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玠态度转变之快,就连楚妧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末了,他还不忘弯下腰来,对着祁湛深深地行了个礼,神态之自然,态度之谦卑,分明是位乖巧懂事的小男孩,又哪里还见之前半点儿盛气凌人的样子?
祁湛的面色倒没旁的变化,只是低声问了一句:“上次的满月宴,听说你也来过?”
祁玠道:“小侄上次也同母妃来怀王府沾了些喜气,只是未能一睹叔叔风采,心里着实遗憾的紧。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小侄今日见着了叔叔,叔叔果真如传言所说,实乃人中之龙,皎月之姿,倒让小侄都觉得自渐行秽了。”
祁玠面不改色的将恭维的话说了一长串,就连楚妧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祁湛的神情却未有丝毫变化,也不接话,只是嗓音冷淡的问:“今天也是你母妃让你来的?”
祁玠道:“是母妃听说世子妃怀了身孕,特地让小侄带着礼物前来道喜的。”
祁湛“嗯”了一声,淡淡道:“替我谢过你母妃。”
听到祁湛似乎不再打算追究他后,祁玠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不想再和祁湛有任何接触的他忙道:“小侄一定将话带到,叔叔若没有别的事,小侄就先告辞了。”
“去罢。”祁湛对着刘嬷嬷吩咐道:“让傅翌送小王爷一程。”
刘嬷嬷连声应下,领着祁玠出了房门。
楚妧又坐回了椅子上,捏了颗樱桃放在嘴里,半眯着眼睛笑道:“这小王爷倒是有趣的很,不过她母妃怎么不与他一起来?”
祁湛淡淡道:“裕王妃行事低调,自从裕王去世后,就很少与女眷们来往,单独让祁玠来,无非是想借机试探一下我们的态度,毕竟一个孩子的礼,总是不好拒绝的。”
楚妧问道:“可是裕王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祁湛道:“半月前裕王妃的父亲病故了,她孤儿寡母在朝中没了依靠,自然得先找个倚仗。”
楚妧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裕王生前颇受高宗倚重,裕王妃母族又是当朝御史中丞,在朝中颇有声望,裕王几乎是当仁不让的太子人选,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朝中权臣。
所以裕王死后,裕王妃担心受到权臣的清算,便呆在裕王府里闭门不出,不参加任何宫宴,安心培养儿子,尽量淡出人们视野,让那些权臣觉得裕王一脉不会再有任何威胁,久而久之,也就不会再花费心思对这孤儿寡母下手了。
可裕王妃的父亲死了就不一样了。
御史中丞在裕王死后一直保持中立,怀王和祁泓都有意拉拢他,可他从不表明态度,与两人关系处理的游刃有余,便是怀王与祁泓也拿他毫无办法。
现在御史中丞病故,裕王妃又只是一介女流,她若再不表明态度,势必会受到怀王与祁泓两人的打压,所以她才在怀王府举办满月宴那天,带着祁玠前来庆贺。
这次又让祁玠独自前来送礼,估计是又听到了什么风声,猜到了怀王与祁湛之间的关系,不愿将宝压在怀王一人身上,倒也费了一番心力。
楚妧道:“裕王妃虽然呆在府中多年,可她对朝中局势却把握的很准。”
“只是为求自保罢了。”祁湛顿了顿,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了一句:“不过那小王爷倒是确实有趣的很。”
楚妧也不知祁湛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毕竟她还从未听祁湛夸过谁,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祁湛手中捏着的樱桃,笑着道:“你也有趣的很,这樱桃捏在手中半天也不见你吃,皮都要被你捏皱了。”
祁湛略微一怔,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还捏着颗樱桃,他顺势将樱桃塞到楚妧口中,指尖轻轻在楚妧脸上捏了一把,看着她面颊上淡粉色的指印,笑着问:“那这个会不会皱?”
楚妧赶忙捂着脸颊摇了摇头:“这个才不会皱呢,皱了就老了。”
祁湛微微一笑,又在她脸上摩挲了一会儿,才将手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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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战事接连告急,即使怀王再不愿意离开都城,可迫于压力,也不得不将府中事务交与祁湛掌管,自己领兵出征。
只不过这次同去的除了身为主将的怀王外,祁泓还同时派了两个副将和一个参军。
虽然他明面上说是为怀王把薪助火,可大臣们心里都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分化怀王势力,让怀王在前线过的不那么舒服罢了。
怀王心里虽有怨言,表面上却不好说些什么,只得说了一番谢恩的话,于第二天清早踏上了去往前线的路。
大靖使臣樊文瑞也带着楚妧写下的书信,在三日后踏上了归程。
前方战事虽然紧张,可府中的日子却十分平静。
楚妧自从怀孕后就很喜欢吃一些酸甜的瓜果,身子也比以前圆润了不少。
这天,祁湛一早就出去了,大夫照例给楚妧把过脉后,祁沄就带着瓜果来了临华院,一同来的还有钱氏和祁江的夫人许氏。
许氏自从怀孕后就一直对楚妧心怀感激,平日里有什么吃的玩的都不忘让丫鬟给楚妧送一份,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也相处的不错,所以一进屋,就与楚妧说起了这些天发生的趣事,祁沄不时在旁边附和两句,三人有说有笑的,倒把钱氏晾在了一旁。
钱氏心里十分不痛快,却又一直插不上嘴,撇眼看到桌上放着的山竹,心绪一动,忽然冷不丁问了句:“听说世子妃怀孕后喜吃甜食?”
正在与祁沄说话的楚妧一愣,也未过多思索,便答道:“也不完全喜甜,更喜吃些酸食。”
钱氏微微皱眉。
喜吃酸的?
那楚妧肚子里怀的难道是个男孩儿?
想到这,钱氏心里更不舒服了,可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说了句:“那可真巧,我怀沄儿时也喜吃酸食。”
那话里话外无非是在暗示,楚妧这一胎怀的是个女孩儿。毕竟在古代,是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第一胎生女儿的,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楚妧也是一样。
可这一个多月以来,上到御医下到刘嬷嬷,全都打着包票说楚妧肚子里的是小世子,倒让一心想生女儿的楚妧十分郁闷,此时听到钱氏这么说,眼睛不由的一亮,忙问道:“钱夫人当时除了喜吃酸食,还有其它症状么?”
钱氏对楚妧的反应颇为奇怪,略微思索了片刻,答道:“旁的倒也没什么症状,就是嗜睡了一些,我听闻世子妃也是一样?”
楚妧顿时眉开眼笑道:“对对对,是一样的。”
钱氏的眉皱的更深了。
难道楚妧想生个女儿不成?
她正低头琢磨着该如何接话呢,倒是一旁的祁沄接了句:“我记得二哥说过,娘怀我的时候明明是喜吃甜食的,娘可是记岔了?”
钱氏没料到祁沄竟会拆她的台,语声不快道:“娘生了你们兄妹三人,怎会记错这点儿小事?倒是你,年纪轻轻的还未许配人家,怎么就关心起生男生女的事了?”
祁沄面色一红,吐了吐舌头,小声说:“这不是几个嫂子都怀有身孕,我想早日见到自己的小侄子嘛。”
一旁的许氏忙补了一句:“生儿生女都是老天给的福分,我们强求不得,这孕期反应更是因人而异的,就算世子妃与大夫人当时的反应一样,肚子里怀的没准儿也是个小世子呢。”
钱氏没料到竟然连许氏也开始帮着楚妧说话了,本就郁闷的心情更是烦躁到了极点,当即便站起了身子,冷声道:“我身体不太舒服,就先不陪世子妃了,世子妃自己多注意着身体,可别伤了怀王府未来的小世子。”
说完,她就冷冷瞥了坐在楚妧身旁的两人一眼,率先出了房门,祁沄和许氏见她走了,也不好再多留,又与楚妧寒暄了几句后,也跟在钱氏身后出去了,只留下楚妧一人摸着肚子若有所思。
怎么都想着要她生男孩儿呢?
祁湛不会也是一样的吧?
*
祁湛晚上回去的时候,楚妧已经睡下了有一会儿。
他吹灭了房里留着的灯盏,刚轻手轻脚的躺到了床上,回头却发现楚妧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瞧着自己。
祁湛微微皱眉,轻声问:“吵到你了?”
楚妧摇了摇头,道:“我有事问你。”
“嗯?什么事?”
楚妧模样颇为纠结,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今天二妹和四嫂来看我了,她们都说我肚子怀的是小世子。”
祁湛没听明白楚妧的意思,问道:“难道你怀的不是小世子?”
楚妧的脸颊顿时鼓了起来,道:“不是小世子。”
那模样瞧着似乎有些生气了。
可祁湛依然没明白过来,忙又试探性的问了句:“那是……小兔子?”
楚妧的面色虽然比刚才好了些,却依然摇了摇头。
祁湛照顾着她突然冒出来的小情绪,用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语声轻柔的问:“那妧妧告诉我肚子里是什么,好不好?”
楚妧这才小声道:“你之前答应过我,要生个小姑娘的。”
祁湛这才明白了楚妧的意思,他笑了笑,道:“可是这似乎由不得我。”
楚妧望着他道:“那你之前都是骗我的?”
“没有骗你。”祁湛将楚妧抱到了怀里,微低下头,凝视着楚妧生气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她面颊上捏了一下,道:“妧妧肚子里的就是小姑娘。”
“那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就……”祁湛的语声顿了顿,瞧着楚妧呆呆的样子,心绪一动,道:“那就再生一个,好不好?”
楚妧刚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祁湛道:“生一儿一女不好吗?他们可以一起陪你堆雪人,可以一起陪你喂兔子,若是妹妹被人欺负了,哥哥还可以为她撑腰,妧妧想想,你前些天见到的小王爷,不是也很可爱吗?”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哄骗的意味儿,在楚妧耳边循序善诱的说着,还在迷糊中的楚妧很快就被他绕了进去,竟觉得这样似乎也还不错。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再生一个罢。”
祁湛将她拥的更紧了一些,低头看着再次进去梦乡的楚妧,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傻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