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茁走了。
他一句话也没说,放开宋莹莹后,转身就走了。
他来得快,走得却很慢。极慢极慢,像是好些天没吃饭似的,腿脚都没力气迈开步子。
宋莹莹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了皱,有些狐疑。紧接着,就被小姐妹们围上来。
“快,换鞋子。”一个小姐妹将干净的鞋子递给她。
宋莹莹坐下来,换上了干净的鞋子。
就听头顶上一阵阵嘻嘻笑声,那么暧昧,她知道她们在笑什么,心里又羞又愤,都怪殷茁,忽然跑过来抱她,推也推不开!
“你们笑什么呢!”她抬起头,凶巴巴道。
几个小姐妹仍然是笑嘻嘻的,在她身边坐下:“莹莹,你知不知道宫主为什么忽然跑过来抱你啊?”
“不知道。”宋莹莹别过头。
“嘻嘻,我知道。”
“嘻嘻,我也知道。”
她们嘻嘻哈哈的,看得宋莹莹狐疑:“你们知道?怎么回事?”
然后她们就对她说了实话:“宫主喜欢你,我们见他不敢说,就推了他一把,说你掉水里了。他大概误会了什么吧,这么紧张地跑过来。”
莹莹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他喜欢我?”她冷冷一笑,推开众人,起身走了。
几个小姐妹都莫名其妙,互相看了一眼,说道:“她生气啦?”
“莹莹从来没生过气,这是怎么了?”
“像是被人狠狠得罪了。”一个小姐妹道,“但我们又没得罪她。”
那是谁得罪了她?几个人面面相觑,隐隐有了猜测。
莹莹回到房间,一个人坐在凳子上生闷气。
“他担心我?担心我淹死,没人给他干活?”她冷冷笑道。
说完,心里觉得不舒服。他并不是一个事业心很重的人,绝情宫倒了,他也不见得怎么样。要说为这个担心她,不见得。
“他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说着,她脸上露出讥笑,“上次没坑死我,这次又想故技重施?”
她越想越烦。又想起刚才他紧紧抱住她,她的脸颊贴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硌得脸疼,更加烦了。
他怎么瘦了那么多?明明被骗的人是她,他有什么脸衣带渐宽?不要脸!
“你说话啊?”她忍不住跟系统凶道。
系统刚才一直在听她说话,这会儿被催促了,就道:“莹宝儿,我觉得他可能喜欢你。”
“喜欢我?”宋莹莹根本不信。
系统便道:“我莹宝儿这么可爱,天底下谁会不喜欢莹宝儿?”
如此理直气壮的口吻,让宋莹莹的脸上红了一下,心情忽然好了几分。
“你正经说话!”
“我说的就是正经的!”系统又道,紧接着它说:“从人设上看,殷茁是痴情男配,不是玩弄别人感情的混蛋。”
“他玩弄我了!”宋莹莹拔高了声音。
系统便道:“宝儿,你冷静点,你想一想,如果换个人,他还会采用同样的方式,让她明白天底下没有好男人吗?”
宋莹莹愣了一下,搁在桌上的手蜷紧了:“什,什么?”
嘴上虽然问着,但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感觉,只是想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
就听系统道:“他在感情上的设定很迟钝,原剧情里,他喜欢女主而不自知,频频找女主麻烦,还要杀女主。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女主也没看出来,处处躲他,还假死骗他。可见他情商很低。”
宋莹莹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说什么不可信。做什么,才有几分参考性。”系统又道,“宝儿,你不要想他说的那些鬼话,你只说,他对你好不好?”
莹莹的嘴唇抿紧了。他对她,的确是不错。从初见开始,他待她就很有耐心。教她这个,教她那个,给她钱花,护着她不被人欺负。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小丫鬟,但其实没为他做多少事。仔细想想,他为她做的,比她为他做的多得多。
“可他骗我。”莹莹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
她过不去这一关。一想到他骗她,处心积虑地骗她,她心里就过不去。
她那么傻乎乎地抱他,跟他说掏心窝的话,还央着他亲她,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只这样一想,她就难受得不行,没办法原谅他。
系统便哄她:“他是骗了你。可是莹宝儿,他可能连他自己都骗了。”
“什么?”莹莹哽咽着问。
“他早已经喜欢你了,他自己不知道。他以为只是在骗你,其实不是。”
莹莹不说话。
她低着头,慢慢抱起了膝盖。
他反正是想着骗她的,她可没冤枉他。
忍不住又想起刚才,他误以为她淹死了,那样惊恐地跑过来。她现在回想,他那时候嘴唇都在颤抖,显然是吓得狠了。
“哼!”莹莹仍是生气,“坏蛋!”
借着给莹莹取鞋子,却向殷茁“通风报信”的弟子,硬着头皮又敲开殷茁的房门。
冒死问他:“宫主,您是不是喜欢莹莹?”
殷茁没说话,淡淡朝她看过来,眸光冷得像要杀人。
那名弟子忍着后背汗毛竖起的恐怖感,继续又问:“宫主为什么不追她?”
反正问都问了,一定要问出个名堂来!不然,就白来了!下一次,可不见得还有这样的机会!
为了以后的幸福,为了众姐妹的幸福,她豁出去了,又一次试探:“宫主可知,您离开后,莹莹生气了?”
说着,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殷茁,观察他的反应。见他身子微动,表情发生细微的变化,不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有了底,又问道:“宫主和莹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话落,就见殷茁本来有些变化的神情,蓦地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垂下眼睛,淡淡地道:“没有。”顿了顿,“没有误会。”
他骗了她。她一心信任他,他却骗了她。没有误会。
“宫主,喜欢一个人,就要去追求啊!”那名弟子猜不透他的想法,便道:“上次评选的时候,其中一对夫妻,妻子时日无多,她的夫君每天悉心照料她,尽量将悲伤的日子过得快乐,多么让人难过!宫主和莹莹为什么不趁着还好好的,珍惜对方呢?”
“宫主,莹莹这么好的姑娘,如果错过了,可就没有下一个了。”
听到这句,殷茁心头微震。余生还很长,他难道真要一辈子在怀念、后悔、孤独中度过?
他垂着眼睛,面无表情,那名弟子看不透他是否动摇了,继续劝道:“天底下诚然有许多坏男人,但是也有坏女人。人心好坏,不分性别。”
“总要等到事情发生了,才知道一个人的好坏。在那之前,多思无益。珍惜眼前人,才最重要啊!”
她变着法子劝他,希望有哪句话能劝到点子上,被他听进心里去。
殷茁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听着她说。一只手搭在桌沿上,轻轻扣动。
“好了,你出去吧。”
那名弟子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他有丝毫反应,心里不是不气馁的。走出去后,她仰头看着明晃晃的日头,重重叹了口气。她尽力了。
殷茁在房间里思索了很久。
晚饭后,他叫住了宋莹莹:“我有话跟你说。借一步说话?”
宋莹莹瞥他一眼:“好吧。”
两个人往湖边走去。
来到一处安静又凉爽的地方,殷茁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面对宋莹莹。垂着眼睛,嘴唇张开,又闭上,又张开。
良久,他才艰难地道:“对不起。”
宋莹莹没想到他憋了这么久,就说出这么三个字来,冷漠脸别过头:“哦。”
反倒是殷茁看着她冷漠的表情,原有的局促和不安渐渐消散了几分。他握了握拳,又说道:“我喜欢你。”
宋莹莹猛地扭过头,讶异地看着他。看了几眼,她忍不住笑起来。
不仅笑,还抚掌:“很好,真是很好。坑我一次不够,又打算坑我第二次?是上次我没有哭哭啼啼,没有撒泼痴缠,你不过瘾是不是?”
她脸上笑着,然而眼睛里全是愤怒。殷茁看着,心中隐隐抽痛,为她的误解,为她的不信任,而这一切这全是他造成的。
“我这段时间,很不好过。”他垂眼看着她,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瘦了许多的脸庞映得有些陌生,他轻轻地道:“我欠你一个认真的解释。”
莹莹仍然是冷漠脸。她抱胸,一副随便的语气:“你解释吧。”
她才不会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他要解释,那就让他解释好了。
殷茁便解释起来。
他的话,跟系统猜测的差不多,莹莹并没有多少惊讶。
其实这些天来,从被打懵了的状态中回过神,她也想了很多遍,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怀疑。
她亲吻他的时候,很有感觉。他也不像是没感觉的样子,她还记得他的手臂勒在她腰间的力度,几乎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如果仅仅是做戏,他没必要做得这么逼真。所以,她怀疑他不是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现在,他亲口承认了。
“哦。”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的神情很平静,一点激动也没有,落在殷茁的眼里,不由得心头发酸。她完全不在意,好似他怎样都跟她没关系,她一点也不在意他了。
酸楚之余,又有些慌乱,一颗心没着没落的。
“莹莹,我想重新追求你。”他恳求道,“这次是认真的。”
宋莹莹瞪大眼睛,朝他看过去:“你觉得我还会信吗?同一个坑,我要掉进去两次?我得多傻?”她挑高了眉头,冷笑着,双手环胸,打量他。
“哈!你个傻子,我骗了你一次,你上当了,再骗你,你又上当了!”她说道,语气很夸张,表情更是夸张到极点的得意。
看得殷茁难过极了,辩解道:“不是,不会,我这次不会骗你了。”
莹莹收起那副夸张的表情,冷冷地看着他:“我不相信你。”
扭头走了。
然而刚转过身,嘴角就翘了起来。
她喜欢的人,并不是全然耍她,他也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