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似乎是窗户没有关严,透进了几丝风,吹的床幔上的流苏一晃一晃的,楚妧的眼珠也跟着转啊转。
过了半晌,她昏沉沉的脑袋才恢复一丝清明。
她不在怀府里。
昏迷前最后一刻的情形让她保留了几分警惕,她躺在床上躺着没动,听周围没有什么人声,才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屋内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火,瞧不见一个人。
楚妧把鞋脱了拿在手里,惦着脚尖看了眼窗外。
是三楼,她不敢跳下去。
她又轻手轻脚的挪到了门口,透过门缝,悄悄往外看了一眼。
一位身形魁梧的大汉杵着脸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半眯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她连忙又退了回去,坐在门前等了半晌,直到那酣声越来越响了,她才再次推开房门,小心翼翼的从大汉身侧溜了出去。
临下楼时,她还回头看了大汉一眼。
是那天集市上被祁湛捏断手臂的人。
看来他们盯了祁湛许久了。
楚妧来不及细想,就这么提着鞋小步下了楼。
客栈的大门就在眼前,楚妧心跳加快,攥着鞋的双手也紧了许多,可还没等她迈出门槛,嵬名云钦就从隔间走了出来。
他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看到提着鞋的楚妧时愣了一愣,问:“你要去哪?”
楚妧吓了一跳,来不及细想,便将手里的鞋朝他丢了出去,拔腿就跑出了门外。
嵬名云钦抬手接住了她丢来的鞋,绣花缎面的,鞋顶正中还嵌着一颗雪白的珍珠,整个鞋小的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很漂亮的一双鞋,可他顾不得细瞧,忙往门外追了出去。
楚妧跑的比寻常女子快了许多,可她的速度到底不及自幼习武的嵬名云钦,他几乎没费什么力就跑到了楚妧身后,伸手扣住楚妧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楚妧拉了回来。
嵬名云钦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还未等他出声,楚妧就对着他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疼疼疼!”
嵬名云钦痛的呼出了声,客楚妧却像是得到鼓舞似的,更加用力的咬了下去,似乎是要咬下一块肉来才肯罢休。
嵬名云钦痛的眉都拧了起来,赶忙放开了手。
重获自由的楚妧将他的手腕一甩,忙又抬起脚准备跑,可嵬名云钦的另一只手紧跟着就伸了过来。
这次比先前警惕了许多,就连力道也比之前重了不少。
楚妧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索性也不再挣扎,半低着头不动了。
她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那眼眶似乎比刚才红了几分,离近了,他还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唇。
全然是一副失落的样子。
嵬名云钦的手不由的松了半分,转而去抓她的衣袖。
“先把鞋穿上吧。”
楚妧的指尖颤了颤,从他手中拿过鞋,低头穿了起来。
她的袜子上沾染了不少积雪,有些已经融化了,穿在鞋里凉丝丝的,很不舒服。
嵬名云钦就这么低头瞧着她,似乎是在等她说上一句话,可直到她的鞋穿在脚上了,也一句话都没说。
嵬名云钦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不是滋味。
他伤口处的皮肤跳了两下,抓着她衣袖的手也跟着一晃,低声开口道:“先回客栈去换双袜子吧。”
说着,他就拉了楚妧一把,可楚妧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那双清亮的眸子带着几分固执的瞧着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要抓自己。
嵬名云钦没有办法,只能解释了一句:“劫你的人不是我,是北高二皇子的人,他们本来早抓的是祁沄,可不知怎么,就将你劫了过来。”
他顿了顿,又道:“城门口现在全是祁湛的人,我的人手出不去,所以我现在还没法放了你。”
楚妧这才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了第一句话:“所以你想拿我当筹码,作为与祁湛交换出城的条件?”
嵬名云钦避开了她的目光,轻声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还有别的考量了?
原书里只是将北高的恩怨一笔带过,楚妧并未看太仔细,所以一时也猜不出嵬名云钦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看着嵬名云钦手腕处的伤口,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
若他真是恶人,肯定不会任自己这么咬而不还手。
而且他说城门口全是祁湛的人,而不是怀王的人,难道祁湛动用了自己培养多年的暗卫么?
楚妧不敢确定。
“好了,回客栈再说吧。”嵬名云钦扯了把她的袖子,低声道:“你袜子湿了,若是寒气入体,对你腹中胎儿总是不好的。”
楚妧一怔,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腹。
胎儿?
她有孩子了?
是她和祁湛的孩子。
她的心脏“怦怦”跳了两下,原本紧绷的面颊也松动了几分,一双眸子透着些许水光,忙垂下了眼,主动走到嵬名云钦前面去了。
嵬名云钦不由的呆了呆。
原来她不知道自己有孩子啊。
那早知道他就先不告诉她了。
如今她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还不更加想着回到祁湛身边去了?
真是失策。
嵬名云钦叹息一声,拧着眉毛跟在楚妧身后回了客栈。
他也不知从哪找了双姑娘穿的袜子丢给楚妧,问道:“可要用热水泡下脚?”
楚妧轻轻点了点头,嵬名云钦回头命小二打了盆热水进来,自己坐在屏风后没有进去,问小二要了些伤药在自己腕处涂抹。
真是的,咬这么狠,得亏自己脾气好才没有对她动手。
这要是祁湛那脾气,估计早一巴掌下去了。
瞧这伤口深的,估计得留疤了。
也不往上点咬,咬在这种显眼位置,被旁人瞧见了还以为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呢。
真是的,也不知祁湛有什么好,就值得她这么不要命。
嵬名云钦哼哼了一声,听着屏风另一边传来的潺潺水声,思索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知道祁湛暗卫有多少人吗?”
楚妧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瞬间就因为他这一句话而绷紧了。
祁湛真的动了暗卫么?
连嵬名云钦都知道了,那怀王和祁泓肯定也知道,这样以来,祁湛这几年做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祁湛向来十分警惕,那些暗卫又是他最后的底牌,原书里也只在最后才出场的,可他现在却早早用了,怀王若是知道祁湛早有这种野心,又会如何对他?
到时候可不止是一顿家法那么简单了。
楚妧心里不禁担忧起来,嘴上却故作惊讶道:“他有暗卫么?什么暗卫?是不是王爷给他的?”
嵬名云钦一愣,也不敢确定楚妧是不是在诓自己,沉默了半晌,心思一动,忽然开口笑道:“噢,原来连你也不知到啊,看来祁湛一直在防着你呀。”
楚妧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半天也没有说话。
祁湛确实没有告诉自己他培养暗卫的事儿。
她也是看了原书才知道的。
可她明白,祁湛才不是防着她呢,只是不想她因为这些琐事而烦心罢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彼此之间早就到了不言而信的地步,根本不是外人三言两语就可以挑拨的。
但楚妧又怎么会与他解释这些?
他要是知道了自己与祁湛感情好,岂不是还会加大与祁湛交换的筹码了?
这般想着,楚妧便叹了口气,道:“唉……我毕竟是大靖的长公主,他对我一直是不太放心的。”
嵬名云钦也跟着楚妧叹了口气,道:“那他还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连自己的妻子都这般防着。”
楚妧听他这么说祁湛,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爽,嘴上却连连附和道:“是啊,他在家里也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平日里连笑容都很少,不过是因为我长公主的身份,才偶尔迁就我一下。”
“那这么说,他调动暗卫也并非全是因为你的缘故,只不过是忌惮你长公主的身份,怕你出了事惹恼了大靖皇帝?”
楚妧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个缘故。”
嵬名云钦“噢”了一声,又道:“那你皇兄派来的人若是接你回去的话,你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跟他们回去是吗?”
皇兄派人接自己回去?
怎么可能!
楚妧觉得嵬名云钦是在假设,便想都没想的回答道:“我早就想家了,在大邺呆着一点意思都没有,连出个门都难,还是回大靖自在些。”
嵬名云钦听的心花怒放,嘴角笑容扩大,忙道:“那不如你回去就跟祁湛和离,我去向大靖提亲,你跟着我嫁去北高吧。”
楚妧呆在当场。
和离?
提亲?
嫁去北高?
他什么意思?
楚妧脑中一团浆糊,还来不及回话,就听嵬名云钦接着道:“大邺男尊女卑,北高就不一样了,你若是嫁去北高,我就全听你的,我若是战死了,你也不用守寡,还可以嫁给我哥哥或者我弟弟,接着做北高王妃,多好。”
楚妧被他的话惊呆了,忙道:“可是……可是我有孩子了啊。”
嵬名云钦笑了一下,道:“那又有什么打紧的?我跟我继父比跟我亲爹还要亲一些呢,你的孩子肯定也会喜欢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