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宣读完毕,四九的身体晃了晃,站稳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广场一片死寂,不少大臣都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继而陷入了一片私语,再确定了下一任帝王真的是南宫静女后,群臣骚动。
就连已经知晓了些许内情的,邢经赋,公羊槐,秦德等人,都有些错愕。
南宫静女泰然走上前去,接过了四九手中的圣旨。
四九紧绷的脸显出一丝松动,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懂的声音,说道:“这下老奴也能瞑目了。”
南宫静女动容道:“四九公公辛苦了。”
四九:“殿下,这大渭的江山今后就交给你了,老奴……”
户部尚书激动地站了出来,高呼道:“此事万万不可!”
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户部尚书的身上,只见年逾花甲的户部尚书跪倒在地,痛心疾首地说道:“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自古阳为乾,阴为坤!男尊女卑,子承父业才是天道哇!陛下尚有四子,即便二四两位皇子没有资格,也该在另外两位皇子中选出新君,女……女子登基为帝,闻所未闻,骇人听闻,有失体统……这,这,吾等,吾等百年之后,定会被后人所耻笑,纵然蓁蓁殿下再尊贵,也不能颠倒乾坤,违背天道!女帝登基,如何威服四海?届时……必会天下大乱,硝烟四起,君非‘君’国非国,百年之后南宫江山传于外姓,大渭名存实亡,止于二世,吾等都是千古罪人呐!”
户部尚书是两朝的老臣,因不知变通升迁很慢,直到六十多岁才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此言一出不少宿儒纷纷点头称是,看南宫静女的目光也不同了,又有几人走了出来,跪在前排:“臣等附议,死谏!”
有了开头箭,许多大臣纷纷跪地,习惯性地高呼道:“陛下三思啊!”
可是,他们口中的陛下早已龙驭宾天了。
放眼场中,只有:邢经赋,上官武,公羊槐,秦德为首的一干晋州派系的官员还立在场中,尤为醒目。
邢经赋扯了扯嘴角,他终于明白了前几日齐颜最后一次来见自己时说过的话,齐颜说:“邢大人,还有最后一件事,还望大人随机应变,力排众议。事成之后,定当将老太君和令郎送回。”
原来,是这件事……
未等邢经赋开口,公羊槐率先说道:“诸位大人,自古高位有德者居之,蓁蓁殿下虽为女子,如陛下遗诏中所言,是帝王的不二人选,如今陛下驾崩,吾等理应遵循遗诏,竭力尽忠,匡扶社稷!”
户部尚书反唇相讥:“庶子一派胡言!你这是意欲亡国,传于女子,大渭很快就是外人的天下了!”
公羊槐与户部尚书同级,却被当众贬低谩骂,气得变了脸色。户部尚书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公羊槐痛斥道:“枉你出身宗正寺府,公羊一族世代掌管皇室内务,捍卫朝廷正统,如今公羊府的后人却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不怕让令列祖列宗蒙羞吗?女子登基,贻笑天下!待你百年之后,如何面对你公羊一族的先人们?!”
公羊槐:“你……”
邢经赋抬手挡住了公羊槐,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诸位……且听本官一言。”
邢经赋:“适才……有大人说,要拼死进谏。如今陛下已经不在了,只留下这份遗诏,试问诸位要如何进谏?”
……
户部尚书:“邢大人,你……?”
邢经赋:“四九公公,可否将遗诏给本官看看?”
四九把圣旨交给陈传嗣,后者一路小跑送来了圣旨,邢经赋抖开一看,眼中划过一丝意外,将圣旨高高举起:“不错,此乃陛下的字迹,传国玉玺也是真的。诸位,先帝在这份遗诏里清楚地解释了为何不传给皇子要传给公主,先帝高瞻远瞩难道还不及诸位?场中有不少大人都是两朝的老臣了,也应该了解先帝的作风,可否记得当年先帝从前朝手上接过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这二十年来,先帝勤政爱民,事必躬亲,安民生,平洛北,一统四海,可谓千古明君!难道他会想不明白?吾等身为臣子,忠君爱国才是本分,辅佐新帝鞠躬尽瘁方对得起陛下恩泽。众所周知,七殿下性格孤僻,能力为未可知。八殿下年少,丽妃娘娘母家势力庞大,或有外戚之患……陛下在遗诏中交代得清清楚楚,可谓用心良苦。请诸位大人抬眼望一望这万里江山吧,这是陛下二十年呕心沥血抗下来江山!难道陛下不想传承下去?在场诸君哪一位不是饱读圣贤书?难道没听过‘不拘一格’的道理?乱世当用重典,本官相信先帝是不会错的!”
……
邢经赋:“言官何在!”
言官:“下官在。”
邢经赋:“把今日的一切通通记录下来……诸位大人的苦心,言官已经一一记下,若本官看走眼,就由本官来背负后世的千古骂名吧!”
上官武抬了抬手,守在远处的莫飞带领一队幽州士兵跑了过来,这些士兵手中都端着托盘,每个托盘上整齐地摆着翠绿色的瓷瓶,若仔细数就会发现瓷瓶的总数等于场中朝臣数。
端着托盘的士兵一字排开,上官武冷冷道:“本将军奉旨入京,捍卫天威。凡有抗旨不尊者,大可到陛下那儿去告本将军的状!”
户部尚书还要争辩,上官武却直接抽出了一名士兵腰上的佩刀,架在户部尚书的脖子上:“大喜的日子本将军不想见血,休要再煽动人心,有什么不满自己到陛下那儿去启奏吧。”
户部尚书气得浑身发抖,“你”了半晌也没说出第二个字,他从刀下闪开,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托盘前,举起手却迟迟没拿瓷瓶。
邢经赋劝道:“尚书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朝廷新旧交替,正是用人之际,望三思!”
户部侍郎的手直打颤,重重地叹了一声,拂袖而去。
然而却有一名性情刚烈的御史冲上前去,拿起一个瓷瓶:“古有遗训:后宫不得干政,今日权臣奸佞当道,吾等言官御史讼谏无门,有失天职!诸位同僚,本官先走一步了!”说完毅然决然地饮下了瓶中的液体。
毒物见血封喉,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这名御史便七孔流血,倒地身亡了。
上官武轻笑一声,抚掌称赞:“好,有骨气。你们几个一会儿亲自把这位大人的遗体送回家去。”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还有谁?”
……
这场登基,一共死了三人,当第三个人痛苦倒下,上官武依旧问了同样的话,场中却鸦雀无声。
相比于文官的激烈,武官阵营则反常的沉默,但南宫静女却从这些将军的脸上看到了不忿之色,她知道想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
遗诏生效,登基大典暂时不能办,因为帝王朝服的制作十分繁琐,需要上百名绣娘,用时三年左右才能完成。
翌日,南宫静女与齐颜还有齐玉萧,带领百官祭拜了祖庙,焚奏表,并将女帝登基后的第一份诏书,宣告四海。
景嘉十六年·五月,蓁蓁公主南宫静女登基,改年号为:承启。
尊南宫让为:圣宗启天弘运文武睿仁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智大成德皇帝
内容是:大赦天下,开设恩科,减免全国赋税徭役三年,由于“静女”二字为常用字,南宫静女选择自避讳,更名为:南宫蓁蓁。
并对内廷和前朝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赐封:敕封齐颜为皇夫,齐玉萧为晏阳公主,阴封陆仲行为忠烈侯世袭罔替,封七皇子南宫离为淮阳王,八皇子南宫保为临江王,南宫素女为琼华长公主,南宫姝女仍为灼华公主,但破格赐了八千户食邑,上官武被封为大将军王,世袭罔替,封地在幽州,仍统领北方军务,也是渭国开朝以来的第一位异性王。邢经赋被封为护国公,世袭三代,仍兼中书令一职。公羊槐被封为太尉,还有就是几乎所有晋州系朝臣的官职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提升。
诏书中,不仅只字未提南宫达谋反一事,还封了南宫达为瑜王,“瑕不掩瑜”这个封号也说明了在南宫静女心中,纵然南宫达有过,依旧是个好兄长。
藩王的封号也是有讲究的,一字封号是封给皇子的,二字封号是封给兄弟或宗亲的。就比如之前殁了的那几位皇子都是一字封号,而□□两位皇子是南宫静女封的,所以是二字封号。
这彰显了南宫静女对南宫达的礼遇和宽容,等于是她代先帝赐了这封号,并赦免了南宫达谋反的罪过。
最重要的是:因为是死后阴封,南宫达的儿子可以再袭成“瑜王”的封号,再传到下一代改为二字封号,到第三代再加一字,之后的子孙就不可再称王了,可以让南宫达的子孙多富贵一代。
南宫静女的这一做法,大大降低曾经是“五党”大臣们的惶恐,不少怀有偏见的朝臣,多少有了改观。
或许……确如遗诏上所说:这位女皇陛下:“聪慧宽厚,德重庄娴”。
上官武暂时没有离开京城,一是担心武官集团作乱,二是齐颜建议修订御林军的编制,确保南宫静女的安全。
南宫静女搬到了甘泉宫,将原来的未明宫更名为承朝宫赐给了齐颜,依礼:皇夫等同于皇后,应该住到凤藻宫去,但南宫静女爱惜齐颜的才华,想等到时局稍定还要齐颜回到朝廷中来,而未明宫是前朝的东宫改建的,离甘泉宫近又远离后宫,给齐颜住正合适。
宫外的蓁蓁公主府则赐给了琼华长公主,一转眼女帝登基已经快一个月了,这期间齐颜见到南宫静女的次数屈指可数,朝中积压了不少朝务,有不少事情需要南宫静女处理。
南宫静女每天最多只能睡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不是在上朝就是在批阅奏折,整个人瘦了一圈不止。
朝臣们见女帝把每件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还具备很成熟的见解,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是叹服的。
有心人很快就发现了:南宫静女的字迹与先帝病倒后所批阅的奏折上的字迹一般无二,恍然大悟:原来先帝早就把蓁蓁殿下作为下一代女皇来培养了。
回想起这几年:他们把奏折的批阅者当成了南宫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抛开性别这一条,南宫静女担得起这帝王之位。
就这样,文官集团稳了下来,就连当初当众反对南宫静女的那些朝臣,南宫静女也没有把他们怎么样,甚至还给带头的户部尚书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万字书,据说这位户部尚书看了南宫静女的信,关上府门痛哭流涕。
还有三位自缢的御史言官,南宫静女不仅厚葬了他们,还命人在太庙附近修建了一座功德阁,把这三人还有陆仲行刘子瑜的牌位放了进去,并说道:“朕要时时来看看他们,提醒自己做个好皇帝。”
这所有的事情,没有一件是齐颜教的。
南宫静女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却没有忘记当初的承诺,被幽州府护驾之师所伤到的百姓,全部得到了丰厚的抚恤,受伤者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齐颜虽然见不到南宫静女,但秋菊会每日都来,有时候带来南宫静女手书的纸笺,有时候则是由秋菊口述南宫静女这一天都做了什么,齐颜是欣慰又失落。
欣慰的是:南宫静女终于开拓了属于自己的天地,展翅高飞。
失落的是:当年那个懵懂纯真的小女孩的身影愈发模糊,南宫静女沐浴在光明里,而自己……将背负着不知何时就会暴露的秘密,留在肮脏的黑暗中。
似乎,自己与南宫静女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另一边,新上任的太尉公羊槐,这段时间也累了个人仰马翻。文官出任太尉并不容易,公羊槐还肩负着安抚武官情绪的重任,几乎每一天都是被下人抬回府的。武官不比文臣,有些事情要在酒桌上谈,第二日还要上早朝,别提有多辛苦了。
就在一切都朝着一个好的方向进展的时候,接连发生了好几件事情,让稍稍安定的南宫静女再次悬了心。
出京的接太后棺柩的队伍回来了,但只有临江王南宫保一个人回来,侍卫称:淮阳王南宫离,在接到女帝登基消息的第二天就不见了。不知是不是回了封地,已经派人去问了。
而临江王南宫保回来以后,也没有来朝见新帝,直接住到了丽太妃的宫里,称病锁宫了。
南宫静女十分无奈,干脆装作不知道这件事,以免给南宫保带来不利的影响。
第二件事是,前内侍总管四九死了。
三尺白绫,悬在一个鲜有人迹的宫殿里,消息是陈传嗣带来的,也是陈传嗣送了四九最后一程。
陈传嗣还交给南宫静女一封用油布纸包着,四周封了蜡的信,陈传嗣说:是四九割开衣襟从夹层里取出来的,先帝爷留给陛下的一封信。
四九还说:他死到一个陛下看不见的地方,不会污了内廷的风水。他自知自己身份低微,尸身又不完整,祈求陛下恩典,把他的埋到一个远远能望见皇陵的地方,他怕自己老眼昏花找不到先帝爷,他所有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要去伺候先帝爷了。
南宫静女停下了批阅御笔,安静地听陈传嗣说完,接过油布信封:“朕知道了,你……你们都退下吧。”
秋菊和陈传嗣带着内侍宫婢们退到了殿外,南宫静女尚握着御笔,潸然泪下。
帝王是不允许将软弱示于人前的,但帝王也是人,有感情,也会哭。
在南宫静女的记忆中,从记事儿起,就有四九的存在了,四九更像是自己的一位亲人,如今四九也走了……
南宫静女擦干了眼泪,打开了信封。
厚厚一沓信纸,抖开一看,南宫静女的心一揪。
吾儿,父皇今日突然半边身子动弹不得……
信是南宫让写给南宫静女的,从南宫让病倒以后,每隔一段日子就会给南宫静女写一封信,起初是一些闲话,说说他的身体状况,关于元后马氏的回忆,南宫静女儿时的趣事……到后来逐渐开始交待一些宫廷辛密。
信中,南宫让解释了他病倒的原因,是看到了民间的歌颂“一双金乌挂天上”的歌谣,并且承认了厌胜之术是自己亲手操控的,希望时局稳定后南宫静女可以善待两位哥哥。
又解释了为何将南宫静女草草下嫁给齐颜的原因,对太尉府的不安和那个不详的梦境。
然后南宫让揭开了自己一生的污点,他是如何烧死前朝殇帝和万贵妃的,叮嘱南宫静女千万小心太尉府,南宫让担心自己走后陆权会谋反。
信,一封一封翻过,南宫让的笔迹愈发凌乱虚浮,到了最后一封字迹几近难辨。
南宫让:吾儿,大渭的江山就交给你了,父皇含笑九泉。
南宫静女倒了几口气,伏在御案上失声痛哭。
人生最大的痛,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南宫让的这一生,作为帝王自有后人评说,但作为父亲,他是世间罕有的慈父,至少对南宫静女来说,是这样的。
南宫让是放不下南宫静女的,字里行间流露出深深的担忧,不舍和无奈,只可惜他想交代这些的时候,已经口不能言。
于是他把自己这一生所有的“秘密”都用这种方式呈现出来,叮嘱四九:若南宫静女成功登基就把这封信交给她,若是失败了……就毁掉它!
南宫静女哭了好一阵,仔细地把信装好,想了想又将前朝辛密的那几封单挑出来毁了,剩下的压在了御案的黄绸下面。
南宫静女含泪写下圣旨,敕封四九为忠义伯,在帝陵西侧择一处风水宝地安葬。
南宫静女整理好仪容,传旨摆驾承朝宫。
早有内侍先行传旨,南宫静女到承朝宫的时候,齐颜正跪在殿外迎驾。
齐颜:“臣下,参见陛下。”
南宫静女快步上前,扶起齐颜,说道:“传旨。”
陈传嗣:“是。”
南宫静女:“即日起,免去齐颜叩拜之礼,即便是见到朕亦可不跪。”
陈传嗣:“是。”
齐颜:“谢陛下。”
南宫静女:“这几日朝务太忙,没来看你,你过得可好?”
齐颜发现南宫静女的眼睛有些肿,心疼地说道:“陛下清减了。”
南宫静女的嘴唇翕动,嘴角下弯、这是难过的表情。
齐颜默不作声,牵起南宫静女的手向内殿走去……
殿内只有二人,南宫静女依到齐颜的怀里,眼泪又流了出来:“四九公公去了。”
齐颜温柔地为南宫静女顺背,轻声道:“殿下看开些,对于有些人来说死亡并不可怕,这是四九公公的心愿,他去了想去的地方。”
南宫静女“嗯”了一声:“我封了他为忠义伯,葬在帝陵西侧,命户部去查一查,看看忠义伯还有没有亲人,过继一个也好有人去祭拜。”
齐颜:“理当如此。”
南宫静女又和齐颜说了很多朝廷里的事情,包括淮阳王“失踪”临江王称病不出。
南宫静女靠坐在椅子上,面容疲惫:“齐颜,我好累。你回来帮帮我好不好?”
齐颜的目光有些晦暗难明:“臣如今身居后宫,依理后宫不得干政。”
南宫静女嗔了齐颜一眼:“女子都当了皇帝,‘后宫’为何不能从政?况且以你的才华和见识,我可舍不得你‘身居后宫’!”
齐颜轻笑一声,不语。
南宫静女却欺身过来,佯怒道:“还是说……你被后宫的荣华富贵给腐蚀了?不想出力了?”
二人相视一笑,南宫静女扯着齐颜的手,像从前般撒娇道:“来嘛~我真的很累,许多要事我交给旁人又不放心,来帮帮我?”
齐颜:“并非臣不肯出力,只是臣如今的身份……入朝以后会给陛下和大人们添麻烦的。”
南宫静女:“怎么会?”
齐颜:“陛下试想一下,先不说如今朝中是否有适合臣的空缺,就说臣如今的身份,百官见到臣是要行跪拜之礼的,总不能朝会一开始百官们先跪了陛下,然后再来跪臣吧?私下里同僚间商议朝政也有诸多不便,臣每日要说多少次‘免礼平身’呢?还有,臣官居几品?若是碰到品阶比臣高的,到底是我拜他呢?还是他跪我?还是他先跪我,我再拜他?”
南宫静女被齐颜逗乐了,继而叹了一声:“说的也是,这件事容我想想,总有解决的法子。”
说完南宫静女扶着额头按了几下,齐颜绕到南宫静女身后,为南宫静女按起了太阳穴。
南宫静女舒服地哼了一声,嘴角勾起,闭着眼睛说道:“我小时候也这样给父皇……唉。”
齐颜手上的动作一顿,回道:“若陛下愿意,臣可以每日都给陛下按。”
南宫静女:“谢谢。”
齐颜沉吟片刻,试探性地问道:“臣在晋州时见了不少民情,发现某些政策推行到民间后存在一些弊端,臣想写一份奏折,虽然……”
南宫静女:“当然可以!写好了之后我亲自来看!虽然现在朝局还没有四平八稳,但民间的事情更重要。如果你愿意提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齐颜:“谢陛下。”
齐颜清楚:眼下南宫静女最大的危机并不在朝堂,而是在民间。这些年自己亲手埋下的隐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而且齐颜一直很担心洛北那边,齐颜是想帮南宫静女的,发自内心的想,可她不太愿意回到朝堂去,就是因为洛北。
齐颜知道南宫静女不会委屈自己,官居极品的可能很大。一旦自己掌握了权力就等于给洛北传递了讯号,巴音和阿奴金必会趁机起兵,眼下幽州府虽然还有十万军士镇守,但主帅不在战斗力会大打折扣,好在现在是汛期,有天堑洛水横在中间,齐颜才稍稍放心。
南宫静女:“别按了,我好多了,坐下休息会儿吧。”
齐颜:“是。”
南宫静女:“这儿又没人,你不用守什么宫礼。”
齐颜:“……陛下,有没有接到洛北的朝贡?”
南宫静女:“我登基不过一月,洛北路途遥远,传旨的驿官还没有回来呢,怕是要再等上几个月。”
齐颜:“陛下打算何时让大将军王回幽州?”
南宫静女:“我也想啊……但是我和公羊槐都摸不准这帮武官的心思,担心大将军王一走,武将会作乱。”
齐颜想了一会儿,回道:“那就再想想办法吧,总有折中的法子,大将军王身为番将,久居京城会引起百姓们的猜测。”
南宫静女:“知道了,我们都想想办法吧。”
齐颜:“嗯。”
南宫静女:“对了!内廷司派人来了没有?”
齐颜:“天天都有人来,陛下指的是哪件事?”
南宫静女:“就是来给你量尺寸的绣娘来了没?新的朝服已经在赶制了,你的宫装也要做全新的,不过……女帝和皇夫都是头一遭,内廷司和礼部正在加紧设计新款式,估计最快也要三年后了,到时候登基大典,你作为皇夫要和我在一起。”
齐颜:“来过了,量了几次呢。”
……
秋菊来禀报:晚膳已经准备妥当,南宫静女和齐颜用过晚膳又说了些话,才回去。
她还有许多奏折要批,平时这个时辰大多草草用上一碗粥就过了。今日能抽出两个时辰来齐颜这儿,已经是极限,大概今夜是没有时间睡觉了。
南宫静女走后,齐颜来到了书房,将门窗落锁,研好墨,拎着袖口捏着毛笔想了好一会儿,才慎重地在纸上写到:论旧政十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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