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平平顺顺地过去。
一转眼又到了年关。
六子被李茂放了假,带着这一年的工钱回了家。
他其实往家里交过几回,但每次他拿着钱回家,宋莹莹都不要,宋老娘也不收,她们都叫他自己收着。没办法,他只好自己收着。
但今年不一样。过了年,他就十五岁了,莹莹就十七岁了。她可以正大光明、理所当然地收着他的钱了。因为,他们要成亲了。
六子找了石头娘,让石头娘帮忙说项。
石头娘便找宋老娘说了,宋老娘没什么意见,当下应肯下来。六子过年就十五岁了,莹莹也十七了,也该成家了。
再说,六子是入赘,莹莹又不用嫁出去,多留两年少留两年的,就没这个说法了。她每天抬起眼皮,就能看见闺女。因此,答应得非常痛快。
“不行!”宋莹莹却拼命摇头,“我不想成亲这么早!”
她才十七岁!还没有成年!怎么……怎么能成亲呢?
来到古代好几年了,但她的一些观念还是扭转不过来,比如在她心里十八岁才算成年,而不是这里的十五岁。
况且,这里有没有小雨伞可以穿,万一她怀孕了怎么办?她还没有准备好!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怎么能生宝宝呢?
总之,她不肯!
宋老娘见她任性,就沉下脸骂她。但不管她好说歹说,宋莹莹就是不点头。石头娘也劝了几句,都没能把宋莹莹劝服。
没办法,宋老娘自觉没面子,对六子说道:“是我没教好她,不知道耍什么性子,六子,我们对不住你啊!”
六子没想到莹莹会不同意,心里有些失望。但他也不是全然不晓得,宋老娘和石头娘劝莹莹的时候,他看到了几眼。她并不是抵触他,而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他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但他不忍心叫她为难。
“没关系。”六子摇摇头,“我等她。”
宋老娘更觉得对不住他了,又把宋莹莹骂了好一通,六子却舍不得她骂莹莹:“大娘,别骂她了,我没关系的。”
宋老娘也不是真的怪自己闺女,只是觉得对不住六子,才狠着心骂了几句。
被六子劝了几句,就借驴下坡:“唉,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莹莹有我们看着,我们会劝服她的!”
宋莹莹此刻却被系统哄着。
“宝儿,你别怕。你不想怀孕的话,我无偿提供给你避孕药,一个积分都不要。”
“无副作用,不伤身,甚至还有各种口味的,比如你最喜欢的榴莲哦……”
“如果你害怕疼痛,等你洞房那晚,我给你提供一点缓解疼痛的好东西……”
脑子里是系统时而温柔、时而诱哄、时而荡漾的声音。渐渐的,宋莹莹心里平静下来了。
“你不许骗我!”宋莹莹说道,“不然我就虐你亲儿子!”
她明白在这个时代,十七岁的姑娘还扭捏着不肯成亲,是什么形象……矫情。
况且,说不得六子还要误会,她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才不肯跟他成亲?明明已经定亲了,她跟他也处得不错,却为什么不答应呢?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吗?
她不想叫他多想,也不想使自己显得很奇怪,系统这样一劝,她就有了些底气。
系统立刻保证道:“就算为了亲儿子,我也不会骗你的!”
它一直信奉的观念是,只有对任务者好,才能让任务者心甘情愿地做任务。因着这点坚持,它的任务一直进行得比较顺利,得分率也是最高的,在众多系统中,业务能力排在前十!
它可是要冲击第一宝座的系统!当然要好好对它的任务者!
“宝儿,你还担心什么?跟爸爸说,爸爸全都满足你!”
宋莹莹:“……你走开。”
“养父,我是你的养父。宝儿啊,难道你不是我的养女吗?你是我最最喜欢,最最疼爱的养女啊!”系统情真意切地道。
宋莹莹:“……你够了。”
收拾好心情,就走出屋子,对宋老娘道:“明年成亲行吗?”
她没有说原因。但是因为她说了时间,而且仅仅是迟上一年,并不是不能接受,因此宋老娘老怀欣慰地道:“行!那就明年!”
把这话跟六子一说,六子便笑得快乐又满足,俊秀的脸上像是爬上一朵花,摘都摘不下来。
虽然没能如愿成亲,但是好歹说定了年头。六子想了想,还是不能放松,就跑去找石头娘,让她帮忙定日子。
他礼数周全,总往家里提东西,石头娘就很愿意帮衬他,跟宋老娘合计了一番,定了明年的六月份成亲。
一切礼节都走完,就只等着明年六月份成亲了,六子的心放下了大半。
开始有闲心了,每天都会捉宋莹莹出去走一走。美名其曰捡柴禾,却趁着没人的时候,霸道地牵她的小手。
宋莹莹总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她年纪大一些,怎么这两年都是他在主动?太羞耻了!
她时不时会挣扎一下,表达自己的嫌弃和抗拒,但六子就说:“你真不喜欢我,为什么跟我出来?”
一句话噎得宋莹莹不行,气得对他拳打脚踢:“你等着!明天我就不出来了!”
出完气,撒腿就跑。
六子还要捡背筐,一时没抓住她,给她跑走了。
回去的路上,宋莹莹气呼呼地对系统说:“你儿子没救了!”
系统跟着她一起抱怨:“就是!蠢死了!他怎么能这么蠢?还好我莹莹不嫌弃他,愿意要他!”
“谁要他?我嫌弃死他了!”宋莹莹反驳道。
系统就叹气:“唉!不怪你,只怪他太蠢了,这么蠢是没前途的。乖女,你尽管嫌弃他,爸爸这次支持你!”
宋莹莹:“……你可真是亲生的。”
莹莹又生气了。这是六子跟她认识以来,她生的第二次气。
有过一次经验的六子,就拿着钱去村里买了只鸡,让宋老娘炖给她吃。
然而这次,莹莹不肯吃!
六子傻眼了!
“她还气着呢?”宋老娘见六子束手无策的,就逗他,“要不我把她揪出来打一顿,看她还敢不敢和你生气!”
六子:“……”上回宋老娘说这种话,他还是个单纯的孩子,当真了,吓得不行。这两年他长了点见识,知道宋老娘是逗他。心里想,难怪莹莹爱逗人,原来根子在这里呢。
“不要打她。”他垂下眼睛,“我再想想法子。”
倒是宋老娘见他可怜兮兮的,真的进屋收拾宋莹莹去了。
“你闹什么呢?他又怎么你了?把你给惯的,一身臭脾气!”揪着宋莹莹的耳朵就训。
宋老娘没使什么力气,她知道自己闺女多娇气,但宋莹莹还是装可怜:“疼呢!娘,别揪!”
宋老娘又问她闹什么,她很不好意思,含含混混地道:“他气人呢!你不知道他有多气人!娘你别被他骗了,他就是看着可怜,其实我才可怜呢!”
有这么谈恋爱的吗?把女朋友噎得下不来台!宋莹莹才不轻易原谅他!
宋老娘搭眼一瞧,这也不是真的恼,就是闹别扭呢。孩子们为着芝麻绿豆大点儿事情闹脾气,在他们长辈看起来,简直不能更可乐了。
一时笑得不行,说道:“你生气归生气,六子买来的鸡你要不要吃?吃了再生气也一样的。”
“好!”宋莹莹还是很听话的,当下就点了头。
等宋老娘走了,她就跟系统道:“看见没有,这才是亲娘!亲的!”
系统没搭理她。
宋莹莹吃了炖的鸡,而且吃的还不少。
六子见她吃了,就松了口气。至少肯吃了,那就离她消气不远了吧?
然而他再喊她出去捡柴禾,她还是不去。他便好声好气地叫她,但她就是不去。
六子没辙了,也生气了,自己背着背筐就走了。
一出了门他就后悔了,他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回来。他还这样跟她生气,有什么意思呢?过后还不是要后悔?如果不跟她和好,他能不痛快一整年。
捡了柴禾回来,他就叫了她出来,也不说话,抓了她就往外走。
“你干嘛?放开我!”莹莹大叫。
六子不松手,扯着她往外走,说好听点,跟放风筝似的。说难听点,跟拎小鸡仔似的。
宋老娘和宋大嫂她们透过窗户看见了,捂嘴笑着,也不支援。
六子一直拉着她来到没人的地方,才道:“你为什么生气?有什么你就说,别这样不理人!”
他绷着脸,黑漆漆的眼睛注视着她,明明没有故意凶她,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身高带来的差距,宋莹莹总觉得他气势很盛,心里虚得很。但她想,她又没有做错事,虚什么呢?
她仰头看天,就是不说话。
六子等着她开口,但她看看天,看看树,看看脚,就是不看他。既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到后来,自己玩起衣带来,自得其乐,全没把他放眼里。
他深深感到无奈,放软了口吻:“我哪里做得不对,我改,你别跟我生气了。”他说到后面,声音带了隐隐的恳求,“我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走了,一年到头也难见到你,我们不要生气了,你如果不痛快,就揍我一顿,行吗?”
宋莹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甚至有点吃软不吃硬。他这样放下身段跟她示弱,她就气不起来了。
但叫她说出他哪里做得不对?当然不能说!要叫他自己悟!
“哼,看在那只鸡的份上,原谅你这一回。”她终于肯正眼瞧他,“但是再没有下一次了!”
六子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但他知道做好吃的可以哄她消气,心里就放松不少。不怕她生气,就怕不知道怎么哄她消气。
“好,我知道了。”他点点头。
宋莹莹的眉眼就软了下来,忍不住又踮起脚尖,揪他耳朵:“为着你,我娘揪我耳朵呢!你叫我揪回来!”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被人揪耳朵?六子果断躲开了,并且握住她的手,喝斥道:“外面呢!不要动手动脚!”
莹莹气乐了,踢了他一脚,晃着被他握得紧紧的手:“那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手啊。”
他厚颜无耻的样子,把宋莹莹逗乐了,再也气不起来了。两人牵着手,漫无目的地走着,说着没有营养的话。
直到宋二哥扯着嗓子在远处大喊:“吃饭了!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