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高长崎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拍了脑袋一下,才有些受宠若惊地拿起手机,看向视频里面。
已经不再是一片红白色相间的毛衣,而是一张女孩的脸。素素净净的,没有化妆,不像平时那样扎着马尾,半长的头发散下来,柔顺地披在肩上。
他心里咚咚的,有些口干舌燥。手心攥了攥,才故作若无其事地笑道:“你躲在自己房间里偷偷打电话,你爸爸妈妈不教训你吗?”
他已经从视频画面里窥到,这里是她的房间。他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偷窥她的房间。
墙壁是白色的,被褥是浅粉色的,细细的格子样式显得特别整洁。在她的床头,靠坐着一只硕大的毛绒熊。而她身后的书桌也露出来一角,上面整整齐齐摆着书和练习册,还有很可爱的笔筒和小玩偶。
原来她这么可爱!
他忽然觉得一点都不了解她,忍不住抓了抓心口。
“没事。”莹莹道。
根本没发现他在偷窥自己的房间。不过,她的房间整齐得很,也不怕别人看。
按照正常的交流,她此刻应该反问他:“你也躲在房间里打电话,难道不怕爸爸妈妈教训你?”
但她犹豫了下,还是没问出口。她记得上次在饭馆遇到他,他说起阿姨给他准备的食物都吃完了,那一刻脸上透出来的僵硬。她想,还是不要问了。
便劝他道:“你也不要太用功。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现在过年呢,你放松一下。等过完年,有的是习题给你做。”
她自己不知道,此刻说话的语气有多温柔。但是高长崎听出来了,比平时的她温柔太多了。他心里又是快活,又是得意,恨不得把手机举过头顶,供起来。
“好的,好的。”他连连点头,看着她柔软的眉眼,心里快要化了。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然后莹莹没什么要说的了,便挂了电话。
高长崎躺在床上,握着手机,笑着睡着了。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
高长崎被鞭炮声吵醒,本来还有点烦,但是想起昨天晚上的电话,心里止不住地冒起了泡。
拿过手机,发现有两条银行短信。看着一串零,他眉眼淡淡,嗤笑了一声。
没一会儿,爸爸妈妈分别打电话来:“小崎啊,收到压岁钱了吗?爸爸,妈妈不能陪你,你一个人也要好好过年。”
又温柔地道:“给哥哥拜年。”
然后是小孩子稚气的声音:“哥哥新年好。”
他脸上淡淡的:“新年好。”
同母异父,同父异母,哪个是弟弟,哪个是妹妹,他一直没放心上。
反正这辈子大约也不会见的。
挂了电话,他打开手机某宝,开始搜毛绒熊。
想起昨晚上看到的乖乖软软的毛绒熊,他空空荡荡的心里又升起一丝暖意。
他要买一个毛绒熊,跟宋莹莹床上的那个一模一样的。
挑了又挑,终于挑到了差不多的,看也不看价格,直接下单。
不过,过年期间快递休息,他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抱到自己的熊。他有点惋惜,又有点无聊,就拨通了周韬的电话。
周韬正在吃饺子,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含含混混的:“喂,崎哥?”
“把你嘴里的袜子掏出来。”高长崎道。
周韬骂了句:“靠!你嘴里才袜子呢!”吞下饺子,喝了口汤,才问他:“昨晚怎么样啊?宋莹莹给你打电话了吧?都说什么了?嘿嘿嘿!”
高长崎挑起了眉头:“亏我没照你说的来!”
交流一番,周韬“切”了一声:“崎哥,不是兄弟鄙视你,你也太蠢了!如果你昨天按我说的来,搞不好宋莹莹今天就去看你了!”
“我?”高长崎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真的?”
“那还能有假?”周韬道,“女生都心软的很!你看宋莹莹知道你一个人过年,跟你说话都温柔了。她如果知道你生病了,肯定要去你家看望你的!不信你试试看!”
高长崎有点犹豫。
他觉得骗人不好。但是,见到宋莹莹的渴望,让他的良心摇摇晃晃。
最终,良心泯灭。他清了清嗓子,对周韬说道:“那就试试。”
两个人商量了一番。
中午的时候,宋莹莹接到了周韬的电话:“喂,周韬,什么事?”
“莹姐,你在家吗?”周韬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
莹莹便道:“在家呢。怎么了?”
“那个……崎哥他,可能生病了。”周韬犹豫地道,声音里带了点恳求,“他昨天晚上一个人过的年,肯定心里不好受,我早上打电话给他,想喊他来家里吃饺子,结果打不通。后来又打,打通了,发现他生病了。他一定是心情不好,才病了。莹姐,你给他打个电话,劝他吃药好不好?”
莹莹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吧?”她说,“我昨天给他打电话,他心情还可以啊?”
周韬的声音带了哭腔:“莹姐!崎哥要强!他怎么肯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脆弱?他都是装的!”
莹莹想了想,也有这种可能,就说道:“好吧,我给他打个电话。”
打个电话而已,又不值什么。
“如果我家里没来客人,我都去看他了!”周韬又说,“哎!莹姐!你忙不忙?要不忙的话,你去看看他,顺便给他送个药吧?我怀疑他家里根本没有药!他平时不生病的,肯定家里没有药!求你了,莹姐!”
莹莹听到这里,眉头微微扬了起来。
听着周韬带着哭腔的声音,她淡淡地道:“你们崎哥的哥们儿多得很。你忙不开,难道其他人也忙不开?非要我去?”
“我们……”周韬的声音卡了一下,随即委屈地道:“莹姐,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吧?我是那种人吗?崎哥是那种人吗?”
莹莹淡淡地道:“我先给他打个电话吧。”
挂了电话,她哼了一声。
男孩子!
青春期的男孩子!
“喂,高长崎?”莹莹给高长崎打电话,打了两遍才拨通,“听说你生病了?”
电话那头传来虚弱的咳嗽声:“没有。”
声音都哑成这样了,还说没有?
莹莹便又道:“你家里有没有药?有药的话,赶紧吃药。”
高长崎大约是起来了,在屋里走动,电话里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他道:“没有药了。”话音一转,“没事,感冒而已,扛一扛就过去了。”
咳了两声:“你别担心,没事。”
“那我就挂了啊。”莹莹道。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随即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好,咳咳,好,咳咳咳,你挂吧,不用管我,咳咳咳咳咳,我没事,咳咳咳咳咳……”
他快要把肺咳出来似的,莹莹垂下眼睛,手指轻轻弹着空气,淡淡地道:“那多不好,怎么说也是同学,我既然知道了,总不好不管你。”
“你,你要来看我吗?”电话里的声音带了几分惊喜,“不大好吧?会不会传染给你?咳咳咳,没事的,咳咳咳咳咳,我没事的,你,你不用管我,心意我领了,咳咳咳咳咳……”
莹莹笑了笑,说道:“没事,我戴口罩就行……啊?爸爸,我在给同学打电话呢。嗯,他生病了,家里没人,我打算给他送药去。是个男生。没事,爸爸你别担心……什么?好吧,那你去吧。”
片刻后,她才转过来对高长崎道:“我爸爸给你送药去,你地址是什么?我爸爸开车过去,用不了一会儿就到了。”
话没说完,电话就被高长崎挂了。
“哼!男生!”她对着通话结束的屏幕哼了一声。想套路她?没门!
房门被敲响了,莹莹道:“进来。”
进来的是宋爸:“你刚才叫我了?”
“没有。”莹莹说,“跟同学打电话呢,说起你了,说爸爸又帅又聪明,特别厉害!”
宋爸哈哈一笑,说道:“好,好,那你玩儿吧。”退出去,把房门关上了。
莹莹自己趴床上,跟池笑分享高长崎和周韬的蠢事。
池笑发过来一连串的星星眼:“莹莹好厉害!好聪明!他们两个都骗不了你一个!”
莹莹发过去一个得意的表情:“那当然!两个学渣,想骗一个优等生?姐就叫他们知道知道,逻辑学不好,追女孩子都没门!”
池笑又发过来一连串的星星眼,然后问她:“家里好无聊,有时间一起去玩吗?”
商场都开着门的,莹莹想了想,说道:“下午吧,下午我们出去玩。”
两个小姐妹约好去玩,那边的两个兄弟差点翻脸。
“你个蠢货!”高长崎骂周韬,“被拆穿了!根本骗不过她!你知道吗,她叫她爸爸给我送药!我还不得被她爸打死?”
声音根本没有沙哑,也不咳嗽。
周韬便道:“不可能!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是信的。一定是你不会演!崎哥,你怎么这么笨?我都服了你了,好好的机会,你把握不好!”
“呸!老子再听你的,老子就是猪!”高长崎把电话挂断了。
寒假就这么过去了。
终于开学了,最高兴的人非高长崎莫属。
放假期间,他想见宋莹莹一面,难如登天。现在开学了,只要下了课,他就能跑去看她。
莹莹见了他,似笑非笑:“感冒好啦?”
高长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点点头道:“在宋同学的大力关心下,它敢不好?早就好了!”
莹莹“嗤”了一声,没理他。
高长崎发现她又变成了那个冷淡的,疏离的,浑身罩上一层壳的,不好亲近的样子。
不过,他想想她寒假中的样子,半长的头发散下来,柔顺地披在肩头,整个人柔软得不得了。又想起她房间里整齐又可爱的样子,心里就不怯了。
她都是装的!她根本不是这么高冷的人!
课间,他时不时来跟周韬打个招呼,看她两眼。
放学的时候,就站在走廊上,靠着栏杆,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学校。
偶尔会拿问题来问她。但次数不多,她也要学习的,他看着她努力学习的背影,就不忍打扰她。只有看到她跟别人说笑休息的时候,才撩她几句。
“宋莹莹!”这一天,莹莹刚走出小区的大门,就听到有人叫她。扭头一瞧,是高长崎,他骑着一辆单车,“去公交站啊?我送你!”
他豪爽地拍了拍后座。
莹莹看着他帅气的模样,清澈干净的眼眸,心里不是没有一点点骚动。
但她拒绝了:“不了,谢谢。”
“客气什么?”高长崎骑着自行车,跟在她身边,“怕别人误会啊?怕什么,我一个差生,谁会误会咱俩?”
莹莹瞥他一眼:“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现在不算差生了。”
根据他偶尔来问她的问题,她觉得他基础打的不错了。这样想想,他实在是很聪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居然吃透了数学和英语,实在很了不起。当然,也有刻苦的缘故,想起他大过年的还背英语单词,就忍不住佩服他。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下次考试的时候,你至少是中游。”她瞥他一眼。
高长崎笑得更灿烂了:“那你怕什么?跟不是差生的同学一起走,谁会说你?”
莹莹跟厚脸皮的人没什么好说的,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走了。
没想到,从此往后,每天都能在小区门口看到他。
她不坐他的车,他也不恼,笑嘻嘻地骑着车跟在她身边。等她坐上公交,他就骑着车子在后面追。
“尾气好不好吃啊?”下了公交,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看着慢悠悠地骑在身边,嬉皮笑脸搭话的男生,莹莹没好气地道。
高长崎拍了下额头:“你不说我都没想到!我为什么要追在后面啊?我骑在旁边多好!”又一脸佩服地看着她,“多谢宋同学的指点,我下次就骑在旁边!”
莹莹吓得不行,使劲打了他一下:“你老老实实的!这样很危险的知道吗!”
他被她狠狠打在手臂上,也不恼,只笑着看她。清澈的眉眼里,满满都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