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柠沉默下来,抱着他的双臂慢慢松开。
因为他的手就覆在她的双眼上,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因此窥不见她如今的表情。
良久,才听到她从唇间轻吐出一句话,“这不一样。”
苏幕望着她松开的手,眼底神色幽暗,脸上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确实不一样,她主动亲近和她被迫承欢的时候,确实很不一样。
非常不一样。
她只用了四个字就令他改了主意。
“如果你的服侍令我满意……”他轻轻低头,在她耳边厮磨低语,“我就认真考虑你求我的事情。”
叶柠在他的掌心眨了一下眼,整个人似乎紧绷起来,她动了动,看样子想让他把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拿开。
苏幕随手扯下一旁的帘幕,撕下长长一截黑布蒙住了她的双眼。
“为什么一定要捂住眼睛?”她问。
“相信我,这是为你好。”他收敛情绪,仿佛变回了最开始那个无情无欲的凉薄之人,“睁眼你会后悔。”
叶柠攥紧了手,“可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会帮你。”苏幕笑了笑,牵起她的手,似乎把她带到了对面的屋子,“这间屋子干净些。”
没有血的味道。
耳边传来雨声,似乎离窗户极近。
苏幕坐在了窗下的软榻上,眼底好似残存最后一丝对她的仁慈底线,“做不到,可别勉强。”
叶柠站了很久,忽然倾身触摸他,她看不见,微微伸出的双手触到了他的双肩,苏幕没有动,看着她的双手从他两边的肩上一路摸下来后握住了他两只手。
然后十指相缠。
纯洁却又长情的一个动作。
带着一点少女情怀,看起来神圣无比。
然后她靠在了他的怀里,松开一只手慢慢扯下自己的衣裳。
整个过程安静,平和,温顺,看不出一点不情愿。
苏幕依旧沉默着,垂眸注视着她,眼底却有自嘲的神色——他和她果然是两种人,这种由他做来罪恶的事情,由她做,却似乎带上了光。
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明明只是简单的动作,却让他轻而易举的陷落进她的专注里。
叶柠从他指尖抽出手,伸手摸向了他的脸,因为看不见,摸到了一侧的长发,她的手从他发间穿过,双手落在他的两颊,将他的脸捧起来。
苏幕很配合她,顺从的抬头。
叶柠微微凑近,一个吻落了上去。
生涩的,小心的取悦他。
极尽缠绵。
她整个人倾过来,幅度并不算大的将他按倒在榻上,两边青丝垂落,罩住了他的脸。
唇上的触感像某种毒-药,苏幕闭眼,熟稔的回应,耐心出奇的好。
外面雨声渐大,忽然对面传来轻叩房门的声音,“殿下。”
叶柠身子僵住了,她想起片刻前自己将两个守卫打晕了,现下不会是醒了吧?
她下意识抬起了头,想扯下眼前的黑布去捞衣服穿,同时寻觅屋子里有没有合适的藏身之处。
苏幕却按住了她的后颈,将她的唇压向他,继续吻着,无所忌惮,眉间却有被人打断的戾气,右手随手抓起了桌边的香炉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传来。
对面的门扇似乎被砸穿了。
叶柠眼角一跳,根本来不及阻挡。
与此同时,外面那人扑通一声跪下了。
“殿下恕罪,东麟阁似乎有刺客闯入,属下只是来确认一下殿下的安危。殿下既无事,属下便退下了。”那守卫匆忙解释了一句,似乎觉得扰了太子的兴致,解释完便战战兢兢的躲远了。
叶柠微愣,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
“继续。”
身下的声音那样清冷,好似没有半点情-欲。
叶柠明显退缩了,起身想找衣服,“这里不行……外面还有人。”
苏幕嗤了一声,忽然翻身把她压在榻上,两人瞬间换了位置,“那就我来。”
叶柠不自然的别过头,终于想起了侍卫口中的那位殿下,“太子是不是被你催眠了?我看到……”
苏幕闭着眼俯身吻她,语气略讽,“你在我的床上,想别的男人?”
叶柠的表情有些焦虑,“可你答应我会认真考虑的……”
她的意图太明显,一下子将他从那些可笑的柔情幻想中唤醒,他目光沉郁,神色淡漠,忽然毫无征兆的一下子撞进去。
“那要等你服侍到让我满意再说。”
他声音平静,寒凉的像冬夜的月。
窗外雨声夹杂风声,似呜咽又似叹息,叶柠微微轻喘,皱着眉双手攀上他的肩,他的动作并没停顿,就那样在她耳边低语,“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叶柠,你如果能六天之内在星水云庭找到我,我就停手。”
“或者,你也不用这样折腾自己,直接去告诉他们凶手是谁,然后让他们联手把我找出来,这样除了我,谁也不会死。”
“别逼我。”叶柠在潮水般的起伏中艰难回神,“为什么是六天?”
“六个人,我每晚杀一个,正好六天。”他唇角弯起笑意,神情莫测,“这是第一晚,你已经来迟了。”
叶柠脸色惨白,“你说太子他……”
他舒展眉眼,温馨提醒她,“刚刚那个房间,你最好不要去看。”
……
说好了只出去两个时辰,结果叶淮在房中等了半夜,后半夜才见叶柠拖着一副已经湿透的身躯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怎么淋成了这个样子?”叶淮急匆匆拿了东西过来帮她擦头发,见她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模样,有些被吓到,“发生什么事了?”
“死人了……”叶柠喃喃,语气轻的像蒲公英,似乎风一吹她就会立刻倒下去。
叶淮没有听清,只得飞快的帮她准备热水和需要换的衣裳,“先去沐浴,我去厨房给你熬点姜汤喝。”
叶柠没有回应他。
叶淮脚步匆匆的出去了,走的时候虽然觉得反常,却也没有时间细想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缘由。
雨势依旧很大,已经丑时了。
没人会想到下着大雨的深夜,星水云庭还会那样乱。
叶淮也没有想到。
去大厨房的路要经过东麟阁,他在那棵紫苏树下看到了当今国师青云隐的身影。他正仰头看着那棵树,身边围满了人,而他身后的整个东麟阁,则被灯火照的一片透亮。
随手抓过一个路人问了一句,叶淮惊的险些连碗都摔在地上。
“你还不知道啊,太子殿下刚刚被人杀了,整个头都被割断了,人还在床上坐着,听说整个床上都是血……”
叶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太子怎么说也是天选之人,既然被神启之魂选中,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于他人之手?”
“哎呀,这我们怎么知道?”那路人附在叶淮耳边,小声说道:“不过听说凶手是鬼魅。”
叶淮皱起眉,“这话怎么说?”
路人神秘兮兮的道:“我有一兄弟是国师手下的御灵师,他和我说,太子被发现的时候在床上跪着,就像被人审问一样,头被割断后也没掉下来,最主要的是,今夜东麟阁防卫如此严密,一只蚊子都不可能被放进来,结果却在太子的门前发现了女人的湿脚印。”
叶淮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没有再言语。
那路人犹自还兴致勃勃的说个不停,“说来也奇怪,外面的脚印到了里面就没有了,听那些护卫说殿下今夜还砸了一个香炉的,但也没有任何痕迹,那间房里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找出来,现下国师已经在东麟阁那边看了半个时辰了。”
叶淮道:“照你说的,这桩命案这样神秘,那太子的死是谁发现的?”
路人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是半个时辰前从太子的屋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惊呼声。”他小声道:“那声音听起来挺凄厉渗人的,所以太子的两名近卫便闯进去了,谁知道……不过也是奇了,近卫以为是太子召幸的美姬喊出来的,进去才发现那美姬死了起码有两个时辰了……”
叶淮心下已有所猜测,当下便不再多问,去厨房熬姜汤去了。
回房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进门就看见叶柠还是呆呆在原地坐着,既没有沐浴也没有换衣服,给她准备的热水已经凉了。
他把那一碗滚烫的姜汤递过去,问她,“你今夜去了东麟阁?”
叶柠的眼神终于恢复一点生气,直直望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叶淮没好气道:“太子死了,现在东麟阁那边乱成了一锅粥,他们说在太子门外发现了一个女人的湿脚印,我就想到会不会是你……因为这个时间太巧了。”
叶柠不停的摇头,“我应该早点过去的。”
叶淮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你早知道那里会出事?”
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这个堂妹会杀人。
叶柠的眼里闪过恐惧,不知是因为淋了雨还是什么原因,身子有些发颤,“还会有人死的,这只是个开始。”
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蓝雨?白慕楚?风间笑?还是那两位前辈。
哪一个死她都受不了。
叶淮的语气终于起了变化,目光沉沉的望着她,“阿柠,你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
叶柠眼中泛起雾气,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说出来,你这两天到底在找谁?”
叶柠攥紧了衣角,唇角被她咬出血,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自己会把他找出来。”
叶淮见她这副模样,也不愿再逼。
……
叶柠这一整晚都像一根紧绷的弦一样,她几乎没有合眼,就算合上之后,一点点动静也能令她立刻惊醒。
外面有御灵师在盘查星水云庭里每一个客人的底细,正一间间敲门。
叶柠从床上坐起来,看向门外。
叶淮伸手比了个手势让她不要慌——很快敲到他们的房门,叶淮去开门,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门令和玉牌递出去。
那御灵师接过了,细细看了看,“啧啧,原来阁下就是云波庄那位风头无限的赘婿啊,听说云波庄的人做海上和西域的生意,家底很是殷实……”
叶淮听出他是什么意思,眼中闪过冷笑的光,从怀中取了一袋金铢塞过去,“这大半夜,可真是辛苦诸位了。在下刚刚才听说太子殿下出了事,只怕这下圣上要震怒……”他状似不经意的轻叹,“也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那几名御灵师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不发一言的走了。
叶淮将门关上,躺到了地板上的地铺上,安慰了一句,“没事,这些人不过是来捞好处的。”他说着说着,便冷冷笑了,“倒也不看这次是什么事情,太子死了,皇帝大概很快就要派人过来了,到时候这些保护不力的人都得被处死……居然还有心情到处敛财,也真是想得开。”
叶柠越听浑身越冷,“你是说,还会有别的人因为这件事而死吗?”
“当然,而且人数还不少。”叶淮低声道:“你以为当今圣上是什么大善人吗?你知道巫族的人现在被他杀的还剩几个吗?”
叶柠缩在被子里,抖成一团。
……
第二日的天空依旧一片鸦青色,看起来有些阴沉,但雨已经停了。
叶柠天还未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头重脚轻的洗了把脸准备出门,忽然,她一眼瞥到了门边的那把伞。
脚步停了一下,她把那把伞拿起——该还给人家了。
她昨夜想了一整晚该如何找到他的方案,但似乎都没什么用,看现在昼夜正常交替的样子就知道他必然是封去了自身的天赋化作凡人隐匿在这星水云庭里了。
三千多人的地方,大海捞针,她要怎么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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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的不是很满意QAQ。。。。