便学了其他皇子,见其他皇子与自己不同,或许才心生了不满……依奴才看,宁王殿下现在定是知道错了,才想着要找皇上您道歉呢。”
皇帝又哼道:“朕好心待他,还是朕的错了?他这几日……我看他一个人,过的倒是快活。”
“宁王殿下一个人,那也是惦记着皇上您呢。”
皇帝面色和缓许多。
他看了梁公公一眼,梁公公立刻上前一步,替他倒满茶水。而后他退开,心中叫苦不迭,只恨不得宁王快些出现。
也许当真是听到了梁公公心中的呼唤,在皇帝再一次不耐烦之前,两人终于听到外面有小太监传报:“宁王殿下求见——”
皇帝与梁公公齐齐眼睛一亮。
皇帝立时站了起来,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又坐了回去,他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随手拿起旁边已经批阅过的折子看了起来。梁公公则飞快地走出门去,连忙把人迎进来。
……
裴慎回到家中的时候,正好碰见甄好收拾了许多东西,看着是要出门去。
他连忙把人拦住:“夫人要去哪儿?”
甄好眨了眨眼,道:“我去看看福余。”
“又去看他?”裴慎不禁眉头皱起:“这月夫人已经去了很多回了。”
“福余一个人住在王府里头,反正离得近,我多去看两眼,平日里也能照拂着,也不耽误事情。”甄好道:“这不,我爹又带回来不少从江南来的东西,福余已经很多年没回过江南,我给他送过去一些。”
自从裴昀出生之后,甄老爷就留在了京城,他把一些产业转移到了京城,只是还有一些仍然留在江南,每年都要回江南去看看,回来时也会带不少东西回来。
甄好说完,就想再出门去,又被裴慎拦住。
“方才我回来时,在路上见过了福余,他进宫去了,不在府中。”
甄好这才收回了脚步:“既然这样,那我改日再去。”
裴慎皱起眉头:“这些东西,夫人派人送过去就是,家里头这么多人,何至于夫人亲自跑一趟。”
“不只是送东西,我还想亲眼看看福余,我猜想福余应当也是想我的。”
裴慎心中更加不悦:“夫人是长辈,他要是真想你,也应当是他来府中看你才是。”
“你怎么连这个也要计较起来?”甄好无奈道:“你要拿身份压人,福余还是个王爷,你总压不过他去他。再说了,福余近日里心中愁苦,我多看看他,省得他一个人憋出什么来。我上回还与你说,他在府中种菜养鱼,前几日还和我提起,说要到军营里看看,这想一出是一出的,你说我能放心吗?”
裴慎又哼了一声。
甄好便只好过去拉他的手:“你若是实在不情愿,大不了下回我出门的时候,我把你也叫上,让你也亲眼看着,这样你总能答应了吧?”
裴慎的脸色果真是好了不少。
今日福余出门去了,他便朝着枝儿摆了摆手,枝儿了然,连忙带着东西退下,让他们二人待着。
“我也不是与福余计较。”裴慎状若无事地道:“他不过是个孩子,与裴淳一个年纪,我与他计较什么?只是我心疼夫人,铺子里的事情都这么多了,夫人还要时不时往安王府跑,他都这么大了,如何能拿自己的事情来打扰夫人,府中这么多事情,昀儿也还年幼,夫人也不能只把心思放在福余一个人的身上。”
“福余与皇上之间出了变故,我担心他。”
“那夫人已经可以不用担心了。”
“怎么说?”
“我今日遇到福余时,他手中提了不少东西,分开时,就是往皇宫的方向去,若是我猜的没错,他应当是与皇上赔礼道歉去了。”裴慎说:“福余与皇上的事情一说开,夫人也就不必担心着他了。”
甄好闻言,果真欣喜不已。
若是福余能和皇上的关系和缓,那自然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还有呢,福余还与我说,他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能整日在府中种菜养鱼,平白消磨了日子,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裴慎眉头又皱起:“他想要做什么,难道还要夫人你去帮他想?”
“若是能帮上忙,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等他空闲了,我还想让他去居养院看看。”甄好说:“找些正经事情做,也好比整日待在府中,想着做不能做的事情好。”
裴慎顿了顿,竟是也无法反驳。
他想了想,说:“那夫人……也还有一些正经事情没做。”
“什么?”
“夫人这些日子只想着福余,是不是还将我给忘了?”裴慎道:“我是夫人的夫君,作为我的夫人,我过的好不好,那也是夫人的正经事。”
“……”
都成婚这么久了,裴慎怎么还这么不正经?
甄好心中无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被他牵着手出了门去。
……
朝中的事情变得飞快。
前不久,大家还亲眼看着皇帝训斥了宁王一通,可转眼间,隔了没多久,又和颜悦色地对待宁王,赏赐了不少东西下去。
皇帝的脸变得快,让众官员们茫然不已,有些动作快的,又在心中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一早就与宁王撇清了关系。如今宁王一受重视,宁王府门口的人就变多了起来。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宁王府避不见客,上门拜访的人,一个也没见着。
众人顿时纳闷。
还让他们更加纳闷的在后头,只见宁王整日跑那居养院去,好像对朝中的事情也不关心了。这就让很多人奇怪了,有些敏锐些的,早就察觉了出来,先前宁王可也是对某个位置有些意向,只是这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变脸了?
众人心中纳闷,唯独靖王动作快。
他准备好了东西,掐着福余在府中那日,也登门拜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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