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姝女听了立刻贴了过来,吉雅顺势搂住南宫姝女的肩膀:“来,我教你怎么选马。”
南宫姝女很不喜欢这种“草原式”的触碰,但面对这样一群“庞然大物”也只能依附在吉雅的保护下。
特别是有些马儿会突然打起响鼻,甚至凑过来嗅一嗅她们。
南宫姝女强自镇定,可惜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吉雅柔声安慰道:“不用怕,有我在。”
南宫姝女稍稍安心:“多谢雅妃娘娘。”
吉雅抬手指向一匹马:“你看那匹枣红马,看到了么?”
“嗯。”
“它的四肢粗壮体态剽肥,这种体型比较适合做脚力。它的速度虽然不够快,胜在强耐性极佳。选马一看毛色,毛色纯正光亮代表了马儿的健康、血统纯正。当然也有一些例外,比如:黑云白蹄乌,它的通身漆黑如墨,但四只蹄子是白色的;还有骅骝马,是一种黑鬃黑尾的红马,也有荷粉色的。”
“还有荷粉色的马?”南宫姝女读过记录马匹的杂文,却从未听说过有这种颜色的马。
“有的,我就见过一次。十四岁那年,族中勇士曾捕获过一匹荷粉色的骅骝马。不过那匹马的性子烈的很,族中四十多位勇士轮番上阵也没能将其降服,最后活活累死了……”
“啊!”南宫姝女顺着吉雅的讲述描,想象了当时的画面、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一般来说越是名贵珍稀的马儿,越难以降服。同样也是非常忠诚的,有些旷世宝驹一生只认一主,若主人是正常死亡马儿会绝食而死。若主人战死,马儿则会陪主人一同战死。”
吉雅又为南宫姝女讲解了几匹马,随后松开了她的肩膀:“你选一匹吧。”
“……还是雅妃娘娘先请。”
“让你选你就选!”
南宫姝女虽有些抵触骑马,终究拗不过吉雅。她只不过是庶出的公主,对方是圣宠优渥的妃位,尊卑有别……
她环顾一周,目光被一匹白色的马所吸引。
只是那匹马并不符合吉雅刚才说的“好马标准”,在马儿的脖颈与胸口的连接处,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纯黑色鬃毛,十分扎眼。
那匹杂毛马远离马群,与所有的马儿都保持了一段距离,在最外围吃着草。
南宫姝女看着那匹马,越看越觉得很像自己。
无论是新婚之夜被迫交了白绢,还是后来陆仲行对她做的禽兽之事。
就像这匹马儿一样,那块拳头大小的黑色斑点将会陪伴它一生。
看着看着,南宫姝女又有些羡慕起那匹马来,即便它被“排挤”在马群之外,却可以悠然的吃着草,这份心性值得敬佩。
“选好了么?”
南宫姝女一抬手指:“就那匹吧。”
吉雅看到了那匹白马胸口触目的黑,刚想劝几句,却又看到马儿修长而有力的四肢,匀称却有膘的体态、倒也是匹速度与爆发力并重的好马。
“我们过去仔细瞧瞧。”吉雅说完,拉起南宫姝女的手向马儿走去。
看到有人来,那匹马儿打了一个响鼻继续吃草,吉雅扯着笼头拍了拍它的脖颈:“不错,虽然毛色不纯但性情温和,你骑上去试试看。”
南宫姝女有些打怵,但马夫已经将脚踏放好,只能硬着头皮跨上了马背。
吉雅见南宫姝女身体紧绷,表情异常紧张,双手死死的抓着缰绳,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她已经好多年没看过这样有趣的画面了,草原上的孩子四五岁就被抱上马背,过了六岁便能自己骑马了……
吉雅扯着笼头向空旷地带走去,南宫姝女大惊:“娘娘万万不可!”
可是她骑术不精既不能翻下马背,又不敢分出一只手去阻止。
“姝女不敢劳烦娘娘牵马,还是让马夫来吧。”
吉雅转头看了一眼:“谁说我要给你牵马?”
没等南宫姝女反应过来,吉雅已经绕到一侧,单手往马背上一撑、轻松地翻到了马背上。
吉雅握住了南宫姝女抓着缰绳的手,一夹马肚马儿便飞奔起来。
南宫姝女再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大叫出声,吉雅却贴在她耳边柔声道:“睁开眼,放轻松、记住这种感觉。”
吉雅的声音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南宫姝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微风拂面、掀起了她鬓角的头发,周围的一切飞速的向后掠去、视野是如此广阔而清晰。
南宫姝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吉雅分出一只手按在南宫静女的小腹上拍了拍:“上马后要轻轻坐下,不要一屁股压在马腰上。这样的话,马儿会知道你不会骑马而欺负你。挺直腰杆,目视前方、动作端正但姿态放松,双脚不要完全踏进脚蹬里……你的眼光很好,这匹马温顺又通人性,你只需把它当成你的双腿,想要停下的时候,像这样……”
吉雅一扯缰绳:“吁……”
马儿放慢了速度又跑了一小段距离,停了下来。
“记住了?”
“嗯……”
“那好,我现在教你调转马头。”
她们共乘一骑绕着马场跑了两圈。跑到第二圈时,南宫姝女的脸上已露出了笑容。
吉雅操控马儿停到了最初的位置,翻下马背,仰头对南宫姝女说:“你慢慢遛马,我去选马了。第一次骑马不要骑太久,免得第二天腰身酸痛。”
……
齐颜和南宫静女在听雨楼用过午膳,席间南宫静女本想喝上几杯却被齐颜劝住了,为了哄南宫静女开心齐颜不住地为她夹菜,导致南宫静女吃撑了……
齐颜便提议四处走走,南宫静女说她想到状元楼看看,二人便携手向城东走去。
来到状元楼下,南宫静女问道:“你在楼上提了什么诗?”
“三弟看过怕是要失望了。”齐颜为了避免入赘,故意将字迹写的歪歪扭扭,内容也不甚雅致。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上了状元楼。
一位穿着长衫戴着方巾的青年男子,正站在三甲题字碑前看着什么。齐颜暗中捏了捏南宫静女的手心,示意她不要暴露身份。
男子听到脚步声转了过来,他认出了齐颜、并且已经知道齐颜的身份,是以不敢直呼其名:“是你……?”
南宫静女觉得眼前的男子很面熟,却记不起来了。
齐颜却认出了对方,正是上元节灯谜阵与她对垒的那位谷枫,谷春树。
齐颜放开了南宫静女的手,端起手臂行了一礼:“春树兄,别来无恙。”
南宫静女才想起这么一号人,只是与记忆中的有些对不上号。
南宫静女记得:谷枫是个神情倨傲的白面书生,不过大半年的功夫竟变得这般黑瘦,曾经倨傲的态度也隐去了,唇边更是蓄起了胡须……
真难为齐颜一下子就能叫出对方的名字,南宫静女有些自豪:齐颜真聪明!
谷枫上前一步,看着齐颜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激动地说道:“果然是你!”
他是后来才听主人提起,蓁蓁公主的驸马是一位目色异人的探花郎,晋州出身、曾摘得二元一花。
谷枫恭敬地回了一礼:“多谢齐兄当日相让。”
齐颜并不意外对方知晓了她的身份,淡淡说道:“春树兄何以言谢?”
谷枫解释道:“实不相瞒,在下殿试中被点了五十八名,留在京城做了个释褐。在下寒门出身,不懂京中规矩、晃荡了几个月也没寻到引荐的门路。上元节那日因囊中羞涩才参加了灯谜阵,全靠齐兄大度相让,谷枫才有了安身保命的本钱。”
“这么说,春树兄破了听雨楼的灯谜阵?”
谷枫的脸上涌出一丝惭愧:“依在下看来,后几关的灯谜并不难。若是齐兄肯站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为未可知。还望齐兄恕在下眼拙不识泰山,莫要怪罪昔日的唐突之罪。”
“春树兄言重了……”
南宫静女听着二人“打哑谜”好奇地问道:“你们再说什么?”
齐颜宠溺一笑:“三弟可还记得上元节的灯谜阵?”
“我知道,他就是和你对垒的谷枫嘛!”
不等齐颜介绍,南宫静女主动说道:“我叫齐静。”
听到南宫静女的自称,齐颜的心中涌出一股异样……
她本想说南宫静女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再随便给她编个名字,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冠上了自己的姓氏。
谷枫欠了欠身子:“齐小友,幸会了。”
谷枫也记得南宫静女,但因为对方两次都穿着男装、又将齐颜照顾得无微不至,便认为她是驸马爷的书童……
齐颜岔开话题,问道:“春树兄现在何处高就?”
谷枫挺起胸膛,自信地说道:“幸得二皇子赏识,在府中做了幕僚。”
“啊!你在二……”南宫静女硬生生地止住话头,改口道:“二殿下府上做事啊!”
齐颜面上沉静无波,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听说二殿下身在洛北,春树兄没有同去?”
“殿下是带了在下一同前往的,不过洛北的诸事已毕,殿下命我先行回京,算算日子殿下也快回来了。”
“原来如此,恭喜春树兄择栖良木。”
……
出了这个小插曲,字也没看成。
辞别谷枫下了状元楼,齐颜抬眼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送三弟回府。”
南宫静女略显失落,点了点头。
齐颜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柔声道:“三弟下次若是想出府游玩,先派人过来通知一声,我到后门去接你。只身前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南宫静女转忧为喜:“真的?!”
“君子一言。但每月不能超过两次,否则秋菊姐姐可要发愁了。”
“好啦,我知道了。”
齐颜将南宫静女送至蓁蓁公主府后门,目送南宫静女走进去,突然叫道:“殿下。”
“嗯?”南宫静女转过身,眼神中闪烁着惊喜。
齐颜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含义:她想让她留下来,至少是随她一起进去,用过晚膳,或者再久一点再离开。
齐颜沉默须臾,最终说道:“下次……我们去骑马吧?”
南宫静女不明白齐颜为何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她早就习惯了满足对方提出的所有,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进去吧,殿下。”
南宫静女扶着门框回望:“初一,记得来。”
“会的。”
齐颜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暗道:难怪二皇子南宫威打了这么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原来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细想南宫威在洛北所做的一切,全然不符合他昔日的作风。
试想一位久居京城、高高在上的皇子,怎么会知道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又怎么可能会屈尊做到如此地步?
自打听说南宫威自散府库食邑接济百姓起,齐颜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直到今日看到了谷枫,看到他晒黑的面庞、齐颜才彻底明白过来。
洛北发生的事情,倒是很符合谷枫的行事作风……
皇陵起火和未央宫走水将南宫威打入谷底,谷枫抓住了这个机会,倾力相助南宫威翻身,日后定会成为南宫威府中的肱骨之士。
只可惜……
齐颜勾了勾嘴角,暗暗有些期待。
又过了月余,南宫威不辱皇命,满载百姓的歌颂和洛北的功绩回到了京城。
朝会上,南宫威器宇轩昂的站在大殿中央,将此行取得的成果悉数禀报。
几个月的磨砺,让南宫威愈发成熟稳重,那晒成了古铜色的皮肤,就是他辛劳最好证明。
青,夷、两州破损的城池皆修葺完毕。
南宫威还在原来的基础上将城池加高了半丈,并动员各州百姓在城外挖了宽一丈的环形沟渠,出入城皆使用吊桥。又从毗邻州府动员百姓迁居,以朝廷的名义免去了主动迁居百姓三年的赋税……
五十万枉死的百姓遗体,及其家眷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整场朝会南宫威用了将近一半的时间,高位上的南宫让频频点头,目露欣慰。
南宫威说完最后一个字,跪在地上,朗声道:“儿臣不辱使命,洛北诸事已处置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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