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静女冷冷命令道:“把这东西打开。”
侍卫队长十分为难:“可是……”
南宫静女凤目一凛:“你最好掂量掂量,有没有命去复,再‘可是’!”
侍卫队长当即语塞,从地上爬起亲自为齐颜除去了枷锁。对着南宫静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殿下,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希望殿下不要为难小人,我们这帮兄弟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南宫静女扬了扬下巴:“半个时辰。”
侍卫队长如释重负:“既如此,小人就带兄弟们到府外等候了。”
侍卫们尽数离开,私宅的下人们也早都走光了,南宫静女一个箭步迈到齐颜面前,执起她的手柔声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连事由都没问,便下了保证。
齐颜依旧垂着头,双眼干干涩涩的,她动了动嘴勉强挤出一句还算平静的话:“殿下……怎么来了?”
一句明知故问的反问,其中的含义只有齐颜自己清楚。
她又一次赌赢了,心里却并不好受。
南宫静女笑着摇了摇齐颜的手,柔声道:“他们都走了,这儿只有我们俩。”她还以为齐颜怕隔墙有耳,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齐颜点了点头,南宫静女拉着她回了正厅,将齐颜按到主位上自己则坐到了她身边,看着齐颜的侧脸斟酌着:“从那几个人的官服上来看,应该是父皇直属的御前侍卫……所以,父皇叫你入宫究竟为了什么事?你心里有数吗?”
齐颜“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南宫静女耐心地等待着,安慰道:“一会儿本宫陪你一起入宫,父皇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齐颜依旧沉默,关于小蝶的身份她一共想了两套说辞,从两套计划敲定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反复斟酌,到现在也没分出胜负。
若是她告诉南宫静女小蝶只是她救的孤女,她的“母亲”死在了自己的宴会上再加上小蝶是晋州故人身份的话,南宫静女一定会信的。
这是最佳的答案,两边都好交代。
可问题是小蝶的情况并不允许……以南宫让的个性一定会将小蝶召去询问清楚,她和小蝶本无法串口供,而且小蝶一旦被吓得发病口吐母语,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况且,她的情况时好时坏,晚上必须要在自己的怀抱中才能睡着,到时候就是欺君之罪了。
另一套说辞是……
她干脆承认小蝶是自己的姬妾,只要南宫静女点头便可一劳永逸,再无后患。
两套方案都有赌的成分,前者赌的是南宫让不会深究,后者赌的是自己在南宫静女心中的分量。
那个胜算更大,一目了然。
只是……只是啊。
齐颜心如刀绞,可她已经无法承受失去妹妹的痛了。
她站起身来,一撩衣襟下摆跪在了南宫静女的面前。
南宫静女:“你这是做什么?!”
齐颜跪得笔挺:“臣死罪。”
南宫静女:“你……”难道齐颜真的做了徇私枉法的事情了?
齐颜一个头磕在地上,低声道:“前些日子……臣在这私宅里养了一名姬妾。”此刻,两套方案终于决出了胜负。
南宫静女:“……你,说什么?”
……
南宫静女:“齐颜,你看着我。”
南宫静女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目露焦急,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
齐颜缓缓地抬起头,却只看着南宫静女宫装上的花纹出神:“臣……养了一名姬妾。”
南宫静女跌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的脸色逐渐变白,身体微微颤抖、目光中涌动着太多的情绪,有惊愕、不解、伤心……
一只手死死的攥着椅子的扶手,指尖发白、咬着下唇,眼眶泛红。
她从未想过,齐颜会背着自己做出这种事情,更无法理解。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静女的脑海中回忆起在弘文馆看到的一本书,书上说:若驸马没有经过公主的允许私养姬妾,姬妾会被溺死、驸马廷杖二十……。
南宫静女的嘴唇翕动,无数的念头到了嘴边只是一句有气无力的:“为什么?”
齐颜的呼吸一滞,眼眶红了。
先流出眼泪的却是南宫静女,她吸了吸鼻子,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她……很美?还是才情出众?”
齐颜垂下了头,低声道:“并非……只是臣一时冲动犯下的错。”
南宫静女倒吸一口凉气,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滑落,良久才说道:“许些金银……保证她下半生衣食无忧,找个可靠的人连夜把她送出京城!你……”你知不知道?按律她会被溺死?二十廷杖……以你的身体如何承受的住?
“父皇那边,本宫亲自去说……”
齐颜的呼吸有些哽,她自命算无遗策,可听到南宫静女这般退让的话语,依旧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一边是无法照顾自己、失而复得的亲妹妹,另一边是无辜的仇人之女。
别无选择。
齐颜将额头贴在了冰凉的地面上,眼泪坠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氲成一个又一个水渍。
“臣做不到。”
南宫静女银牙暗咬,失望地看着齐颜:“……为什么?”自己已经如此让步,甚至为保住她的姬妾打算欺君,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不肯退步?
齐颜:“……她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是臣的孩子。”
……
原来,心是会碎的。
原来,心碎是有声音的。
心碎是什么声音呢?
那是一种天塌下来的声音,震耳欲聋、眼前一黑。
“殿下!”齐颜没想到南宫静女竟会昏厥,她跪在地上怀中抱着南宫静女,心如刀绞。
“殿下!你醒醒,别吓我!”
南宫静女只昏厥了几个呼吸,在齐颜的摇晃中缓缓地睁开眼睛,朦胧了须臾,突然一把将齐颜推开:“你别碰我!”
齐颜跌坐在地上,听到南宫静女的话身体一僵,缓缓地爬起重新跪好:“是。”
南宫静女扶着椅子站了起来,盯着齐颜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南宫静女重新坐回去,冷笑一声问道:“你打算让本宫怎么办?”
齐颜抿了抿嘴唇,浅浅地呼出一口气,回道:“一切后果臣愿意一力承担,但希望殿下可以保下那位姑娘。”
南宫静女怒不可遏,“你”了半晌也没说出下文。
齐颜却抬起了头,注视着南宫静女的眼睛,平静地说道:“自与殿下相识以来,臣从未向殿下求过什么,今生今世……只这一桩。”
南宫静女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虚弱地倚在椅背上:“你,凭什么?”
齐颜:“元年那场瘟疫,让晋州齐氏一族几乎死绝,臣是唯一的血脉,她如今怀了臣的骨肉……如果只能保住一人,臣……。”
南宫静女气急,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齐颜听懂了。
隐藏在广袖下的拳头攥紧,有那么一瞬间齐颜甚至冲动的想:把一切都告诉南宫静女吧!是死是活凭天意,这样苟活实在是太累了……
可她的身体却率先做出了反应:“殿下可还记得君子之约?”
南宫静女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齐颜,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苍白的脸上,绽放出流着泪的笑容:“原来……在这儿等着本宫呢?”
齐颜的心里“咯噔”一声,南宫静女已经长大了。
十七岁的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甘愿入瓮的无知少女了,这一切安排的这么巧妙……或许她已经察觉到自己在利用她了。
齐颜硬着头皮不吭声,该说的她都已经说完,把最艰难的决定权抛给了南宫静女。
南宫静女站了起来,目不斜视:“带本宫去见她。”
齐颜:“殿下……?”
南宫静女冷笑一声:“怎么?孩子都有了,害怕见本宫吗?”
齐颜:“她……服了药睡下了。”
南宫静女:“带我去!”
齐颜:“是。”
……
南宫静女见到了小蝶,熟睡中的小蝶。
齐颜站在她身边神情略显紧张,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南宫静女天家贵胄的风度。
南宫静女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提出让小蝶起来参拜自己,她只是站在床边端详了片刻。
目光划过小蝶黑瘦且并不怎么美丽的脸庞,又划过她的肚子,因为盖了锦被月份又小根本看不出什么。
南宫静女一言未发,默默地退了出来。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非要看一看这个女人。
或许……或许是想知道自己败在了何人手下吧。
南宫静女停在门前,并未看齐颜:“父皇那边本宫会去说的,至于结果……本宫也无法保证,你就在府中等消息吧。”
齐颜:“……谢殿下。”
南宫静女勾了勾嘴角,口中有些苦涩。
“从今以后……你我之间的约定,都不作数了。”
“……是。”
南宫静女望着院中的白雪,喃喃道:“倚柱寻思倍惆怅,一场春梦不分明。”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齐颜的心上,不等齐颜回答,南宫静女迈开了步子:“留下照顾她吧,不必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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