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钱氏的哭喊声越来越远,祁湛拉着楚妧又走了段距离才停下。
他回过头来,微垂着眼,打开楚妧的手心,借着月光看着她掌中的红痕,轻轻问了句:“疼吗?”
他衣袖上残余的桂香在楚妧鼻翼间萦绕,楚妧略微一怔,随即微笑着摇头:“不疼了,吹一下就不疼了。”
说着,她便自己在伤口上吹了两下,清澈水润的眸子在月光下微微流转,细微的风也随她的动作拂过祁湛手背,略微带着些烫,就和那日在军中为他包扎伤口时一样。
她发丝略有些凌乱,头上的那支步摇也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只是步摇上的蝴蝶已经飞走了。
祁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疼。
他弯下腰,将她横抱了起来,那小小的身子僵了一僵,却没有躲避,只是抬头望着他,眨巴着眼道:“我自己可以走的……”
她还是抗拒他的。
这种抗拒让祁湛心里很不舒服,他道:“你乖乖抱紧我,不然……”
不等他话说完,楚妧就环住他的脖子,两只小手交叠在一起,整个脑袋都靠在了他胸膛上。
“我乖我乖。”
祁湛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她往临华院走去了。
一进屋,刘嬷嬷就迎了上来,见楚妧的样子惊了惊,忙道:“世子妃摔着了?”
“嗯。”祁湛把楚妧放了下来,借着烛火大致检查了一下楚妧的伤势,微微皱眉,道:“先备水沐浴罢,仔细些,别碰到伤处。”
“是。”
刘嬷嬷带着楚妧进了里屋,祁湛又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便见傅翌从门外赶了进来,他将桂香园的情况大致与祁湛汇报了一下,低声道:“钱氏现在闹着要回娘家,被二爷劝住了,二爷现在正写了书信,差人给王爷送去呢。”
祁湛轻嗤道:“钱家早就破落了,余下的不过是老弱残孺,需得仰仗着怀王府才能苟延残喘,哪还有胆子接她过去?”
“怀王平叛的事已做的差不多,如今得了机会正好回来,钱氏以为怀王回来是为她撑腰,殊不知正好坏了怀王好事……”
傅翌有些担忧:“可是等怀王回来后,世子你……”
祁湛淡淡道:“用一点小伤换一年安生,岂不划算?”
傅翌心里担忧,却不好再说什么,自祁湛平坊一战的旧伤痊愈以后,怀王便一直想找机会将祁湛调离京中,现在朝中局势不稳,祁湛自然是不愿意走的。
自己先前担心祁湛因为俞县的事受怀王处置,让祁湛将婚期提前,却没料到祁湛根本不在乎怀王的处置。
祁湛对自己向来是极狠的。
祁湛转过身去,目光不经意就看到了下午起的那半幅画稿,虽然还未画完,却已颇具仙姿,瞧着就像是……月宫的姮娥一样。
仿佛哪天也会吃了仙药飞走似的。
祁湛的眉皱了皱,拿了张纸将那幅画盖住了。
屋内传来一阵水声,像是已经洗好了,祁湛摆摆手示意傅翌下去,自己起身进了里屋。
刘嬷嬷正坐在床边,拿着药膏给楚妧上药。借着烛火一瞧,才发现楚妧背上有一块巴掌大的淤青,像是被那托盘砸的,在她白皙的肤色上显得尤为可怖,祁湛微微皱眉,正待说些什么,便听刘嬷嬷道:
“也不知世子妃是怎么摔的,身上有些擦伤也就罢了,这肩膀和腿根上怎么也会有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淤青呢?”
楚妧的脸当即便烧的通红,低着头不知怎么作答。
这次的摔伤的地方倒是不多,她身上大多数淤痕,全是前些日子被祁湛蹂.躏后留下的。
她悄悄看向祁湛。
祁湛的面色也有些不自然,微微敛眸,对着刘嬷嬷吩咐道:“好了,你出去罢。”
刘嬷嬷将药膏放下,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屋里便又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楚妧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一条亵裤,身上大多数地方都裸.露着,刘嬷嬷在时她觉得还好,可刘嬷嬷一走,气氛就忽然变得暧昧了起来。
楚妧忍不住往床上缩了下,祁湛眼神一暗,径直走到床边坐了下去。
楚妧马上道:“我我我我今天很乖,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你让我泼酒我就泼酒,而且我也摔伤了,有点疼,你能不能……放过我一晚,明天再欺负我……”
明天再欺负她?
祁湛哭笑不得。
他折腾了她半个多月,心里就算有火也早消了,他本不是个欲望很强的人,可每每见到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吞进肚中才罢休。
尤其是最后几夜,她精疲力竭的讨饶时,他险些当场要了她。
只不过他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每每箭在弦上时,又都忍住了。
他总想着再多欺负她两天,可这一拖就拖了半个月。
她确实是什么都不懂的,被他如此欺负,甚至连怨恨都未曾有过,到现在还想着,让他放过她一晚。
祁湛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阴暗。
他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声道:“那就听你的罢。”
楚妧瞬间松了口气,麻溜的裹着被子缩到床里面了。
祁湛笑了笑,灭了灯,脱去外衫,穿着中衣躺在了她旁边,没一会儿便睡去了。
他睡觉向来极轻,也很少做梦。只是偶尔做上那么一两个,每每在梦里时,也都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他随时都可以醒。
可这次却是不同。
他又梦到了新婚那日,她躺在床上,微微湿润的睫毛轻轻的覆在脸上,随着她的呼吸微微翕动着,眼角处凝着一滴细小的水珠,在烛光下透着亮。
是泪。
她哭了。
她为什么哭?
祁湛不明白,他伸手去触,可床上的人儿忽然醒了,看到他后,清亮的双眸里生出一点点怯意,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她的动作让祁湛的眼里蒙上了淡淡的郁色,忽地抓住了她细弱的手腕,将她死死扣在床上,压了上去。
温热的体温隔着布料传来,就像军帐里拂过他伤口的那股暖流,就像马车里盖在他身上的那层氅衣,带着他从未体会过的柔软,一不留神便要陷进去了。
可她却总想着要逃。
他又怎能让她逃?
他伸手解开了她的衣带,那亵衣下的娇柔让他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她吃痛惊惧的样子让他眉宇间郁色更重,动作也愈发粗暴起来。
他不许她闭眼,强迫她看着自己,似是将自己刻进她的脑海里,她越是逃避,他就越要抓住她;越是害怕,他就越要占有她,他要让她染上自己的味道,不允许她抗拒分毫,他的眼底染上猩红,触目所及亦是一片血红之色……
最后只剩了几滴冰凉落在他手上。
是她的泪。
祁湛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额头上一片粘腻,身上出了很多汗。
他稍稍转身,便看到身旁沉睡的人儿,思绪不由一怔,目光有瞬间的恍惚。
她如梦里那般的睡着,安静而乖巧,偶尔眉头微蹙一下,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像是跟梦中的那个影子重叠了似的,祁湛的指尖颤了颤,忽地伸出手来,去触碰她的眼角。
没有泪。
祁湛的手落在了她的腰上,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甚至能看见她脖颈处细微的红痕。
是前天留下的。
他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涩意。
带着些沉闷的钝击,敲得他很不舒服。
他伸手想抱她,许是动作大了些,楚妧的鼻头皱了皱,一双眼睛微微睁开,似乎醒了。
她眼里还带着些许茫然,却在看到他的一瞬便清醒了。
似是感受到了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她的身子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祁湛眼神一黯,缓缓把手收了回去。
可下一秒,她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讶然道:“你出汗了?”
祁湛极轻的“嗯”了一声,凝视着她水亮的眸子,没有说话。
楚妧微微皱眉:“是做噩梦了吗?”
祁湛又应了一声,这次的嗓音有些哑。
楚妧犹豫了片刻,还是往他身边凑了凑,安慰道:“梦都是假的,你不用害怕。”
她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那温软的触感直传到他心里,竟带着些痛。
祁湛的喉咙动了动,嗓音嘶哑而干涩:“你知道……我梦见什么了吗?”
楚妧摇摇头,眼眸里闪过一丝好奇,可看祁湛黯然的样子终是没有问,反而微笑着道:“既然是不好的事,那你就把它忘了吧。”
既然是不好的事,那你就把它忘了吧。
祁湛藏在被中的手指骤然收紧,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猛地垂下了眼,长睫掩饰下的睫毛中似有惊痛。
屋外起了风,院内的那颗梅树沙沙作响,偶尔落下几片叶,在窗纸上映出斑驳的痕。
祁湛的唇颤了颤,忽地开口说了句:“抱着我。”
他的语声极轻,又被那风声所掩盖,楚妧一时没听清楚,问:“什么?”
“抱着我。”
祁湛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的声音大了些,可那尾音却止不住地发颤。
楚妧这次听清楚,却犹豫着没有动,祁湛垂着眼不曾看她,羽睫下的阴影浓重,像是被浓云掩住似的,透不出一丝光亮。
楚妧还是把手搭在了他身上。
下一秒,他就掀开了被子,将她牢牢裹在了怀里。
楚妧的身子还有些紧绷,却没有拒绝他,反而用手环上了他的腰,在他背上也轻轻拍了几下,柔声道:“你不要去想了,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呢,这次肯定不会再做噩梦了。”
“嗯。”
祁湛缓缓阖上了眼,不再去回想那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